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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錙銖必較

2024-06-17 09:44:54 作者: 白衣不渡

  「二房在我手上栽了跟頭,就算李氏有耐心按兵不動,以蘇阮錙銖必較的性子,定然是要想方設法替我找些麻煩。你們倆既然去過花園,說你們動了心思也好,說蘇明一見傾心也罷,只要老夫人趕在父親回府之前開口要人,這事就算是順理成章,哪怕蘇明即刻就強要了你們,在旁人看來這也是抬舉,你們若說個不字,眼紅的人還要搬弄是非說你們拿喬作勢。我嫡女的身份壓得住李氏,鎮得住蘇阮,卻怎麼高不過老夫人,與其等她開了尊口再去想辦法回絕,不如讓她自己歇了這份心,畢竟她現在還是我的祖母、是蘇家的老夫人。」蘇鸞拭完最後一根琴弦,將帕子遞到了挽琴手裡,「你素來吃不得杏仁,這次也只能委屈你了,等過兩日父親回京了,你們也就不用受這個苦了。」

  挽琴搖頭:「我與夕月不過是兩個奴婢,主子願意花心思顧念咱們的去留已是天大的幸事,哪有什麼委屈?」

  夕月聞言也是搗頭如蒜:「就是就是,能得小姐的器重是咱們的福分,一點都不委屈。」

  蘇鸞笑著覷她:「剛才不還覺得我是在罰你麼?」

  夕月一陣羞愧,揪著衣裳支吾著說不出話來。

  蘇鸞當下也不再逗她:「趕緊去準備吧,免得夜長夢多。」

  夕月瞧著紋絲不動的秋瞳好奇道:「小姐,秋瞳不用躲一躲麼?」

  「秋瞳是我從玉清院要來的人,不歸中公管,自然不受賀老夫人的使喚,更何況,我那兩位堂姐都是嘴上把不住門的人,攬月峰上的事只怕是沒少說與江氏和徐氏聽,徐氏就是再蠢也不至親自往家裡搬座大佛,蘇明文不成武不就,要是把秋瞳納進房裡,一天一頓收拾都算少了。」

  秋瞳聽懂了話里的打趣,紅著臉將目光撇到了一邊。

  酉時過半,天際的晚霞已漸漸褪去絢麗光澤,與昏沉沉的夜色逐漸交織,圓月也從雲層後探出半個臉頰。

  

  屋裡點著燭火,蘇鸞靠在軟榻上看著畫本子,秋瞳打了帘子輕聲稟告:「小姐,三夫人來了。」

  不等蘇鸞說個「請」字,徐氏已經領著兩個丫鬟進了裡屋,伸手掀了垂簾就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蘇鸞跟前。

  蘇鸞合了畫本,淡淡喚了一聲三嬸。

  徐氏四下環顧,也沒從這個嫡女的臥房裡瞧出半點與眾不同,便端著長輩的架子徑直坐到了凳子上:「三嬸今日過來,是有件事要告知與你。」

  言下之意,竟是沒有半點商量。

  蘇鸞只作不知:「所為何事?」

  徐氏裝腔作勢地撥了撥頭髮,好似賞賜般驕傲道:「老夫人想替明個兒納兩個通房的事,你也應該聽說了吧!」

  蘇鸞抬了抬眼皮:「聽聞有兩個丫鬟已經將身子給了堂哥,這事不是已經定好了麼?」

  蘇府是從蘇豫進京為官後才正式興盛,不比紮根京城的百年世家般源遠流長,蘇府的丫鬟多是簽了賣身契的賤奴,那兩個婢女徐氏自然是看不上眼。只是這府上出身體面的家生子和不賣身的良人實在是少之又少,一番挑挑揀揀下來,能兼顧徐氏各種要求的婢子實在鳳毛麟角,這才在蘇阮的提點下,將主意打到了挽琴和夕月身上。

  徐氏是個地道的村婦,在來京之前也時常跟村裡的婦人扎著堆地說著私密話,可是蘇鸞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自家兒子又確實染指了兩個清白丫鬟,猶是徐氏這般沒有臉皮的人也忍不住有些羞臊,甩著帕子嗔怪道:「鸞姐兒,姑娘家家怎能說道這些閨房之事!」

  蘇鸞不冷不熱地一笑:「做這事的人都不怕羞,我有什麼不好說的?」

  徐氏臉上有些掛不住,笑容也僵硬了不少:「鸞姐兒,咱們都是一家人,有些話三嬸也就開門見山地直說了,聽府里的下人說,你身邊那兩個丫鬟與明哥兒年紀相配,又自幼在你身邊伺候,個個都是好人家的姑娘,老夫人有心將她們納給明哥兒做通房丫頭。這府上的大小事宜雖然都是老夫人說了算,可三嬸想著你與那兩個婢女好歹也是主僕一場,這件事總還是要只會你一聲才是。」

  蘇鸞好像聽不懂徐氏在借著賀老夫人鎮壓一般,仍是不解風情地問道:「哦?堂哥相中了我的兩個婢女?那之前委身與他的兩個丫鬟要如何處置?人家可是一心想要跟著堂哥,要是攪了別人的美夢,我這梅合院可是要被人指著脊梁骨一頓好罵。」

