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大火瀰漫
2024-06-17 09:44:46
作者: 白衣不渡
那兩個僧人轉身瞧了蘇綰一眼,口氣很是生硬:「女施主,這寺中可不止住了您這一位香客,要是打擾到其他貴客,貧僧的罪過可就大了。」
蘇綰指著他氣道:「好一個巧言令色、刁鑽跋扈的假和尚!我瞧這映月寺香火凋敝,廂房破舊,感情這香油全都抹你嘴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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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和尚聞言有些微惱:「此乃佛門聖地,還請女施主慎言慎行!」
蘇綰氣急,偏偏又想不到說辭,正值進退無路時,身後響起了一個清潤而熟悉的嗓音:「常言道,一方神明受一方供奉,食一方香火庇一方康泰,佛門大開、迎來送往,渡的是芸芸眾生,憐的眾生皆苦,積的是無量功德,將信徒拒之門外的和尚,我倒還是第一次見。」
「就是就是!」蘇綰一手叉腰,語帶鄙夷,「你們能賺那黑心銀子,菩薩可受不起那黑心香火,趕緊將人放進去添兩柱香,可別寒了菩薩的心!」
那對夫婦順著聲音看到了一個明眸皓齒的妙齡少女,那少女極美,淡掃蛾眉,美目流轉,宛如嫡仙般飄逸出塵,眼尾落了一顆婉轉動人的硃砂痣。
蘇鸞的目光恰好迎上那位婦人,見她一身粗布長裙,髻上僅有一支樣式老舊的銀釵,只是那簪上別了一串含苞欲放的桂花,瞧著很是別致。
兩人目光輕輕一觸,蘇鸞往前走了兩步,伸手接過了婦人手上的竹籃,微微頷首道:「既有惡犬攔路,兩位便就此止步罷,香燭我會替你們送到,你們想說的話,菩薩也會聽到,安心回去吧。」
夫婦二人感激不已,朝著蘇鸞一連叫了好幾聲「女菩薩」,千恩萬謝之後,這才雙雙沿著台階往山下走去。
蘇鸞轉身往大殿走去,一名武僧跟在她的後頭,視線一直纏繞著蘇鸞手中的那隻竹籃。
蘇綰看著那僧人疑神疑鬼的模樣,不禁大怒:「先前有香客上山你們攔著,現在這籃子到了我二姐手裡,你們又要跟著,到底是這映月寺里神鬼一窩還是你心裡住滿了妖魔鬼怪?」
那和尚只是跟著,一言不發。
秋瞳神色戒備,右手已經握上了劍柄。
蘇鸞擺了擺手:「他想跟著,便讓他跟著吧,都是受人之託。」
說著便揭了竹籃里蓋著的碎花布,點了香燭,又燃了元寶。一切做完之後,蘇鸞便領著幾人回了南廂房,只將那隻再無一物的籃子留在了正殿之中。
蘇綰仍舊對方才之事耿耿於懷,將手裡的茶杯重重砸到了桌上:「真是豈有此理!一群假和尚守著一座破廟,嘴裡說得義正言辭,做的卻都是些雞鳴狗盜之事!如今還明目張胆地封了路,是要告訴我們,李氏一天如不了願我們就一天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是麼?」
蘇鸞扶正了杯子,神色安然道:「這裡頭的是非曲直你都知道,又何必跟自己置氣?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否則你這小身板可架不住連夜回京。」
「連夜回京?」蘇綰吃驚不小,「二姐,怎麼這麼突然?」
剛剛那對夫婦,雖未與她有過多交集,甚至沒有半句多言,可那婦人頭上的桂花卻已經告訴蘇鸞,蘇闕在京城的部署已經完工。
為了不讓蘇豫起疑,也為了葉天凌不暴露人前,蘇鸞必須快馬回京。
而這一切,蘇綰自是不必知道,因此蘇鸞只是平淡道:「李氏已經派人封路,入夜便會封山,不該知道真相的三人又偏偏撞破了真相,李氏已經被逼到了絕路,我若不死,她就不會收手。」
蘇綰看著守在門口的兩個丫鬟,躬身湊到蘇鸞耳邊道:「二姐,李氏大概是恨毒了我們,我怕她不肯放過我,不如你將這解藥交給秋瞳,免得咱們兩人一個也逃不掉。」
蘇鸞一笑:「在蒲團上多跪一會都嫌膝蓋疼的人,不怕腦袋搬家的疼?」
蘇綰摸了摸涼颼颼的脖子:「咱們要是能活著,那自然是好,可若是插翅難逃,活著一個總比一個都不剩要好。」
蘇鸞摸了摸她的腦袋:「你想救二姐一命,二姐自然是要保你一命,咱們一起出的京城,自然是一起回去,一個都不會少。」
