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離間（6）

  虞世清又看向青芷，發現青芷盯著石露兒的耳朵看了一會兒，低下頭去，慢慢走了出去。

  看著青芷瘦小的背影走了出來，虞世清心裡一陣難受。

  他看向母親和三姐姐，發現她們母女坐在那裡聊得正開心，根本沒注意到青芷的異常。

  虞世清再看向外甥女石露兒，發現石露兒坐在那裡，玩弄著手腕上的一個銀鐲子，也沒發現什麼。

  他原本要開口問母親青芷那對珍珠耳墜子在哪兒，可是看看這和諧的景象，還是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一家人和和氣氣的，何必鬧得大家都不開心呢！

  青芷走出了堂屋，直接回了西廂房自己的屋子。

  她站在窗前，看著爹爹慢慢走了出來，然後往西廂房這邊看了一眼，然後直接出門去學堂了。

  雖然前世經歷過一次次失望，可是這次失望，青芷還是有些難過。

  她站在窗前，看著爹爹走到大門邊，打開大門，然後離開了。

  也就是說，在爹爹看來，祖母搶走她的東西送人，也沒什麼，誰讓祖母是長輩呢！

  

  難過了一會兒之後，青芷很快就恢復了正常，開始思索：祖母也不嫌費事，非要把七姑母叫回來，而三姑姑又恰巧回來，到底是想做什麼？

  青芷記得上次三姑母虞秀萍過來，說是兒子石林要定親卻沒有銀子，要問祖母借銀子，祖母卻沒有給。

  前世的時候，因為七姑母家有錢，其她幾個姑母都想盡法子向七姑母借錢，可是到青芷離開宛州，她們也都沒有還錢，而且也都不準備還錢了。

  難道，三姑母和祖母設下了什麼計策，就等七姑母上套了？

  青芷靜靜思索著。

  七姑母是七個姑母中唯一對她家好的。

  前世別的姑母借了七姑母不少銀子不肯還，結果七姑父溫東的小妾向七姑父告狀，七姑母同七姑父溫東大吵了一架，離家去廟裡住著了，後來一直在廟裡住著……

  這一世她想要盡力幫助七姑母，為了前世七姑母對她家的那一點善意。

  另外如果三姑母從七姑母這裡借不到銀子的話，一定會逼著祖母出的，爹爹不在乎祖母把她的珍珠耳墜子送人，可若是祖母把家裡的積蓄都送人呢？爹爹還不在乎麼？

  青芷心中計議已定，便去看母親。

  這時候韓氏去後院給莊稼地和菜地施雞糞去了——上次青芷找姥姥高氏要來的雞糞沒有用完。

  青芷見母親忙碌，就悄悄溜了出去，一出門就沿著大路一路向西。

  這時候正是村民用罷早飯去地里做活的時候，路上來來往往都是人。

  青芷怕遇到的人多，有那多嘴的在祖母王氏那裡亂說，便專門走小路，而且一路小跑，根本不和人打招呼。

  出了村子後，青芷的心定了些，見旁邊人家的籬笆牆上爬滿了薔薇，淺粉色的薔薇花開得燦爛，便掐了一朵薔薇花，一邊沿著七姑母虞蘭回娘家的必經之路慢慢走著，一邊把玩著手裡的薔薇花，在初夏清涼的晨風中向西走去。

  剛走到村子西北的羊山腳下，青芷就隱隱聽到了一陣馬車行進發出的轆轆之聲，中間夾雜著鈴鐺的清脆響聲，想必是馬頸下掛的鈴鐺發出的聲音。

  她忙閃到路邊，抬眼看了過去。

  片刻後，果真有一輛嶄新的兩匹馬拉的馬車沿著山腳的官道從西邊繞了過來。

  青芷定睛看了看馬車上的車夫，發現不是前世七姑母家的車夫司徒鋒，而是更早的車夫張允，這才鬆了一口氣——她記得張允嘴巴嚴得很，而且是表哥溫子凌的親信。

  七姑母家所在的鎮叫司徒鎮，司徒鎮的大部分人家都姓司徒，溫家反倒是外來戶了，青芷記得前世溫家的車夫叫司徒峰，很得溫東信任，司徒鋒的小妹司徒娟就是借哥哥接近她七姑父溫東，最後大著肚子進了溫家。

