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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北山圍獵

2024-06-17 09:44:27 作者: 白衣不渡

  蘇鸞淡淡一笑,伸手將蘇綰往前推了半步:「我一個人住習慣了,多個人還怕夜裡難以入睡,五妹便跟著你們一道住北邊吧。」

  蘇綰像被火燙到一般往後一縮:「我才不住北邊,我要跟二姐一塊住南廂房。」

  蘇鸞眉頭一皺,話里是少有的嚴厲:「聽話,跟你三姐她們去北廂房住,你不是最喜歡熱鬧了麼?有這麼多人陪著,就算夜裡睡不著也有人陪你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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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不想跟她們說話,我就想跟你住南邊。」蘇綰像是聽不懂李氏嘴裡的深意和蘇鸞話里的警告,依舊像個孩子一般固執道,「來之前就說好了,咱們兩個住一間房,二姐,你怎麼能賴皮?」

  李氏便道:「既然五小姐執意要與二小姐同住,那你們就一起住南廂房吧,正好那間房子寬敞明亮,兩人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蘇綰像是生怕蘇鸞阻撓,朝著身後的丫鬟吩咐道:「讓人把我和二姐那口箱子抬到南廂房去。」

  李氏看了看門外已經徹底被暮色吞沒的夜空,臉上神情不變:「已經入夜了,既然住處安排好了,大家也都累了,便各自回房休息罷。」

  有個面相干淨、眉目清秀的僧人朝蘇鸞施了一禮:「施主,請隨貧僧同去南廂房。」

  蘇鸞亦是有禮道:「有勞。」

  隨後,一路無言。

  等那僧人走了,蘇綰將房門合上,湊到蘇鸞身邊小聲問道:「二姐,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蘇鸞覷著她:「你還怕我生氣?」

  蘇綰倒是委屈得很,輕輕碰了碰蘇鸞藏了閉息丸的那隻衣袖:「來的時候不都說好了嗎?我不能放你一個人的,你忘了麼?」

  她這一片毫不遮掩的赤誠,蘇鸞哪裡會生她的氣,只是她這樣跟著自己,終究是過於冒險。

  蘇綰見她不說話,只當她是真的動怒,皺著一張小臉道:「二姐,我真的可以保護好自己,一定不會讓你分心!我還可以保護你,我們不是約好了麼?」

  蘇鸞拿她沒有辦法,只嘆道:「但願你以後不會為這個決定後悔。」

  蘇綰咧唇一笑:「那是自然。」

  隨後,兩人的箱子也被送到了房裡,秋瞳輕扣了兩下房門:「小姐,熱水燒好了。」

  蘇鸞頷首,秋瞳便和蘇綰的一個丫鬟提著木桶繞到了屏風後頭。

  蘇綰見那箱子裡還裝著兩本遊記,忍不住驚奇道:「二姐,都身陷龍潭虎穴了,你還有心思看書?」

  蘇鸞卻沒答她,只道:「趕了一天路,出了老大一身汗,趕緊過去洗洗。」

  蘇綰嗅了嗅身上的氣味,臉上忍不住一熱,等走到屏風後頭、看到窗紙上的影影綽綽時,又忍不住探出半個腦袋緊張道:「二姐,你就坐在那!可千萬別走開啊!」

  蘇鸞打趣道:「你不是能保護自己,還能保護我麼?」

  蘇綰一羞,急忙縮回了身子:「誰說我是害怕了,我只是……我只是擔心你走丟了,這黑燈瞎火的,到時候我上哪找你去?」

  蘇鸞翻開了書頁:「我就坐這看書,你安心沐浴便是。」

  蘇綰應了一聲,隨後便是悉悉索索的解衣聲和清脆的入水聲。

  等兩人都清洗乾淨,便各自上了兩張相隔不遠的床鋪。

  山裡的夜晚有些森寒,屋外有風吹過樹梢的摩挲聲,熄了燈的廂房裡漆黑一片,慘白的月光投射在窗紙上,鬼魅的黑影顯得越發清晰。

  蘇綰抱緊了被子,小聲問道:「二姐,今晚咱們能睡嗎?」

  蘇鸞的聲音極靜極沉,在洶湧的夜色中尤為鎮定人心:「睡吧,今夜或許是唯一一個囫圇覺了。」

  蘇綰早已累極,聽著蘇鸞平穩而清晰的呼吸,身子也漸漸鬆弛。

  秋瞳和蘇綰那兩個丫鬟都是舍了耳房、卷著被子睡在了長凳上,門窗上繞了又細又密的絲線,絲線的另一頭分別綁在蘇鸞和秋瞳的十指之上。

  屋頂下掛了一張盤了鈴鐺的繩網,即便是一片羽毛落下也會發出聲音。

  浴桶里的水還留著,窗沿和門縫都撒了硫磺,門檻和窗柩都用水浸得透濕,蘇鸞將房裡的陳設和角角落落都反覆思考了一遍之後,才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一夜,蘇鸞睡得並不安生,她能聽見屋外的響動和打鬥,也能感覺到秋瞳起身又躺下。

