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內憂外患

  挽琴點了點她的額角：「這哪裡是借刀殺人，明明是禍引東江。」

  夕月臉上一熱：「反正是很厲害就對了！真想看看李姨娘一會的表情！」

  「你呀，干好自己的活就行了，去了只會濺一臉血。」挽琴拿起繡樣，又遞了個繃子到夕月手上。

  而蘇鸞已經靠在榻上閉目小憩。

  蘇家大門口，蘇謝和蘇昭正帶著妻兒背著包袱被幾個守衛擋在外頭，熱度不減的太陽從雲層後頭探出半個腦袋，照得神色焦灼的兩家人汗如雨下，模樣可笑又狼狽。

  徐氏懷裡抱著熱得滿面通紅、扯著嗓子啼哭不止的蘇蕊，嘴裡罵罵咧咧：「仗勢欺人的東西，睜開你們的狗眼看清楚，你們現在攔的可是蘇家老爺的兄嫂弟妹，是正兒八經的主子，一會要是讓我見著老夫人，一定要告你們一狀、非扒了你們的皮不可！」

  那幾個守門的小廝已經攔了蘇家兩兄弟好幾次，何況這還是蘇豫跟李氏兩個人的意思，幾人的腰板自然挺得又直又硬，一臉嘲笑地奚落道：「還正兒八經的主子！呵呵，咱們蘇府可沒有你們這種打秋風的便宜主子！再說了，讓不讓你們進門也不是咱幾個奴才說了算，識相地就帶著你們的傢伙趕緊滾蛋！」

  蘇謝臉色一變，指著出言不遜的小廝怒火衝天道：「你說誰窮酸？說誰打秋風？你當著老子的面再說一遍，看老子撕不撕爛你這張狗嘴！」

  江氏雙手叉腰，黑紅的臉上掛著想要魚死網破的決絕：「好好好！他蘇豫真是好樣的！自家親兄弟蒙了難，他竟然放幾條看門狗出來堵路！咱們幾個反正是一無所有了，光腳的難不成還怕他個穿鞋的？他蘇豫要絕我們的生路，索性就都不要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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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氏說著，竟潑皮無賴般一屁股坐到了滾燙的石板路上，朝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大哭大叫：「大傢伙都來評評理啊！這天子腳下竟有如此狼心狗肺的朝廷命官！放著自己兄弟顛沛流離、任人欺凌，自己卻錦衣玉帶、吃香喝辣！如今更是連大門都不讓進！這還有沒有天理！有沒有王法！」

  徐氏見狀，也一骨碌坐到了地上，抱著懷裡的孩子放聲大哭：「大家看看！這不足四月的嬰孩也跟著大人遭累，連口水都喝不上吶！」

  路人越圍越多，議論紛紛地朝著蘇府的牌匾指指點點。

  蘇家兩兄弟也擠在人堆里添油加醋地大肆宣揚著蘇豫對於自家人的不作為，天花亂墜地胡侃著兩家人在江州的生活過得多麼清貧，到京以後又如何可憐兮兮地龜縮於一個方寸大的小院子裡，情到深處還要假模假樣地抹上兩把眼淚。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恬不知恥的幾人也越說越帶勁，好似真是遭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守門的小廝也沒想到這兩家人能無恥到這個地步，竟是連半點臉面都不要，光天化日就開始哭天搶地，迫不得已，只好讓人去跟蘇豫報信。

  不過多久，身後響起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幾個小廝聞聲回頭，來的卻是臉色鐵青、滿面怒容的賀老夫人。

  那幾人正哭得起勁，餘光瞥見了賀老夫人的蘇芸連忙伸手推了推江氏：「娘，祖母來了！」

  江氏連忙擠出幾滴眼淚，轉過身子坐在蘇府門前的石階上哭訴道：「娘啊，媳婦終於把您給盼來了！您要是再晚來一步，咱們幾個就只能一頭撞死在這蘇府門口了！」

  賀老夫人瞧他們幾人一個個曬得臉頰發紅，定然是被門口的小廝攔了好一會了，不由板著臉色朝著那些叫苦不迭的下人怒道：「自家養的狗還咬起主人來了！誰給你們的膽子把自己人給擋在門外的？」

  江氏聞言哭得愈發委屈：「娘，沒有二弟的指示，這些奴才哪敢這般囂張狂妄！口口聲聲數落我們是打秋風的窮酸親戚！這大熱天的，硬是攔在門口連滴水都捨不得打發！可憐了蕊姐兒跟著我們曬著這毒辣辣的太陽，這才多大的孩子，可是遭了老大的罪了。」