  「那兩個不知自愛的下作胚子,自然有老夫人決定她們的去留,這些都妨不了明哥兒納通房的事!」徐氏見蘇鸞死死咬著那點醜事不放,言語之間又諸多推辭,心下也不由生出幾分惱怒,「我今日來這梅合院是老夫人的決定告知與你,可不是讓你拿決定!既然這話已經帶到了,我也不多留了,明日午時,讓那兩個丫頭去素心堂走一遭便是。」

  蘇鸞朝徐氏一笑:「這兩個丫頭明日怕是去不了素心堂。」

  徐氏見她渾然不給自己臉面,不禁氣得眉毛倒豎:「怎麼?老夫人連這府里的兩個丫鬟都安排不了麼?還是給明哥兒當通房還虧待了這兩個婢子?」

  蘇鸞依舊笑著:「這兩個丫頭能入了祖母和三嬸的眼,那是她們的福分,只可惜這兩個丫頭人輕福薄,擔不起這份厚愛,昨日不過是吹了陣風,今日就渾身發熱、奇癢難耐,這會子正病著。」

  徐氏只當蘇鸞瞧不上他們這鄉野人家、百般阻撓之下又捏造出了一套新的說辭,臉色徹底沉了下來:「鸞姐兒到底是二哥家的好嫡女,這身邊的丫鬟都比別人嬌貴,兩人昨日還親親密密地逛了花園,今日說病就病了?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這個檔口上就病了?」

  「人吃五穀雜糧,難不成我這梅合院的丫鬟還不能生病了?還是說,這兩人還沒進三嬸的門,就連生病都要問問三嬸同不同意?」蘇鸞雖然沒有收笑,但字裡行間已是一片冷清,「三嬸要是信不過,大可以去後院看看那兩個丫頭,只是我醜話說在前頭,這兩人日日形影不離,吃在一起又住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誰染了誰的病,渾身發熱、滿身紅疹,這梅合院裡的小丫鬟都不願靠近那間屋子,三嬸要是從我染了什麼不適之症,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有提醒。」

  徐氏冷著臉道:「這是自然。」

  蘇鸞朝秋瞳道:「既然如此,你就帶三夫人去後院看看,三夫人若是執意要進房間,你就在外頭候著,這病厲害得緊,要是連你也病倒了,我身邊可就沒人伺候了。」

  秋瞳道了聲是,便領著滿臉怒氣的徐氏往後院的雜役間走去。

  待行至門口,秋瞳掀了門帘示意徐氏進屋,自己則一動不動地站到了門口。徐氏的心裡微微打了個突,但又不甘心在一個下人跟前失了面子,指著隨行的一個丫鬟蠻橫道:「你,進去瞧瞧那兩個丫頭是裝死還是真病!」

  那丫鬟聞著濃濃的藥味,腳下不免有些退縮:「三夫人,奴婢瞧著她們也不像作假,要不然……」

  不等那丫鬟說完,徐氏已經猛然將人推了進去,嘴裡還兇狠道:「叫你進去就進去,要是看不仔細,當心我剝了你的皮。」

  那丫鬟陡然受力,腳下接連幾次踉蹌,扶住了屋裡的木架子才勉強站穩。

  她咽了一口唾沫,一手拿著巾帕捂住了口鼻,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挑開了虛掩著的被子,隨後一聲驚叫便神色匆匆地跑了出去。

  徐氏被那冷不丁的一嗓子給嚇了個半死,拍著胸口責備道:「不過是兩個大活人,叫這麼大聲做什麼?」

  那丫鬟手忙腳亂地比劃著名:「屋裡那兩人,渾身發熱,皮膚發紅,臉上儘是星星點點的紅疹子,模樣滲人得很!」

  徐氏仍舊有些懷疑,又推了另一個丫鬟去屋裡一探究竟,在得到了同樣的答覆之後才徹底死心,嘴裡一連說了好幾聲晦氣,走出兩步之後,還不忘使喚那兩個替她進屋的丫鬟離她遠些,免得將那不乾不淨的病氣帶到她身上。

  秋瞳冷眼看著三人出了梅合院,這才回去跟蘇鸞報了信。

  第二天,隨徐氏去探病的兩個丫鬟也跟著病倒了,不知是受了驚嚇還是染了病症,渾身高熱,囈語不斷。徐氏嚇得不輕,生怕自己也染上怪病,早晚一次沐浴,還在房裡院裡大肆熏艾,以至於身上總是帶著一絲連香粉都蓋不住的藥味。

  經過這麼一場折騰,徐氏的眼光也算是從梅合院挪到了別處,七挑八選之下又看中了周元珊院裡的一個丫鬟。

  周元珊看不透局勢,也不想因為一個丫鬟而拂了賀老夫人的面子,張嘴就應承下來,隔天就讓那丫鬟去了崇德院伺候蘇明。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在蘇府的下人堆里炸開了鍋,最落不著好處的便是那兩個早早獻身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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