  這僅僅是山雨欲來前的試探。

  次日,天際是一片灰白,秋瞳已經端著素粥和鹹菜饅頭進了屋。

  面盆里有乾淨的熱水,牆角的簸箕里還有死透的毒蟲蠍子,秋瞳依舊面無表情,手上熟稔地替蘇鸞打理著衣裳。

  蘇鸞知她昨日一宿未眠,便輕道:「白日裡多半無事,這房裡留不得,你去找個安生地方好好歇歇。」

  秋瞳搖了搖頭:「奴婢不困。」

  「今日不困,那明日、後天呢?」蘇鸞生出一絲笑顏,「你想在這攬月峰上修成神仙不成?」

  秋瞳盤著扣子的手微微一滯:「奴婢知道該怎麼做了。」

  蘇鸞接過帕子擦了臉:「夕月說得不錯,怎麼逗你都不愛笑。」

  秋瞳的身子又是一僵。

  蘇鸞便自己笑了:「不愛笑就不笑吧,反正近日也遇不到什麼好事。」

  聽到聲音的蘇綰也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見蘇鸞已經收拾妥當,更是「騰」地一下坐起了身子,酡紅著臉頰羞愧道:「二姐,早……」

  用完早點,兩人動身去了佛堂。

  那尊被信女感動落淚的佛像威嚴地立於殿中,香火寶燭都煥然一新,想來李氏也沒有吝嗇供奉。

  如蘇鸞所料一般無二,這光天化日之下,牛鬼蛇神總歸是要收斂許多,就算並不樂意再次見到蘇鸞,卻還是得滿面笑意地跟她打著招呼,就算誦經祈福只是裹住醜陋算計的皮囊,卻也得跪在蒲團上,拿著經書裝模作樣。

  蘇阮面上依舊帶著嬌俏的笑,親熱而活潑:「二姐昨夜睡得可還安穩?」

  蘇鸞隨手拿了本經書,神色如往常般平靜和煦,舉手投足間端莊又沉穩:「勞三妹惦念,一切安好。」

  「如此,我便安心了。」蘇阮笑著,又轉頭去問蘇綰,「五妹呢?跟著二姐住南廂房可歇得還好?」

  蘇阮想著牆角邊的毒蟲,實在對蘇阮擺不出什麼好臉色:「我和二姐心中磊落,又得神佛庇佑,自然是一夜好夢。倒是那些在佛門淨地亮爪子的豺狼虎豹要多加小心,青天白日、天理昭昭,這現世報可是說到就到。」

  「山林之中自有虎狼,怎麼五妹上山之前沒有想到麼?」蘇阮側過頭,笑容自信而明媚,好似已經勝券在握。

  蘇綰跪在蒲團上,也懶得再跟蘇阮多生口舌,拿起毛筆抄起了佛經。

  而此時的圍獵場也是嶄新的一天,昭惠帝側身立於烏木搭成的方台上,拉弓成滿月,箭矢破風而出,箭頭「叮」地一聲直入五丈開外的靶心,箭尾因巨大的力道嗡嗡抖動。

  萬人行禮叩拜,嘴裡大呼:「吾皇萬歲!」

  昭惠帝身側站著東璃最尊貴的女人,一同接受著萬人朝拜、欣賞著大好江山。

  今日的圍獵正式開始。

  昭惠帝一馬當先地出了營地,緊跟著是皇子親王,而後是世襲爵位的公侯和文武百官。

  進了獵場深處,眾人便七八人成群地帶著各人的侍衛往不同的路口岔開而行。

  這時已經隱約可見著一些在草叢裡躲閃的鹿和獐子,小型獵物更是隨處可見。

  狩獵有狩獵的規矩和講究,秋圍本就是為了彰顯國運昌盛、百姓安康、土地富饒,安排在深秋也是為了不打擾百姓豐收、避開萬物繁衍的春季,所以秋狩有幼子不狩、懷孕不狩、帶仔不狩的講究,圍場的最西邊也會將圍好的網子開一道口,放這些弱勢物種逃生,以示皇恩浩蕩、明君仁慈。眾人可憑本事獵殺,數量越多彩頭越好,獵物最多的人還能獲得皇帝的獎賞,但若是遇到虎豹或棕熊之類的大型獵物,按規矩是要向皇帝稟告的,至於是皇帝親自來殺還是由人代勞,都取決於不可揣摩的聖意,這便是凌駕於萬人之上的皇權。

  葉天凌無意彩頭,只是打馬跟在三皇子與五皇子身後,兩位皇子眾星捧月般被簇擁著在林子裡一展雄風,唯獨蘇闕,箭袋裡的箭矢一支未動。

  沖在最前面的三皇子裴獻突然一拉韁繩,眾人也跟著停了下來,一隻皮毛鋥亮、眼珠褐黃的猛虎隱在層層翠綠之中,見眾人騎馬而來也毫不退卻,一聲虎嘯振聾發聵地驚起一片飛鳥。

  眾人胯下的都是精挑細選的好馬,有些甚至是在戰場上縱橫四海的汗血寶馬,聞聲卻都焦躁地磨著蹄子。

  這是一種攝人心魄的王者之風,葉天凌的眉頭不由一皺,眼神定在裴獻身上時多了幾分冷冽。

  裴獻的眼中已經露出貪婪的喜色,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隻高過半人的巨虎,搭著弓弦的手臂已經用了七分氣力,手背青筋微突。葉天凌知他好大喜功又獨斷專行,偏裴越性子綿軟,身子孱弱,根本壓不住裴獻的氣勢,餘下的大臣也多是些品階不高的文官,兩面都不願得罪,既畏懼聖上又不敢公然反對裴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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