  江氏每說一句，賀老夫人的臉色就難看一分，她氣得很深發抖，指著一個小廝的鼻子怒聲問道：「可是老爺讓你們堵著大門不讓進的？」

  那幾個守衛戰戰兢兢地耷拉著腦袋，面面相覷著不敢答話。

  賀老夫人剛要發火，被小廝請來的蘇豫已經冷著聲音開了口：「是我讓人攔著的，母親不必為難他人。」

  賀老夫人一怔，隨後又恨聲道：「把自家兄弟擋在門外，你是瘋了不成？」

  蘇豫沒有回她，只是冷眼看著那些大大小小的包裹和險些要在地上打滾的幾人，語氣不善：「你們在這又是哭又是鬧、又是撒潑又是誣陷，是沒銀子花了要來撈一筆還是又惹了什麼禍端？」

  蘇謝被這話噎得無名火起，不滿地大聲嚷嚷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咱們好歹也是一個爹媽生的親兄弟，兄弟有難的時候搭把手怎麼了？至於說得這麼難聽嗎？」

  蘇豫冷笑，指著那些個看熱鬧的路人諷刺道：「兄弟？這就是你所謂的親兄弟？你見過哪家親人是這樣當眾詆毀抹黑自己的兄弟？」

  江氏見蘇豫是動了真格，連忙拉住了蘇謝的胳膊，揮手驅散著圍觀的人群：「都是誤會！都是誤會！沒事就都散了吧！」

  那些路人見他們一會一個樣，嘴裡噓聲連天地各自散了。

  江氏訕笑著朝蘇豫道：「二弟，這不是被攔著進不了門，咱們幾個急壞了才想出了這種餿主意，你大人不計小人過，這些小事就別置氣了！咱們這次過來，是真的有大事讓你幫忙，你看這天還熱著，孩子們連午飯都還沒吃，要不咱們進去說？」

  春評堪堪合格，秋核轉眼即至，這府上的事情一件連著一件，宣平侯府那檔子事才剛剛消停，這兩兄弟又拖家帶口地找上門來！蘇豫聽著下人回報的那些說辭，再看看他們這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心裡愈發惱恨。當下背過雙手，不為所動道：「我府邸太小，容不下你們這些大佛，有什麼事就在這說了吧！」

  蘇謝聞言更是激動，扭頭朝著賀老夫人道：「娘，你您都聽見了吧！您瞧瞧他說的都是些什麼話？您還在這他就這副模樣，等您百年之後，只怕他在路上遇見咱們幾個都要裝作不認識才好！」

  「大哥，你也別盡說氣話！這要是把娘氣出個好歹來，那可是天大的不孝！是要被人戳著脊梁骨罵不孝子的！」徐氏假意拉了蘇謝一把，大著嗓門說得似有所指，隨後又諂媚地將懷裡的孩子往前遞了遞，「這大熱天的，孩子都要受不住了，再說這街上人來人往，當真不是個說事情的好地方！」

  「之前你們不是還說得挺熱鬧，生怕沒人看嗎？」蘇豫面露不耐，「有事就說事，沒事就拿上東西趕緊走。」

  蘇謝氣得目眥欲裂，擺出一副農家漢子的彪悍架子，擼著袖子好似立刻就要衝上去給蘇豫一拳。

  蘇昭一把拉住蘇謝的胳膊，陰陽怪氣道：「二哥，咱們也知道你蘇府門檻高，咱們這些鄉下來的農夫村婦進不了，只是今日這事是真的不小，咱們幾個要是遭了災，你家那個少爺怕是也沒得跑！你這官帽保不保得住那也是兩說！我們是不怕丟了面子，怕就怕影響你的仕途，若你覺著沒什麼關係，那在這把話挑明了也沒關係，大不了咱們老蘇家三兄弟一起回江州種地去！」

  蘇豫的神色忽而變得十分難堪，這兩家人敢這麼撕破臉皮地胡攪蠻纏，果然是手裡握著蘇家的辮子。

  蘇豫冷哼了一聲，率先進了蘇府。

  蘇昭見狀，使著眼色讓餘下幾人拿著包袱趕緊進府，而他則一臉恭順地粘在賀老夫人身邊吹著風。

  剛到偏廳，蘇豫也沒有吩咐丫鬟奉茶，直接開門見山道：「說吧，什麼事。」

  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推拒了好半天，這才統一選擇讓巧舌如簧的蘇昭出面說事。

  他清了清嗓子，又看了看蘇豫的神情，這才道：「二哥，你也是知道的，我跟大哥來京以後，一直囊中羞澀，全靠你的接濟過活。這不，我倆也想著長此以往不是辦法，總要尋個活計掙些銀子不是，就尋思著做點小買賣，不料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我跟大哥也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一來二去就把家底都給賠光了！還……還欠了不少外債。」

  蘇豫還沒做出反應，一旁的賀老夫人卻是高聲驚呼道：「全賠了？早先給你的那些銀子都賠光了？」

  徐氏哄著孩子，做出一副憂愁模樣：「可不是嘛！還欠了一屁股債，家裡的房契都讓催債的給收走了，這眼看著就要流落街頭！要不然被逼到絕路，咱們也不好意思再找二弟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