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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裝傻充愣

2024-06-17 09:44:58 作者: 白衣不渡

  「明哥兒不知其中厲害,那您呢?」蘇豫望著賀老夫人,眼裡浸滿了濃郁的失望和怒意,「您來京這麼些年,難道不知道當朝能夠西市縱馬之人屈指可數?您明知這是重罪,卻還是一心偏袒明哥兒!京兆府的衙役上門拿人時,您知道真相卻眼睜睜看著秦兒蒙冤入獄,這與您親手送他下獄有何區別?明哥兒是您的孫子,秦兒難道就不是您的孫子麼?他比明哥兒多叫了那麼多聲祖母,卻攢不到您的半點眷顧麼?」

  蘇豫這話說得極是直白,似是在說蘇秦,又似是在說他自己,獨自贍養了賀老夫人這麼多年,錦衣玉食供著,還要支撐另外兩房兄弟,在賀老夫人心裡卻始終排在最末,不得翻身。

  賀老夫人看著裝傻充愣已經唬弄不過,索性不講道理地耍起了橫:「這罪就算再重,以你在京城的三分薄面,總不至於讓秦哥兒丟了性命!可你三弟不過是一介農夫,明哥兒也沒有個倚仗,要是問罪下來,興許連命都保不住!」

  蘇阮對賀老夫人總歸還是有幾分祖孫間的情分,聞言也同蘇豫一般,難掩眉宇間的失望之色:「前朝一位無所建樹的酒肉王爺自西市打馬而過,尚且未能逃過流放北疆,秦兒又憑什麼受到特赦?縱使聖上網開一面免秦兒一死,但是流放之路又險又長,能不能走到頭還是另外一說,這與要了他的命有什麼區別?父親又如何在朝中立足?」

  

  賀老夫人卻仿佛早有應對一般將目光轉移到了蘇闕身上:「闕哥兒與葉家世子素來交好,早些年葉世子隨父出征立下奇功,回京之後又謝絕了聖上的恩賜,聖上念其年幼、卻斷言幼子將來必有作為,當是東璃的棟樑之材,特意恩准葉家父子打馬西市。讓闕哥兒去求求葉家世子,就說秦兒縱馬西市時葉世子也在場,這事不就算過了麼?」

  「祖母這番話好生大逆不道,宣平侯府何時承過咱們蘇府的半點恩情,為何要為一個不相干的人撒下這欺君犯上的彌天大謊?蘇家一個子嗣還能重過葉家九族和百年清譽不成?」蘇闕冷冷睼了賀老夫人一眼,言辭中已然沒有半分溫情,「再者說了,葉世子為救五皇子身負重傷,得了聖上的恩准提前回京,堂哥犯事時,葉世子正在回京的途中,試問他如何會出現在西市?」

  賀老夫人這才顯露出幾分後知後覺的驚懼:「那就去求其他人幫忙!能在西市打馬的人……」

  蘇豫厲聲道:「找人幫忙?您這嘴上說起來毫不費事,可秋獮圍獵文武百官、皇親國戚全員參與,哪個得沐聖寵之人會留在京城?」

  賀老夫人連忙道:「你再好好想想,總能想到辦法救秦哥兒!」

  蘇豫如何看不透賀老夫人那點小心思,面若寒霜般直望著被賀老夫人護在身後的蘇明:「秦兒無辜蒙冤,我自然是要救,將真正犯事之人交到京兆府就能將秦兒換出來!」

  賀老夫人睜大了眼睛,一把捉住蘇豫的胳膊:「老二,你可不能這麼做呀!老三家就這麼一根獨苗,老大家又是兩個姑娘,要是明哥兒有個好歹,你弟弟的香火就斷在了你手裡呀!」

  蘇豫用力一抬手肘,生生掙開了賀老夫人的桎梏:「這麼說來,娘是要用我的兒子去換三弟的兒子?」

  賀老夫人被甩得倒退了兩步,身子仍不忘護住畏畏縮縮的蘇明:「你再想想辦法,總會有……」

  「沒有辦法可想!」蘇豫猛然斷了賀老夫人無知的言論,雙眼寒光迸射地盯著那張老臉一字一句問道,「秦兒和明哥兒只能保住一個,娘,你可是要用我的兒子去換三弟的兒子?」

  不等賀老夫人答話,徐氏已經屈膝跪倒在地,揪著蘇豫的衣擺哀哀哭泣:「二哥,明哥兒是你三弟唯一的兒子,你可千萬不能見死不救啊!之前騙的那些銀子咱們都不要了!也不要留在京城了!只要你能救救明哥兒,我們什麼都不要了!求求你了!」

  「救?」蘇豫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哭得悽慘的徐氏,「你告訴我怎麼救?用我兒子的命去換明哥兒的命麼?」

