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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互通書信

2024-06-17 09:43:06 作者: 白衣不渡

  「這人將少爺的性子摸得透徹,必然是知根知底的人,少爺入獄時,五房都還沒過府,應該不是她。至於三房,沒這個腦子,而四房,一個小小的通房丫頭,哪能驅使這些儒生聯名上書。」謝嬤嬤說著,腦海里浮起一張麗質天成的臉,眼尾一顆硃砂如火如荼,她放輕了聲音道,「只怕是長房兩兄妹。」

  連謝嬤嬤都能想到,李氏豈會不知,只是她很難想像,以前那個身子孱弱、性格怯懦的嫡女,竟能在她眼皮底下這般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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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蘇阮瞞著她跟三房、四房那兩個丫頭設計栽贓蘇鸞時,她起先也以為那丫頭是僥倖躲過了一劫,雖然有太多地方解釋不通,但她十二年的懦弱也是有目共睹的。

  如今看來,只怕蘇阮那些小把戲在她眼前就像小孩子過家家。

  謝嬤嬤是李書憶的陪嫁嬤嬤,兩人是多年的主僕,她很少從李氏的臉上看到這種近乎無力的疲乏。上一次出現這種表情,似乎還是在她自降身份當了蘇豫的外室,跟李家長輩僵持不下的時候。

  謝嬤嬤知道,李氏表面風光又強勢,但她一直過得很累,一個女子要在夫家立足,一來是靠娘家、二來是靠子嗣,蘇秦的樣子哪裡像是能指望得上的?至於蘇阮,到底還是年紀太小,沉不住氣,缺乏了一些磨礪。

  她被歲月苛待的臉上閃過一抹疼惜:「姨娘,要不五房那邊就先放放罷,到底是房妾室,又是那樣的出生……」

  「沈氏可不是盞省油的燈,她在老夫人那受的委屈都從老爺那賺回來了。你是沒聽下頭人說起,五房那雙子女就是要天上的月亮,老爺也巴不得搭個梯子去給他們摘下來。」這樣偏愛下去,本就不受寵的蘇秦只怕連個站腳的地方都沒有,何況沒了蘇闕,庶長子也是蘇墨,她的秦哥兒豈不是更沒指望?即便是攤爛泥,也是她生她養的唯一的爛泥,扶不上牆也得扶。李氏的眼神幾番明滅,她似是想到了什麼,嘴角起了一抹嘲諷,「沈氏是二丫頭請進府的,早就是一丘之貉,哪裡有暫時放著她一說。」

  謝嬤嬤聽著,背後的汗毛紛紛豎起:「您是說,那封匿名信也是二小姐送的?」

  那只是個十二歲的小丫頭呀!

  李氏閉了眼睛不欲再說,那些市井流言只怕也是她的手筆。

  兩人一路沉默到了回府,與李氏所料不差,蘇豫已經下朝回了府,大概是聽說了她去牢里探望蘇秦的事,神情有些清淡。

  他與李氏的關係十分微妙,既不像是對許如梅一般單純的利用,又不像是對沈凝之一樣純粹的心悅。他們之間隔著許如梅一條命,又牽扯著與李氏一族的利益,同樣多思多慮的兩個人,相互依附、共存,又彼此防備、猜忌。

  蘇豫呷著茶,杯蓋輕輕撞擊著茶盞,反反覆覆幾次以後才開口問說:「去看過了?人怎麼樣了?」

  「受了點皮肉傷,精神倒還不錯。」蘇豫在官場上頗有手段,否則一無功名、二無人脈,單靠著李家鋪路也走不到今天,蘇秦傷人的始末他應該知道得比她更清楚,李氏見他只是微微點頭,也知道自己無憑無據的一番猜測說了不如不說,便按著之前的打算道,「秦哥兒性子浮躁,這次也算是吃一虧長一智,老爺就不必替他勞心了,時候到了人自然就出來了。」

  蘇豫臉色稍霽:「五月一過,宮裡要退下一批宮人,我打算找個教習姑姑過府給幾個姐兒教規矩。」

  蘇府幾個女兒,年長的十二歲,最小的也已經過了十歲,早就到了學規矩的年紀。只是蘇家沒有主母,上上下下都由她一個姨娘打理,蘇阮的吃穿用度比蘇鸞這個嫡女還要講究得多,宮裡的教習又重規矩,只怕少不了要吃些苦頭。

  可是請教習是條繞不過的路,蘇阮的出生已經比嫡出小姐差了一截,要是規矩也不如人,以後如何在婆家立足?

