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離間（5）

  做好晚飯，韓氏給王氏燒洗澡水，青芷則往學堂送飯去了。

  她趕到學堂的時候，恰巧學堂散學，鍾佳霖站在學堂窗子外面蔡羽在說話，學堂里的油燈光透過格子窗照在他們身上，越發顯出了鍾佳霖的瘦小——他只比蔡羽小了一歲，卻差不多比蔡羽低一頭。

  看著和自己一樣又瘦又小的鐘佳霖，青芷心裡有點鬱悶：天天吃香油拌青辣椒絲，我和哥哥怎麼能長個子啊！要是有一隻奶子羊養在學堂後面，我和哥哥就能天天喝羊奶了！

  她才沒有傻到有了奶子羊養到家裡去，那樣的話她祖母就獨享羊奶了，而她只能在洗盛羊奶的碗時聞聞羊奶味了。

  想到這裡，青芷暗自下定決心：趕緊掙錢買奶子羊！

  鍾佳霖和蔡羽聊了一會兒，得了蔡羽的肯定話，心中歡喜，含笑向蔡羽拱了拱手：「拜託蔡兄了！」

  蔡羽笑容狡黠：「鍾兄別忘了你答應蔡某之事！」

  鍾佳霖正要說話，一眼看見青芷提著瓦罐走了過來，便與蔡羽拱手作別，迎了上去：「師妹，先生還在裡面督促人背書。」

  青芷把瓦罐的提繩遞給了鍾佳霖，探頭往裡面看了看，果真看到爹爹坐在書案後面，蔡翎正垂頭喪氣地站在書案前背書。

  她聽了幾句，便知道蔡翎背的是《禮記》，笑著道：「《禮記》這本書確實不好背，蔡二郎好可憐！」

  

  蔡羽在一邊立著等弟弟，聽了青芷的話，好奇地看向青芷，眼中含笑：「師妹，你讀過《禮記》？會背麼？」

  青芷吐了吐舌頭：「《禮記》太難了，我只是讀過，不會背！」

  前世英親王大概是嫌棄她的農女出身，請了宮中的女官來教她讀書，她原本就識字，結果又讀了不少儒家經典。

  學堂內昏黃的燈光照了出來，為玉梔雪白柔美的小臉鍍上了一層金色的柔光，蔡羽看著這樣的玉梔，心道：虞家的小師妹真聰明，這么小就讀過《禮記》了，一般的女子一輩子都不識字呢！

  鍾佳霖原本要叫青芷過去，可是他看看青芷，再看看生得頗為俊秀的蔡羽，心裡不由一動，便沒有叫青芷，自己提著瓦罐去了梧桐樹下。

  青芷和蔡羽聊了兩句，見鍾佳霖走開了，忙也跟了上去：「哥哥，等等我！」

  鍾佳霖一直不明白為何初次見面青芷就親親熱熱地叫他「哥哥」，不過他顯得平靜之極，並沒有表現出自己的疑惑。

  他當下停住腳步轉身等著青芷。

  青芷過來後，鍾佳霖和青芷一起向梧桐樹下的石桌走去。

  鍾佳霖拿了抹布把石桌子擦了一遍。

  青芷看著他擦拭石桌子，輕輕道：「不知不覺夏天就來了，今日白天好熱，簡直難受，不過晚上如此涼爽，還算不錯！」

  鍾佳霖垂下眼帘默不作聲忙碌著，擦拭好石桌，又去洗了手，這才過來擺飯。

  青芷在一邊幫著忙，間或窺視鍾佳霖一眼，鍾佳霖沒有笑，也沒有多餘的話，可是她就是能夠感覺到他這會兒心情很好。

  知道鍾佳霖心情好，青芷心情自然也很好，輕笑了一聲，低聲道：「等學生都散了，哥哥你去請爹爹過來！」

  鍾佳霖頭也不抬「嗯」了一聲，認認真真把筷子擺好，這才滿意。

  晚上睡覺前，青芷又耐著性子坐在書案前抄了半個時辰書，最後實在是太渴睡了，這才洗洗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青芷起來，洗罷臉，又用青鹽漱了口，這才自己調了一碗淡鹽水喝了，然後去找母親梳頭。

