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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苦肉計

2024-06-17 09:43:30 作者: 白衣不渡

  梅合院裡那麼多雙眼睛看著,秋瞳得了一個金豆子的事情隔天便不脛而走,傳得整個蘇府人盡皆知。

  上一次蘇鸞名揚蘇府還是因為賞了素心堂的翠環兩巴掌,這次卻又因為一碗麵給了秋瞳一顆金豆子,眾人倒覺得這個恭敬柔順的二小姐似乎是個賞罰分明之人。

  秋瞳倒也實誠,拿了賞錢日日都往梅合院跑得勤快,這天秋瞳前腳剛走,夕月後腳就急急忙忙跑了進來:「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六少爺將四少爺推進了池塘,還誤傷了大少爺!」

  蘇鸞心裡針扎般微微一痛,蘇秦去私學的事情一再被李氏拖延,她與蘇闕都知道,李氏是在等一個時機。

  等秋獮時一舉剷除蘇鸞、永除後患,也等蘇秦傷人之事漸漸平息,畢竟余怒一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蘇秦前些日子總拿五房尋事,蘇豫雖然沒有明說,但怒氣早已積聚,李氏知道這個時候放蘇秦出府上私塾念書,無異於是將他的痛腳送到了蘇鸞面前,便找了各種名頭把蘇秦拘在錦畫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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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妹二人自然想到了引蛇出洞。

  可蘇鸞不同意蘇闕以身犯險,每日都要同他絮絮叨叨叮囑幾遍,蘇闕嘴上說著安撫的話,卻還是趁著李氏出府的空隙動了手。

  蘇鸞知道,蘇闕是怕李氏真能拖到秋獮圍獵,到時候沒有蘇秦的糟心事絆住李氏的手腳,她會不留餘力地對付蘇鸞,就算蘇鸞身邊多了個身手不凡的貼身婢女也不一定能護她周全。

  蘇鸞草草穿了鞋子,提著裙子就往臨園池那頭跑去。

  夕月和挽琴跟在蘇鸞身後,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沒能追上她的步子。

  臨園池邊已經圍了好些下人,好在蘇墨略通水性,池水也不算深,旁人多搭把手就順著斜坡上了岸,只是衣衫破了兩處口子,浸出了一縷殷紅。

  蘇闕立在一旁,半個身子落滿樹蔭,半個身子灑滿陽光,手臂上破開一道巴掌長的豁口,鮮紅濡濕了衣袖,又順著指頭一滴一滴沒進了草地。

  一陣冒著熱氣的夏風拂過,掀起了蘇闕的衣角,又撩得樹枝輕顫、模糊了少年滿身光影。

  卻像極了蘇闕立在漫天風沙之中、萬箭穿心而過的那個夢境。

  蘇鸞心頭劇痛,隔著半個花壇、神色倉惶地叫了一聲:「哥!」

  蘇闕聞聲回頭,卻被那雙桃花眼裡的悲愴攝住了心神,直到蘇鸞到了跟前才反應過來,柔聲安慰道:「傻丫頭,本來沒事,險些被你嚇出事來。」

  蘇鸞還沒來得及責備兩句,蘇豫已經聞訊趕了過來,其餘幾房姨娘也陸陸續續到了臨園池邊。

  蘇豫的視線先是掠過渾身濕透的蘇墨、隨後是血流不止的蘇闕,最後定格在了神色憤恨的蘇秦身上,一字一句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般壓抑:「先帶大少爺和四少爺去處理傷口、換身衣服,其餘人去前廳等著。」

  眾人移步間,謝嬤嬤派去送信的丫鬟也到了熱鬧非凡的齊府門口。

  已經送過滿月禮、吃過宴席的李氏正跟各家夫人吃茶聊天,齊府的丫鬟走到她身邊輕道,門外有一婢女求見。

  聽描述就知道,來的人正是她的貼身丫鬟雙巧。

  李氏推說身體不適,匆匆讓小廝牽了馬車就往齊府門口走去。

  雙巧正右手握拳捶打著掌心、在齊府右邊的那座石獅子旁焦急地來回踱著步子。

  這是李氏用心培養的心腹,鮮少將情緒表露得如此直白。

  李氏心下一沉,扶著雙巧的手腕快步上了馬車。

  「可是六少爺出了什麼事?」

  「今日您出府之後,六少爺就在錦畫堂里折騰,也不知怎麼就起了興致,想起了庫房裡那顆上好的白玉原石,便是連飯都不肯吃了。謝嬤嬤被六少爺纏得沒法子,就讓連翹去帳房拿鑰匙開庫,可是帳房先生記得門清,那塊白玉石已經讓老爺賞給了四少爺,雕了個玲瓏骰子掛著穗子給四少爺的佩劍做了個劍穗。六少爺氣得不行,謝嬤嬤嘴皮子都磨破了才把人給勸了下來,六少爺終於鬆口改要那串小紫葉檀的佛珠,卻又被老爺送給五小姐做了把玩。六少爺的脾氣您是知道的,犯起倔來攔都攔不住,一旦有人近身就拿著舅老爺送的那把匕首橫在脖子上頭,奴婢們實在不敢再攔,只好跟在六少爺身後出了院子。」雙巧說得戰戰兢兢,抬頭看了看李氏的臉色才繼續說道,「隨後就在臨園池碰到了大少爺和四少爺,六少爺正在氣頭上,又被關了這麼些日子,一見四少爺就紅了眼睛,說了些侮辱沈姨娘的腌臢話。四少爺先前還讓著六少爺,沒有還嘴,可六少爺越說越難聽,還攔著四少爺不讓他走,這樣兩人才動起了手。可四少爺自幼習武,六少爺又在牢里吃了那麼久的苦頭,三兩下就落了下風,氣急之下就用上了匕首……」