  那個時候，誰都沒想到這個可憐兮兮挺著大肚子進門的小妾司徒娟，最後居然能把溫東的正妻虞蘭給擠走，霸占了溫家……

  馬車越來越近，眼看著就要走遠了，青芷來不及多想，直接提高聲音叫道：「七姑母！七姑母！」

  聽到外面的聲音，虞蘭撩起馬車的車簾往外看了看，認出路邊是自己的侄女青芷，忙吩咐車夫停車：「張允，快停車！」

  車夫長長地「吁」一聲，拉著韁繩，慢慢停下了馬車。

  一個俊秀少年探身看了看，見是青芷，這才從馬車裡跳了下來，笑嘻嘻道：「青芷，你怎麼來了？」

  正是青芷的表哥，虞蘭的大兒子溫子凌。

  青芷忙乖巧地叫了聲「子凌哥哥」。

  虞蘭的兩個兒子溫子凌和溫子凉，十四歲的溫子凌生得像虞蘭，頗為秀氣；十一歲的二兒子溫子涼卻生得像溫東，長相普通。

  正因為溫家的兩個表哥生得是不同風格，因此青芷一見溫子凌就認了出來。

  虞蘭笑著道：「子凌，別淘氣了，快扶著青芷上車吧！」

  溫子凌答應了一聲，果真把青芷扶上了馬車，自己也上去了。

  馬車裡空間很大，有正座和倒座兩排座位，虞蘭在正座上坐著，溫子凌在倒座上坐了下來。

  青芷看了看，在溫子凌旁邊挨坐了下去，看著對面的虞蘭，微微一笑：「七姑母！」

  虞蘭笑著打量著並排坐著的溫子凌和虞青芷，發現這表兄妹倆長得居然有些相似，不但臉型相似，而且眉眼隱約很像，不由笑了起來：「你倆長得還真像！」

  溫子凌笑著看了看青芷，道：「青芷比溫歡更像我的親妹妹！」

  溫歡是溫東外室生的女兒，抱回家讓虞蘭養著，那個外室聽說很漂亮，是晉城的酒家女。

  不過溫歡卻長得像溫東，肌膚黝黑，細眉細眼的，長得很普通。

  青芷記得前世溫歡和司徒娟聯合起來逼走虞蘭，因此一聽說溫歡這個名字她就不喜歡。

  虞蘭見溫子凌對青芷親近，心裡也歡喜，她最盼著娘家姊妹兄弟和睦了。

  青芷聊起車簾往外面看了看，見前面鬱鬱蔥蔥一大片，知道快到蔡家莊了，忙道：「七姑母，您這次過來，一定要小心一點！」

  虞蘭一愣：「青芷，為何這樣說？」

  青芷一本正經道：「我聽祖母和三姑母在商議，要想辦法從你這裡借銀子給石林表哥定親，以後就不還你這個銀子了！」

  見虞蘭臉上滿是不相信的神情，青芷便道：「三姑母嗓門太大，我在後院澆菜時聽到的，七姑母你要不相信的話，我也沒辦法！」

  溫子凌看了看青芷，見她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雙大眼睛熠熠閃光，神情嚴肅，心裡不由信了幾分，便看向虞蘭認真道：「娘，您要是再借錢給人又收不回來的話，我爹可是要生氣的！」

  他爹自己花錢玩女人很捨得銀子，卻很討厭母親的娘家，對母親娘家那邊吝嗇得很。

  青芷聽了，心思急轉：「七姑母，我聽祖母說我大姑母和二姑母都借了您的銀子，她們現如今還了麼？」

  虞蘭沒想到青芷會當著兒子的面說這些，當下臉有些紅，忙道：「她們如今哪裡有銀子還給我……」

  青芷垂下眼帘，淡淡道：「沒有銀子的話，大姑母和二姑母住舊房子不就行了？為何要重新蓋大瓦房？」

  溫子凌聰明得很，知道自己大姨母和二姨母已經從自己這心軟的娘這裡借了不少銀子了，心下一凜，看向虞蘭：「娘，這些事情要讓爹爹知道的話……」

  虞蘭臉有些發白，卻依舊嘴硬：「不讓你爹知道不就行了！」

  青芷低聲道：「七姑母，怕就怕人家把您當冤大頭……」

  溫子凌看了青芷一眼，見她一直看著母親，眼中滿是擔憂，便：「娘，你聽青芷說，畢竟妹妹常常能聽到姨母們和姥姥說話！」

  他知道正因為青芷年紀小，別人都不防備，她反倒能聽到別人聽不到的話。

  虞蘭不想聽，她一直覺得母親王氏疼愛自己，姐姐們都關心自己，很怕青芷的話證明是自己一廂情願。

  見七姑母臉都白了，一臉的不情願，青芷便故意怯生生道：「七姑母，等一會兒到了莊子外面就把我放下來吧，祖母若是知道我和您說了這些話，怕是要打死我了……」

  溫子凌離青芷很近，能夠感受到青芷在瑟瑟發抖。

  他心裡一陣難過，便看向母親：「娘，到了外祖母那裡，您可別說漏嘴了！」

  虞蘭自是知道自己的娘王氏不喜歡青芷，嫌棄青芷是個女孩子，她自己也擔心青芷因此挨打，便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