  她自然是會自己梳頭的，可是卻喜歡纏著母親給她梳頭。

  韓氏剛把婆婆和丈夫的早飯擺好，這會兒正有空，便笑著道：「青芷，今日想梳什麼頭？」

  青芷笑了起來：「娘，反正小女孩子不是梳丱發，就是梳雙平髻，你看著梳吧！」

  韓氏不禁微笑——青芷十二歲了，其實快要長成大姑娘了——便道：「那我給你梳丱發吧！」

  她先拿了桃木梳把青芷的長髮梳通順。

  青芷的頭髮又黑又順滑，因此輕輕一梳便垂了下來。

  韓氏一邊給青芷梳著頭，一邊道：「都說頭髮硬的人性子倔，你這孩子的確是有些倔強……」

  青芷舒舒服服坐在那韓氏懷裡，低聲道：「若是我也像您和爹爹，咱們一家三口會被祖母和姑母們給害了……」

  前世她們一家三口可不就是被王氏和她的那幾個女兒害得家破人亡。

  韓氏聞言，心裡有些難受，總覺得青芷說的太誇張了，便道：「你祖母畢竟是長輩，咱們三口自然得孝順她，你祖母早晚會明白的！」

  青芷「哼」了一聲，懶得再說。

  韓氏見青芷不肯說，悄悄鬆了一口氣，青芷眼裡不揉沙子，性子過於剛烈，女孩子總是柔順為佳，青芷這個性格總是讓人擔心……

  她雖然想著心事，手下卻麻利得很，先將青芷的長髮平分為兩股，然後用寶藍色緞帶在頭頂兩側分別編成對稱的兩個髮髻，然後從髮髻中各自挑出一小綹頭髮，輕輕梳了梳，讓這兩綹頭髮自然地垂下來。

  梳完後韓氏自己想欣賞了一番，這才拿了靶鏡讓青芷看。

  青芷今日身上穿著件半舊寶藍色窄袖衫，系了條白綾裙子，髮髻上的寶藍色緞帶還算搭配。

  她笑眯眯拿著鏡子照了一番，笑嘻嘻道：「娘，很好看！」

  韓氏正要說話，忽然聽到外面傳來敲門聲，忙推了推青芷：「有人來了，去開門吧！」

  青芷放下靶鏡跳了起來，心道：是七姑母來了麼？也太快了吧？

  她起身向外走去。

  打開大門，青芷發現是三姑母虞秀萍和表姐石露兒，心中有些疑惑：今日七姑母要來，三姑母怎麼也來了？

  虞秀萍說話聲音很大，而且一張嘴全是蜜糖，嘴甜得很。

  見了青芷她先笑了，不要錢的好聽話說個不停：「喲，青芷生得越來越漂亮了，長大一定是個漂亮姑娘！」

  石露兒聽母親夸青芷，斜了青芷一眼，徑直進了大門，向堂屋走去。

  青芷特意看向她的耳垂，發現石露兒果真還戴著自己的那對珍珠耳墜。

  她低頭略一思索，也跟在虞秀萍和石露兒的後面過去了。

  虞世清正坐在方桌前陪著母親王氏吃早飯，見到三姐姐虞秀萍帶著外甥女石露兒進來了，忙起身道：「三姐姐來了！」

  虞秀萍忙笑著拍了石露兒一下，聲音大得震耳朵：「露兒，快和你舅舅打個招呼！」

  石露兒皺著眉頭行了個禮，叫了聲「舅舅」。

  虞世清正要請虞秀萍石露兒母女坐下，忽然發現青芷也進來了，一雙黑泠泠的大眼睛一直在看石露兒，臉上是難過的神情。

  他順著青芷的視線看了過去，正好看到了石露兒耳垂上戴的珍珠耳墜子。

  這墜子是用銀線掛著的極小的珍珠，虞世清記得清清楚楚，當時他總共花了一兩銀子，青芷長這麼大，這是他給青芷買的最貴的物件。

  珠寶鋪子的夥計說這對珍珠值錢，這是真正的南海珍珠，玲瓏剔透，瑩潤潔白……

  虞世清總算明白青芷為何難過了，原來青芷說的是真的，母親真的把青芷的耳墜子給了外孫女石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