  李氏的一顆心仿佛浸在了冰里,冷得胸口發悶:「然後?」

  雙巧看著李氏的眼神,手腳都有些發軟,可她也明白,如今實話實說才是對蘇秦最大的幫助,於是咽了口唾沫繼續說道:「四少爺起初只是躲,又怕傷了六少爺,手下留了不少力道,後來身上添了兩道口子才還手去搶匕首,六少爺爭奪不過,就叫了下人幫忙,那些小廝本不敢管主子間的事,只是後來四少爺也來了脾氣,他們怕六少爺吃虧,這才合力制服了四少爺,卻不料……」

  雙巧顫聲道:「卻不料脫了身的六少爺不但沒跑,還拿著匕首對著四少爺下了狠手,好在那一下被大少爺用手擋了下來,只是四少爺在用力掙脫鉗制時被幾個小廝失手推下了水。」

  李氏聽著,臉上疲態越來越重,好似累極一般,有些失神地靠在了車壁上:「又是臨園池、又是長房兄妹,同是一個父親,為何我的一雙子女卻總不如別人的孩子聰明?」

  甚至把他關在院裡、鎖在身邊,他還是能給別人算計的機會。

  她已經明明白白告訴蘇秦,只要再等一個月,一切都會恢復如初,可他還是等不了。她只要背過身子,他就能生出么蛾子,可她到底執掌中饋,總不能日日守在錦畫堂不挪寸步。

  再看看許如梅那一雙兒女,才學容貌樣樣出挑,甚至從沈凝之蘇府開始的第一步就開始謀劃,連五房兄妹向蘇豫討要的玩物都是早就埋下的火種。

  雙巧也不知如何安慰,只是靜默地坐在一邊,好在齊府離蘇府不遠,這種窒人的沉默也沒維持多久,等馬車一停,雙巧就搬了馬凳下了馬車,垂頭扶著李氏下車。

  李氏行至長廊時,就已聽見蘇秦大聲辯駁:「那塊白玉料子孩兒管您要了大半年,可您說孩兒只會吃喝玩樂,拿著也是暴殄天物,如今卻掛在一個武夫的佩劍上做劍穗!這難道是物盡其用?而那串佛珠,您也不肯給孩子,說是心性未到、難以領悟,可現在呢?被一個舞姬生的庶女所得,難不成這個黃毛丫頭是佛陀轉世、已經精通佛法?您如此偏袒溺愛,難怪會對孩兒不管不顧,上趕著要把這個賤妾抬進府里……」

  「你的混話說夠了沒有?」李氏一腳跨進偏廳,臉上早已失了平和,眼裡一片冰涼的銳利,「別說是兩個玩物,就連整個蘇府都是老爺的,他的東西送給了什麼人,還要跟你這個孽障打招呼不成?成日裡遊手好閒,既沒為府里添過一磚一瓦,又沒為蘇家掙過半點功名,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指手畫腳?」

  李氏一番話說得又重又急,連胸口都在微微起伏,明白人都知道,只有她的立場越堅定,蘇豫的火氣才會更小,蘇秦的懲罰才能更輕。

  可蘇秦不懂,即便被罵得狗血淋頭,還是橫著脖子瞪著五房兩兄妹:「那他們呢?他們為蘇府做過什麼?還髒了……」

  李氏這一巴掌大約是用盡全力,打得蘇秦吐了一口血沫,臉頰高腫,她的手指緊握成團,顯然已是極力隱忍:「庶子無知,還請老爺責罰。」

  「李姨娘說笑了,六弟的罪責恐怕不止無知這麼簡單。」蘇鸞輕輕站起身子,笑容寒涼,語氣森冷,唯獨背脊挺得筆直,「不知姨娘可否想過,若是沒有大哥擋下那一擊,那把匕首該是落在四弟的胸口上。出手陰損、意欲加害,這可不是無知的表現。論嫡庶,大哥是嫡、六弟是庶,論長幼,六弟也是三人中最末一個,這殘害手足、以下犯上可是重罪,只怕比之前的罪狀要嚴重得多。」

  李氏看著蘇鸞精緻的眉眼,卻找不到半點十二歲少女該有的情緒,那樣絕麗的桃花眼竟能涼薄至此。

  反倒是賀老夫人一心想為李氏出頭,僵著臉色道:「依你所言,難道還要秦哥兒抵命不成?」

  蘇鸞連眼睛都沒往主位上多轉一下,只道:「祖母言重了,人死才要抵命,血債只需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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