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蘇秦回府
2024-06-17 09:43:26
作者: 白衣不渡
而這個方子的出現是在江氏亡故後的第三年。
敬仁太后突發頭痛之疾,由輕到重的一年時間裡,試遍了各種藥方也不得根治,直至後來日夜難寐。各宮嬪妃都圍在永壽殿裡抄經祈福,太醫和江湖郎中跪滿一地,一個個摸著脖子翻著古籍。
通宵達旦熬了一宿之後,有個大膽的太醫發現敬仁太后的病症與已逝的侯夫人一般無二,提出要在江氏常用的方子上做些變動。
於病榻之前提及亡人本是大不敬,可那時敬仁太后已經連續幾天沒有合眼、頭痛時重時輕,也無暇顧及其他。
永壽殿的燈火一連亮了四五天,太醫們才精疲力竭地遞上了這個藥方。
之後便是一連串的熬藥、試藥、改藥,反反覆覆重複了無數次之後,才終於解了敬仁太后的痛疾。
蘇鸞想不記得那張方子都難。
如今江氏尚在,頭疼之症尚淺,葉天凌又兩世相幫,蘇鸞便獻了這個方子當作報答。
追根溯源,這方子確是遍尋古籍、嘔心瀝血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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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蘇鸞一邊吃著葡萄一邊點頭:「不然還能是我想出來的?」
蘇闕啞然失笑,看著蘇鸞白嫩嫩的小手又往盤子裡伸去,便不輕不重地拍了一把:「再貪嘴要吃壞肚子了!」
「再吃一顆。」蘇鸞正吃得開心,不死心地伸手去搶。
蘇闕托著盤子錯開了身子:「不行。」
「最後一顆。」
「不行。」
「哥,最後一顆。」
「給你給你。」蘇闕將盤子遞到挽琴手裡,「用冰好生鎮著。」
蘇鸞吃完最後一顆荔枝,用清水淨了手,忽而問道:「哥,今年八月秋闈開考,是不是秋獮圍獵就定在七月了?」
敬仁太后的壽辰是九月,每年都是宮中盛宴,昭惠帝秋獮的時間多在八月。
「秋闈三年一次,秋獮年年都有,自然得往前挪些時日,約摸就是七月下旬了。」
「算下來也就只有月余了。」蘇鸞撐著下巴若有所思。
秋獮是大陣仗,上至皇親國戚、後宮妃嬪,下至在京的文武百官、隨行侍衛,全員參與。
屆時蘇豫必然離京。
李氏上一次謀劃不成,這次機會可不能錯過,否則蘇秦出獄之後再栽到蘇鸞手裡,只怕就不會好過了。
而蘇豫是李氏唯一的顧忌,他一旦離京,李氏連布局都能省了,只要想個名目掩蓋過去就是。等蘇豫隨駕回京,蘇鸞已經成了一具屍體,又或者名節不保,蘇豫總不至於為了一個棄子與李氏一族徹底撕破臉皮。
蘇鸞不由苦笑,如今蘇豫竟成了她的護身符。
在徹底扳倒李氏之前,她都要好好維持著蘇豫對她那點微薄的信任,她如今不過十二歲,既無實權又無人手,內宅之中可以翻雲覆雨,但面對著真刀實槍,卻毫無還手之力。
蘇闕瞧她想得入神,神色凝重道:「怎麼,怕李氏趁機動手?」
蘇鸞點點頭,李氏是個聰明人,在天子腳下動手難免惹人口舌,外院的男子她調遣不動,可府上的女子卻是隨意一個由頭就支配。
更何況還有個賀老夫人。
整個秋獮要持續二十來天,蘇鸞能推脫第一次,第二次,可是第三次、第四次呢?