  「早該如此,說起來倒是妾身的疏忽。」李氏豁達道,「老夫人壽辰一過,天也該熱起來了,到時候我再差人給幾個姐兒做幾身衣裳、置些首飾。」

  李氏的一點就通、進退有度向來為蘇豫所喜歡,他寬闊的手掌輕輕貼住了李氏的手背,聲音都柔和了不少:「只是要辛苦你了。」

  李氏笑著搖了搖頭,又說起了給蘇家兩兄弟備的一些小玩意。

  老三蘇昭剛添了個姐兒,滿月的日子比賀老夫人的壽辰也差不了幾天,大約是要在蘇府辦了酒才能回江州。

  至於老大蘇謝,兩個都是姐兒,大些的那個已經及笄,小點的那個也十四了,正是花枝招展的年紀,看著蘇府幾姐妹的穿戴也總想給自己弄一身,李氏乾脆提前都給備著了。

  兩人又說了會話,看著已近午時,就一起往飯廳去了。

  蘇闕平時都是踩著飯點到家,今日桌上卻空了個位置,只派隨從回來傳了個信,蘇豫例行公事地問了兩句。

  許是生辰將近,賀老夫人這頓飯吃得格外消停,眼裡也透著一股喜色,只是話里話外總要提到蘇昭終於得了個女兒。

  眾人也都領悟,她這是變著法子替小孫女要禮物。

  一提到老蘇家的另外兩個兄弟,飯廳里便是一陣沉默,賀老夫人也不覺尷尬,得空了就要夸上幾句。

  這種事蘇鸞從不搭嘴,問到頭上來了也只是笑著附和兩句,在許如梅的嫁妝沒奪回來之前,她可沒有這個閒錢去養那兩家吸血蟲。

  好不容易脫了身,蘇鸞靠著梅合院的貴妃榻看了老半天閒書,蘇闕才回來,手裡拿著那張被傳遞了數十次的宣紙。

  蘇鸞坐起身子放了書,心情愉悅的模樣。

  蘇闕笑著調侃道:「我都不知道你是見著我高興,還是見著這封信高興。」

  「有力氣取笑我,看來人家沒少著你一頓飯。」

  蘇闕將信遞了過去,又接過挽琴遞來的茶:「博弈就博弈,好端端的怎麼跟人對起詩詞來了?」

  蘇鸞只是笑著,輕輕展開了紙,縱橫密布的棋盤上又多了一顆黑子,正是落在她想像中的地方。

  上一世,蘇鸞用這個法子與那人對弈時,已經十九。這一世提早了整整七年,那人還沒經歷那場家族變故,也還未受過沙場的打磨,棋路里多了兩分狂傲,但是來來往往過了這麼多招,他也只有兩步棋是下到了蘇鸞預料之外的地方,這樣的智計與魄力,只怕是許多人活了一生都難以匹敵。

  蘇鸞的視線又落到了那人回贈的半首詞上,他的字大氣磅礴、矯若驚龍,落筆時遒勁有力,結尾處收放有度,較當年的字添了幾分鋒芒。

  蘇鸞復又將紙合上,眼裡的光芒忽明忽暗,片刻之後卻又是展顏一笑:「哥,與我對弈之人,可是宣平侯府世子葉天凌?」

  蘇闕怔了怔,笑說:「你們倒是心有靈犀。」

  那人能猜到她,是情理之中。

  能使喚得動蘇闕、又日日能與他見面的女子,除了她這個妹妹,自是再無他人。

  不等蘇鸞說話,蘇豫又道:「你知道他?」

  蘇鸞點頭。

  葉天凌,宣平侯府唯一的子嗣,昭惠帝口中文能入閣拜相、武能出征為將的天縱英才。

  不過他也確實擔得起這樣的稱讚。

  上一世他輔佐的是六皇子裴弘文,一個勢力最單薄、卻最適合當皇帝的皇子。

  可即便六皇子勢弱,葉天凌最後一次反撲也確實致命,險些將裴瑜拉下了馬,只是那時裴瑜內有賢妃掌權、外有舅舅握兵,還有蘇鸞這個恩寵無雙的貴妃時時在昭惠帝耳邊吹風、替他揣摩聖意,連裴弘文生母的性命都捏在賢妃手裡,葉侯爺最終還是功敗垂成。

  這樣驚才絕艷的男子,蘇鸞豈會不記得。

  之前聽蘇闕說起棋風相似時,蘇鸞除了剎那的悸動之外,更多的是心懷僥倖,卻不料,上一世與她互通書信、互相引為知己的人,竟真是蘇闕上一世唯一的知交,葉天凌。

  竟然是他。

  蘇闕慘死漠北時,蘇鸞被困深宮,是葉天凌托人將蘇闕的遺體送回了京城,也是他在蘇家人不肯領屍時、親手替蘇闕斂棺入葬。

  後來他又差人往辛者庫送信,告訴她蘇闕已經入土為安。

  蘇闕與他少年同窗,兩人又是同年參加科舉,蘇闕為兩榜進士,葉天凌更是三元及第。兩人年紀相仿、政見相近,若不是因為蘇鸞,蘇闕應該會和葉天凌做一樣的選擇,輔助六皇子裴弘文。

  即使如此,葉天凌還是冒天下之大不韙送了蘇闕最後一程。

  那時裴瑜初登大寶,忙著肅清朝堂,裴弘文與葉天凌參與了奪嫡之爭,已是自顧不暇。

  後來葉天凌還是記著蘇闕離京時的懇求,想要救蘇鸞出宮,但她知道裴瑜太多秘密,蘇阮又恨她入骨,日夜有人看守,根本無從下手。

  之後,肅清之勢越演越烈,她在一個烈日高照的午後聽聞了六皇子裴弘文與宣平侯葉天凌的死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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