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兵荒馬亂
2024-06-17 09:44:42
作者: 白衣不渡
蘇鸞倒是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再想到她上一世的結局,忍不住生出了三分憐惜,也沒有再接話。
等幾人走進南院時,南廂房裡已是燈火通明,深深淺淺的人影映在染了火光的窗紙上,幾個丫鬟在門口來來回回地走動著,依稀能聽見紛雜的啼哭聲和爭執聲,儼然一派兵荒馬亂。
蘇綰滿面疑惑地側頭望著蘇鸞,而後者只是蹙著眉頭吹熄了燈籠:「進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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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綰急忙跟了上去。
守在門口的丫鬟們面色複雜,伸著手似是要阻攔兩人進屋,可蘇鸞在盤月潭的氣勢仍有餘危,幾人又有些發怵,手上的動作遲緩而猶豫。
蘇鸞瞥了最前頭的丫鬟一眼,掀開她的胳膊直接進了廂房。
北廂房的幾人皆在屋內,人人滿面凝重,而蘇鸞和蘇綰的床上正蜷縮著兩個髮髻鬆散、衣衫凌亂的纖細女子,房裡還充斥著經久不散的淡淡血腥。
蘇綰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倒退了一步,在看清床上之人不偏不倚正是蘇柔和她的心腹丫鬟留香時,更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蘇鸞的臉上升起了一抹恰如其分的困惑:「這是出了什麼事了?大半夜地不睡覺,一個個都擠在我這小小的南廂房裡做什麼?」
李氏向來沉穩的臉上也裂開了一道縫隙:「屋裡這幾個都是剛來不久,不像二小姐和五小姐,一直都住在這南廂房裡,這些話該我們問二位小姐才是。」
「若李姨娘問的是昨天、前天,甚至是更早,我還能告知一二,可今日之事,我倒是一無所知。」蘇鸞說著,將目光挪到了秋瞳身上,「這廟裡的僧人不送吃食,我自然是要讓丫鬟出去采些野果充飢,只是這丫頭去得忒久,眼瞅著天都暗了也不見她回來,我與五妹放心不下,怕這她遇了豺狼虎豹丟了性命,便領著另外兩個丫鬟一起進林子找人去了,這才知道她是踩中了陷阱又傷了腳踝,足足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她扶了回來,誰知剛進了院子,就瞧見了這麼大的陣仗。」
李氏的眼瞳被起起伏伏的火光映得陰陰惻惻:「如此說來,這寺里進了賊人之事,二小姐是毫不知情?」
「李姨娘是說八妹的傷是拜賊人所賜?」蘇鸞瞧了瞧渾身是傷的主僕二人,「那李姨娘就該報官查案、請大夫治病才是,將人帶到南廂房是何用意?」
蘇阮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有些氣急地問道:「八妹來南廂房找二姐,此事二姐也不知情麼?」
蘇綰看她們各個擺著一張審訊犯人的臉,不由怒道:「二姐不是已經說過了麼?我們去林子裡找人了,連人都沒見著,二姐怎會知道她來了南廂房?」
蘇阮捏著帕子恨聲道:「不是二姐讓八妹來的南廂房麼?」
「你哪隻眼睛瞧見了二姐讓她來南廂房了?我成日裡跟二姐形影不離,我怎麼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蘇綰冷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一個有胳膊有腿的大活人,連招呼都沒打一個就往南廂房來,我們怎能未卜先知?你們這一個個來得比我們回得都快,她來南廂房的原因你們不該更清楚麼?」
蘇綰便是再天真也不難猜出今日光顧南廂房的賊人本是衝著她與蘇鸞而來,只是蘇柔來得不是時候,湊巧撞到了刀口子上,平白無故就當了兩人的替罪羊。
「五妹這是在怪罪我們來得太早、多管閒事?」蘇阮指著榻上的二人厲聲道,「若不是我們早到一步,八妹的清白可就保不住了!」
蘇綰同樣高聲道:「這不是你和李姨娘幹的好事麼?人都被你們傷成這樣了,還好意思在這大放闕詞,傷天害理的事做多了,遲早是要遭報應的!」
「夠了!還嫌這裡不夠亂麼!」李氏冷峻著眉眼朝站在最角落的蘇玥道,「七小姐,你與八小姐同睡一間廂房,總該知道她為何會來南廂房。」