蘇豫同樣也是沈凝之母子的唯一保障,他即便猜到秋獮圍獵時,府上會生變故,他要保護的人也只會是蘇綰而不是她蘇鸞。
況且,蘇鸞兄妹之所以存在至今,一直都是因為可以在李氏與沈凝之中間做道屏障,能為保全沈氏母子而貢獻出最後一點利用價值,這在蘇豫眼裡,本就是蘇鸞最好的歸宿。
夕月默默聽著,嘴裡遲疑道:「小姐,不如想個法子讓老爺去不了秋獮?」
蘇鸞搖頭:「圍獵之後就是秋闈,再往後就是官員政績考核,父親春評都只是涉險過關,現如今又被鄭御史參了一本,秋核只怕難上加難,他就算只有半條性命也不會放棄秋獮。」
略一思索之後,蘇鸞又道:「怕是要跟葉世子借個人了。」
「雲景那邊我去說就是。」蘇闕一頓,「只是要怎麼在李氏的眼皮底下弄個人進府?」
「這就看沈姨娘的本事了,她玉清院裡的丫鬟僕從都是精挑細選從老宅子裡帶過來的人,月錢也不走中公,要換批下人自然也不用跟李氏報備。只要她能把人帶進玉清院,調個院子而已,可比進府容易多了。」
唇亡齒寒的道理,沈凝之比誰都明白。
夕月聽得連連點頭,卻還是有些遲疑:「那沈姨娘不就知道您和大少爺與葉世子之間的聯繫了?」
挽琴點了點夕月的腦瓜子取笑道:「怎麼?你覺得葉世子會小氣到送個連身份都瞞不住的廢人進來?」
夕月臉上一紅:「我可沒說世子小氣。」
空氣里的果香都未散盡,她哪敢嫌世子小氣,要不是蘇鸞寬厚,她大概是一輩子也吃不上這種新奇玩意,這感覺跟吃銀子似的。
蘇鸞傳信給沈氏後的第二天,天氣熱得出奇,就連樹上的蟬鳴也比往日嘈雜不少,梅合院的大樹上像是架滿了號角,聲勢大得驚人。
蘇鸞學完規矩後如往常般躺在榻上看書,打著扇子的夕月卻被擾得不勝其煩,拿了個網子就要去樹上捕蟬。
蘇鸞看她一副要抓光樹上知了的架勢便忍不住發笑,也就是這個時候,挽琴匆匆進了房裡,附在蘇鸞耳邊輕聲道:「六少爺回府了,李姨娘親自去京兆府接的人。」
出獄回府也不是件多光彩的事情,還不至於一家人去大門相迎,更別說還有跨火盆、折桂枝、沐浴更衣、叩拜祖先這一大串禮節。
所以蘇鸞簡單收拾了一下,就直接去賀老夫人的素心堂等著了。
蘇闕比她先到一步,已經掀了衣擺入了座。
賀老夫人還是那副愛搭不理的模樣,倒是蘇豫臉色和氣,招呼蘇鸞趕緊坐下。
他笑得和善,仿佛之前的積鬱一掃而空:「幾個姐兒跟著教習姑姑學得怎麼樣了?」
蘇豫已經在幾人跟前顯過神通,關禁閉、吃鞭子、抄佛經,一樣都不曾手軟,如今笑得再和煦,也到底是蒙了層灰,蘇阮幾人也不敢像以前那般放肆。
倒是蘇綰笑得沒心沒肺,話里還帶著幾分嬌嗔,伸出手指比劃道:「如果說學規矩的路是從蘇府到東市那麼遠,我們大概也就走了這麼遠……」
蘇綰努力地將就要粘在一起的食指和拇指分開一條縫隙,又道:「用宛如姑姑的話說,就是連入門都還不算。」
說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頭。
蘇豫的笑容里多出了幾分真心,朝著蘇綰道:「爹可是聽說了,幾人裡頭就數你學得最慢。」
蘇阮看著蘇綰那一臉天真,相疊的雙手不由握得死緊,杏眼裡似有巨浪翻滾,可是一看到屋裡兩個空位,又生生忍了下來,只是面帶嬌笑道:「爹可別小瞧了五妹妹,千里馬往往都是後來居上。」
這話怎麼聽都像是在含沙射影說五房後來居上,奪了二房該有的寵愛。
蘇豫顯然也聽出了弦外之音,臉上的笑容有片刻凝滯,隨後才說:「我蘇家的女兒,自然都是千里馬。」
李氏領著蘇秦已經走到了門外,大約是牢里的日子不太好過,蘇家六少爺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皮膚蠟黃,眼下烏黑,跟在李氏身後朝賀老夫人跟蘇豫行了禮。
只是眸光在划過沈氏母子三人時,眼裡有藏不住的恨意。
到底是差了些道行,一場牢獄之災也沒能讓他明白自己的處境。
賀老夫人對這個混吃等死的孫子也談不上喜歡,只是受了李氏的孝敬,總比對待另外幾個孫輩要多兩分親切,再說蘇秦這副怏怏的模樣也確實惹人心疼,便伸手招呼道:「過來,讓祖母好生瞧瞧。」
蘇秦看著這屋裡的數十張面孔,除了李氏之外,竟沒有一個人去京兆府看過他一次,甚至連個舞姬也堂而皇之地與眾人坐成一片。他們一個個錦衣華服、面色紅潤,唯獨他顯得格格不入,果然如李氏所言,蘇府不缺他這一個庶子。
賀老夫人見蘇秦腳下像生了根一般一動不動,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這孩子,莫不是受了什麼驚嚇?」
蘇豫見狀皺了眉頭,不輕不重叫了一聲:「秦兒,祖母同你說話也聽不到嗎?」
蘇秦身子一震,似有某種情緒就要噴薄而出。
李氏自然不會讓心懷怨恨的蘇秦開口,於是伸手拉住了蘇秦的手腕,臉上帶了一絲歉然道:「大約是乏了,這麼些日子也沒睡過個囫圇覺,妾身先帶他回錦畫堂歇息,明日一早再來素心堂請安。」
賀老夫人神色不快,卻也只能擺了擺手道:「去吧。」
蘇秦被李氏連拉帶拽地拖出了素心堂,蘇遠睜著一雙怯懦的眼睛小聲問著周氏:「六哥回來了,孩兒是不是能繼續念書了?」
周氏聽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蘇豫原是要送蘇遠去工部羅主事府上借讀,可是蘇秦獄中傷人的事情一傳出,這事也跟著告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