蘇綰用手指戳著桌上那攤茶漬,委委屈屈道:「可是……你都誆了我很多次了,這次該不會又是騙人的吧……」
蘇鸞拍了拍蘇綰的肩膀,定定道:「你只要好好睡一覺,睡醒之後就一個勁哭著鬧著要回京就是,至於秋瞳,我會讓她提前回京給大哥送信,三個時辰足夠你在半路與他碰頭,到時再給我服下解藥便是。」
蘇綰聽得心驚膽戰:「可是平白無故少了個秋瞳,李氏肯定起疑……」
「林子的東北方不是有面峭壁麼?秋瞳已經在崖下綁了樹藤和粗繩,假裝落崖就能金蟬脫殼,她不在了,李氏才會放心大膽的動手、閉息丸才會派上用場。」
「可是時間那麼短,秋瞳能夠趕到京城給大哥報信麼?要是超過三個時辰……」
「她自有她的辦法,這些你就別擔心了,你只要說服李氏連夜回京,一切必然水到渠成。」
說到這,蘇綰那顆剛剛放下去的心又高高懸了起來:「若是李氏要斬草除根,怎會讓我活著回京?」
蘇鸞安撫地笑了笑:「這便是二姐要做的事了。」
李氏最開始的目標本就只有蘇鸞一人,蘇綰全然拒絕了李氏的和平邀約、又目睹了南廂房的一次次劫難,這才會被李氏劃分到對立面。可那時蘇柔和蘇芸姐妹並不知情,李氏有成千上萬種方法能遮住她們的眼睛,捂住她們的耳朵,等蘇豫回京時,早已死無對證,從其餘幾人的說辭里也聽不出半點破綻,畢竟那幾人確實是一無所知。可是經過昨夜一事,該知道、不該知道的人都已知情,是故李氏才敢肆無忌憚地封山封路、放手一搏。可蘇柔已經跟二房離了心,而另外兩家又是後患無窮的貪心之人,李氏要堵她們的嘴已是難如登天,事情一旦敗露,少個蘇鸞倒不至於讓蘇豫大動干戈,可若是折了個蘇綰,連蘇鸞的死都會被蘇豫拿來大做文章。
人盡皆知便是蘇鸞為蘇綰搏下的一線生機。
只要蘇鸞一「死」,蘇綰再公然出現在眾人跟前,李氏定然不會再動手。
擋在五房前頭的屏障一朝崩塌,李氏有的是機會對付那母子三人,又何必急於一時,處處留下把柄與人證?
蘇綰看著蘇鸞說得篤定,拉著她的手腕哼道:「二姐,這次可不准騙人,你得好好的我才能向大哥交差。」
蘇鸞笑著點頭:「快去睡吧,夜裡夠你折騰。」
蘇綰便乖乖鑽上了床榻,閉著眼睛叮囑道:「二姐,一定不能食言。」
蘇鸞道:「好。」
是夜,蒼涼如水。
蘇綰在一片冒著熱氣的焦黑廢墟中漸漸清醒,身上壓著一床浸了水的棉被,手邊躺著渾身滾燙、已經斷了生機的蘇鸞,她的衣裙已經被火焰灼得焦黃髮黑,身上還有幾處泛著鮮紅的傷口。
四周有偃旗息鼓的火苗,有滾滾而上的濃煙,還有不絕於耳的嘈雜,有人喊著走水,有人叫著救過,一字一句深深刺痛著蘇綰的耳朵。
她費勁地揭下棉被,裹著一動不動的蘇鸞背在背上,舉步維艱地往人聲鼎沸的地方挪去。
「救命」二字才剛剛出口,嗆人的濃煙便見縫插針地鑽進了蘇綰的喉嚨,帶起一陣又痛又澀的咳嗽。
燃燒殆盡的木頭還散發著灼人的熱氣,身後的重量壓得蘇綰幾乎直不起腰來,她幾乎要咬碎了一口銀牙才支撐著沒有倒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指著那抹越來越近的人影難以置信道:「好像還有人活著!」
李氏的向來嚴肅的臉上神色莫測,映著慘白的月光越發顯得森然詭異,她握緊了拳頭,繃緊了身子,看著那抹身影越來越近。
餘下眾人已經參透了秘密,看著李氏的神情,也不敢貿然相幫,只能看著那個孤獨的身影艱難地步步逼近。
蘇阮揪著一顆心站在李氏身旁,待看清蘇綰的面貌時,眼裡有掩蓋不住的狂喜,可是在瞧見她身後還負著一人時,心口又忍不住猛地一沉。
耗盡力氣的蘇綰跌坐在眾人跟前,身後的棉被也猝然落地,露出一張美麗得毫無生機的臉。
蘇綰一把撲到李氏腳下,拽著她的衣擺哭得淚眼婆娑:「李姨娘,救救二姐,救救二姐!她是為了救我才會傷成這樣!求求你救救她!」
李氏看著那張死氣沉沉的臉,目光又掠過她絲毫沒有起伏的胸口,一個念頭從腦海里一閃而過,她伸手托起渾身發抖的蘇綰:「五小姐,你得先鬆開手我才能去看看二小姐。」
蘇綰抹了一把眼淚,連忙拉著李氏去看雙眼緊閉的蘇鸞。
李書憶將信將疑地伸手探了探蘇鸞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脖子和胸口,繃了一宿的弦終於微微鬆弛,面上卻仿佛受驚不小:「五小姐,二小姐已經……已經……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