  徐氏看著嚇得魂飛魄散的兒子,咬著牙將心一橫:「二哥,你有那麼多妾室,兒女眾多,可我和你三弟……」

  蘇豫怒極,掀了衣擺便一腳蹬在了徐氏心口:「真真是荒唐!」

  賀老夫人與蘇昭一聲驚呼,連忙伸手去扶栽倒在地的徐氏,賀老夫人更是指著蘇豫破口大罵道:「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自家人都不肯相幫,如今還要出手傷人!」

  「狼心狗肺?」蘇豫走近幾步,面色已如驚不起半分波瀾的一汪死水,「自打我有記憶開始,我乾的活比誰都多,吃的穿的卻比誰都不如,每次我與阿昭有所爭執,你都說哥哥理應讓著弟弟,可大哥欺負我時,你又跟我說長幼有序!大哥和三弟都能上私塾,只有我要下地耕田、放牛牧羊,躲在學堂外頭才能學幾個大字!等到科舉落榜,大哥和三弟都是情有可原,唯獨我這個沒上過一天學的次子丟了你的臉面!到底是我狼心狗肺還是你這顆心從來就偏向了另一邊?我再狼心狗肺也好吃好喝地供了你十五年,可是你給過我什麼?他們又給過你什麼?」

  「呵,既然你覺得我不近人情、狼心狗肺,那我就做給你看看!」蘇豫朝馮管事高聲吩咐道,「把堂少爺綁了扭送京兆府,再把那個不省人事的丫鬟一併帶上,一樁樁一件件都跟京兆尹說清楚、講明白!」

  賀老夫人肝膽俱裂,張著雙手橫在蘇明身前,嘴裡更是兇狠地威脅道:「你今日要是敢將明哥兒交出去,我……我就一頭扎進這臨園池!」

  「悉隨尊便。」蘇豫不再多看賀老夫人一眼,「將這兩家人連著東西一道趕出蘇府,老夫人若是想回江州頤養天年,你們也不必阻攔!府外貼上告示,從今往後,這兩家人與咱們蘇府再也沒有半點關係,老死不相往來!無論行人往來如何議論,不得再開府門!」

  蘇豫說完便徑直往走得遠了,無論賀老夫人是叫是喊,也不管那兩家人如何哭天搶地,始終都不曾回頭。

  小廝尋了麻繩來捆蘇明,徐氏與蘇昭死命護著,賀老夫人也是罵聲連天,年幼的蘇蕊在襁褓中放聲啼哭,而蘇謝一家則被這一連串的變故打得措手不及,江氏更是撒潑般坐在地上高聲哭喊,一時之間,花園裡亂作一團。

  蘇鸞看著眾人醜態百出,桃花眼裡只有一片冷清,等蘇豫徹底出了花園,她也與蘇闕轉身回了梅合院。

  被驅逐出府的兩家人堵在蘇府門口不願離去,慘失獨子的痛楚讓蘇昭和徐氏肝腸寸斷,故技重施地拉著過往的行人哭訴著名不副實的悲慘遭遇,可是這一次,被氣得雙眼翻白的賀老夫人卻沒有辦法再施以援手,而蘇府外頭的告示又寫得義正言辭,路人聞言也只是當個笑話,蘇府的大門也沒有再開。

  這樣無關痛癢的僵持一直持續到日光微弱,天邊的晚霞染成一片絢麗,蘇秦也安然無恙地被馮管事接回了蘇府,擺在眼前的事實終於破滅了兩家人的最後一絲幻想,蘇府門口霎時間哭成一片。

  進不去蘇府的兩家人到底不能撇下蘇明獨自趕回江州,便收拾了包袱住到了客棧,用著從蘇府誆來的銀子四處疏通關係、打聽消息。

  蘇謝與蘇昭的關係算得上和煦,多年以來也是坐著同一艘船,齊心協力地算計著蘇豫和賀老夫人的銀子,如今蘇明蒙了難,蘇謝和江氏倒是難能可貴的大方,跟在後頭東奔西走也沒有多少怨言,只是四處碰壁時還是少不了幾句牢騷。

  在蘇明之事得出結論之前,首先塵埃落定的便是顧元升貪污軍餉、私藏兵器一案。此事正如蘇鸞的預料一般,昭惠帝顧念著顧元升與賢妃自幼相依,而賢妃又誕下了四皇子裴瑜,顧家的九族算是勉強保住。只是顧元升罪孽深重,到底是難保一命,被收押大理寺的地牢之中,秋後問斬,撫遠將軍府的一眾人等,該發賣的發賣,該流放的流放,最令人感嘆的便是昔日囂張跋扈的天之驕女——顧汀蘭,硬生生從一顆明珠淪落成了頑石,笑談般流轉於眾人之口。

  此後,為人津津樂道的便是蘇明西市縱馬一事,加上他與府上丫鬟的香艷傳聞,世人說起這事時,臉上總是帶著一些旖旎。

  蘇明跟在顧元升後受審,總算是保住了一條性命,與顧府服罪之人一般,驅逐出京,流放北疆。

  而離京之日,正是定在秋闈之後。

  這個消息傳回蘇府時,好不容易才有片刻清明的賀老夫人又急火攻心倒了下去,昏沉之間總在叫著蘇明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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