蘇玥聞言往前邁了半步,柔弱的臉上還有來不及消退的驚恐:「我與八妹共住的那間廂房只有一扇窗戶,八妹嫌悶,每天夜裡都會微敞著通風透氣,不巧的是,今日入夜時,有幾隻毒蟲順著窗柩爬到了八妹的床榻上。深山之中有蛇蟲鼠蟻出沒本也是稀疏平常,可八妹還氣惱著盤月潭的事,說……說這些髒東西是二姐和五姐的傑作,要去南廂房討個說法,我勸了許久也勸不住她,八妹又不願意因為這些沒有憑據的猜測去打擾三姐和李姨娘,便帶著留香一道出了門。我在房裡等了許久也沒見她回來,心裡七上八下,就去了院子裡等她,恰好遇到了兩位堂姐。我又亂又急,就把事情告訴了兩位堂姐,讓她們幫我出個主意,一番商量之下,才去請了三姐和李姨娘一起來南廂房,到這裡時正好看到八妹被……」
李氏別有深意地睇了蘇玥一眼,而蘇綰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蘇阮道:「聽清楚了麼?人家可不是好心來看望我和二姐,是迫不及待地捧著一盆髒水要往我們身上倒!哪能事先跟咱們知會一聲?」
蘇阮氣悶,卻偏偏被堵得啞口無言,扭頭瞪了蘇玥一眼。
「僅憑几個弱質女流就趕走了窮凶極惡的歹徒,還真是神佛庇佑。」蘇鸞對上李氏寒芒畢現的視線,唇角揚起一絲弧度,「這山下就有驛站和藥堂,李姨娘有時間在這耗著,不如派個丫鬟連夜下山,天一亮就能趕到山下,既能請個大夫,又能順道報官,畢竟這匪徒橫行可不是件小事。」
「這怎麼行?」蘇阮這話說得又快又急,匪寇從何而來、又藏匿何處,沒人比她們母女二人更加清楚。若是報了官,驚動了他人,少不了要遺留禍端,到時候剷除蘇鸞不成,還要被她反將一軍。
李氏自然也知道這件事情不宜聲張,可神色卻比蘇阮鎮定許多:「八小姐還是個未及笄的姑娘,在場眾人知道她清白猶在,可那些不知情的無聊之人卻不知道要如何議論,八小姐一旦沾染上這些流言蜚語,以後還如何在京城立足?又如何談婚論嫁?是故,這事不能張揚,只能不動聲色地瞞下來……」
李書憶的話未說完,受驚不小、一直伏在床頭哭泣不止的蘇柔忽然抬起了腦袋,青紫交錯的小臉上滿是淚痕,一雙通紅的眼睛仿佛淬了毒藥般環視著屋內眾人,蘇柔和蘇玥曾說過的那些話,一句一句、反反覆覆敲擊著她的胸口,沉悶而鈍痛。過了半響,她的目光終於定定地落在了蘇阮身上,用喊叫到近乎失聲的嗓子喑啞道:「三姐,你告訴我,為什麼我會落到這個下場?」
她的語尾微微上揚,似是嘲諷又好似質問,那陌生的語氣輕輕扼住了蘇阮的喉頭,一時間竟沒能說出一個字。
「最聽你話的人是我!被蒙在鼓裡的人也是我!悽慘落魄的人還是我!」蘇柔拉動著嘴角,剛剛聚焦的瞳孔又四處渙散開來,模樣醜陋而瘋癲,「這屋裡有那麼多人知道真相,卻沒有一個人告訴我這南廂房來不得!你們都是推人下地獄的儈子手!你們都是要下無間地獄的!一個也跑不掉!」
蘇柔說著,又癲狂地笑了起來,連衣襟大敞著露出了裡頭的肚兜也不管不顧了,沾了血污的手指又朝蘇芸和蘇茹的方向點了點:「你們兩個看戲的一樣也要下地獄!通通都要下地獄!要是閻王爺問你們為什麼去地府報導,你們就告訴他老人家,因為你們看著她們作惡,看了一路啊!」
忽而之間,蘇柔的食指又指向了蘇阮和李氏,嘴裡還在神神叨叨地嘀咕著:「作惡啊!作惡啊!」
李書憶的臉色已經難堪到了極致,朝著幾個驚懼得忘了動彈的丫鬟急聲道:「一個個地傻愣著!看不到八小姐受了驚嚇在這胡言亂語嗎?還不趕緊把人扶回北廂房去!」
幾個丫鬟唯唯諾諾地伸手去扶,蘇柔卻像是見到了洪水猛獸般,喉嚨里發出了幾聲刺耳的尖叫,發瘋般地掙開了丫鬟們的手。
李氏使了個眼色,兩個機靈的丫鬟拿著髒污得不成樣子的棉被、從上至下將蘇柔罩了個嚴嚴實實,幾人又是拉又是拽,這才勉強將人架了出去。
蘇柔一路掙扎一路哀嚎,困獸般無助而瘋狂,過了許久,那令人背後生寒的聲音才漸漸隱沒在了層層夜色之中。
李氏看著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留香,蹙眉道:「把她也帶下去,其餘人各自回房。」
發覺自己知道了驚天秘密的蘇芸和蘇茹,生怕自己像蘇柔一樣不知不覺地踩了陷阱,聽到李氏的吩咐,如臨大赦般雙雙退了下去。
蘇玥也緊跟在兩人身後快步出了廂房。
唯獨李氏在臨出門前,用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冷笑道:「二小姐的禍水東引果然用得出神入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