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離間（3）

  晚飯是按照王氏的要求做的，一碗蒜蓉小青菜，一碗清炒黃豆芽，四個玉米面貼餅和一罐玉米紅薯稀飯。

  青芷知道鍾佳霖生得清俊之極，瞧著跟仙人似的，其實最愛吃肉，無肉不歡，擺著這樣素淡的飯菜，她真的很是沮喪，一邊擺著飯菜，一邊安撫著鍾佳霖：「哥哥，你放心，等祖母不在家了，我給你和爹爹蒸芥菜肉扣碗，我今天跟著潦河鎮上陳氏食肆的人學會的！」

  虞世清見女兒如此巴結自己的弟子，不由笑了，不言聲地把兩個玉米面貼餅放在了鍾佳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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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子這個年齡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須得多吃一些。

  鍾佳霖一邊盛湯，一邊問青芷：「芥菜肉是不是很好吃？」

  青芷認真點頭：「嗯，特別好吃，條子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膩……算了，等我做好了，哥哥你就知道是什麼味道了！」

  鍾佳霖眼中含笑，把玉米紅薯稀飯盛好了，一碗放在了虞世清面前，一碗放在了青芷面前，最後那碗放在了自己面前。

  用罷晚飯，鍾佳霖帶著青芷收了碗筷，用絲瓜瓤蘸著草木灰水洗刷乾淨，然後去見虞世清：「先生，天黑了，我先送妹妹回家，然後再回來讀書，好不好？」

  虞世清見鍾佳霖知道關心青芷了，心中很是寬慰，正要答應，青芷卻依偎著他，笑眯眯道：「不用了，哥哥還要讀書呢！我去找紅玉玩，然後和爹爹一起回去！」

  明年二月哥哥就要參加縣試了，時間很緊，可不能浪費哥哥讀書的時間。

  虞世清點了點頭，看向鍾佳霖：「讓妹妹去西鄰荀家玩去吧，我繼續給你講解《論語》！」

  鍾佳霖恭謹地答了聲「是」，卻堅持把青芷送到了西鄰荀家，這才回來跟著虞世清讀書。

  荀紅玉正有些無聊，見青芷來了，開心得很：「青芷，你會不會打絡子？」

  青芷笑了：「自然是會的，像朝天凳、象眼塊、方勝、攢心梅花……我都會！」

  荀紅玉笑嘻嘻一拍手：「那你教教我吧！」

  她今日跟著母親去了蔡家看姑母，姑母送她不少彩繩、絲絛和彩珠子，讓她學著打絡子，誰知她跟著她娘學了大半天，連最簡單的象眼都沒學會！

  青芷笑著答應了下來。

  這時候荀紅玉的娘張氏拿了一個精緻的錦匣走了過來，笑吟吟道：「青芷，我家紅玉太笨了，我教不會她，你來試試吧！」

  荀紅玉嘟著嘴接過錦匣，摁開消息讓青芷看：「你看，彩繩有七八種顏色，絲絛少一些，只有月白色、煙紫色、綠色和大紅色，珠子都是紅色的瑪瑙珠和白玉珠！」

  青芷細細看了看匣子裡的東西，想起自己賣給荀紅玉的是件淺綠色繡嫩黃迎春花的窄袖衫和一條素白百褶裙，便笑著道：「紅玉，我先教你用綠色絲線和白玉珠打一個簡單的象眼絡子，你可以用來配那套新衣服，行不行？」

  紅玉一聽，覺得青芷的提議很有道理，連連點頭：「好啊！」

  青芷先教紅玉調配絲線：「上衣是嫩綠色的，裙子是素白的，那咱們最好不要用紅絲線打絡子了，這種深綠絲線就可以用！」

  張氏教的時候，紅玉各種的不愛聽，可是青芷來教她，她就特別願意學，沒過多久就跟著青芷打成了一個象眼絡子了，看著很像回事，她忙拿著自己打的絡子去讓爹娘和哥哥看。

  得了爹娘和哥哥的誇獎回來，紅玉便要求青芷教她更複雜的絡子。

  青芷笑眯眯道：「那你再打一個配大紅汗巾的象眼絡子，若是能打好，我就再教你新的！」

  紅玉雖然有些不情願，可是很聽青芷的話：「用紫色絲線打象眼絡子陪大紅汗巾子，這樣可以麼？」

  青芷搖了搖頭，耐心道：「大紅色太強烈，須得搭配白色的絡子，或者黑色的絡子，另外金色也行，不過得夾雜著別的顏色……」

  她一邊說，一邊拈起一根黑色絲線，夾了根金色絲線打起絡子來。

  紅玉的娘張氏在一邊聽了，驚訝得很，抬眼看向在一邊拿著算盤算帳的紅玉爹，紅玉爹也停下來看著荀紅玉和青芷那邊，夫妻倆心裡都在嘆息：別人家的孩子怎麼這麼聰明，自己孩子卻蠢笨如牛！

  不過看著紅玉胖嘟嘟的臉，夫妻倆不禁相視一笑：紅玉有他們夫妻疼愛，有哥哥保護，而青芷祖母王氏狠毒吝嗇，她爹娘感情不好，又沒有兄弟，將來未必誰更有福氣呢！

  青芷花了一晚上時間，終於教會了紅玉打象眼絡子，開心得很，攬著紅玉道：「今天咱們先學這個，你明日給你爹娘和哥哥每個人打一個象眼絡子，等我再來了，讓我看看怎麼樣！」

  紅玉雖然比青芷要大一些，卻很服青芷，很聽青芷的話，聞言當即站起來向著爹娘和哥哥大聲道：「爹，娘，哥哥，你們有福了，明日我給你們一人打一個絡子！」

  紅玉爹和張氏都笑了起來，她的大哥荀喜原本在外面的牛棚餵牛吃草料，聽了妹妹的豪言壯語，頓時大聲笑了起來：「哥哥等著啊！」

  紅玉拿了方才青芷教她時用青色絲線打出來的嵌白玉珠的象眼絡子，塞給了青芷：「青芷，這是你打的，你拿著玩吧！」

  青芷怎麼肯要？

  她笑盈盈推辭道：「這是用你家的絲線打的，我不能要！」

  紅玉忙求救似的看向母親張氏。

  張氏最疼女兒，知道紅玉素來大方，又最喜歡青芷，忙道：「青芷，這是你編的，自然該你拿走，至於那些絲線和珠子，又不值什麼錢！」

  青芷見張氏和紅玉是真心想給，這才接了過來，又道了謝。

  前世荀紅玉被羅鑫和雷雨馨害死之後，青芷之所以肯出手讓哥哥為荀紅玉主持公道，除了因為她確實恨雷雨馨之外，另外便是因為荀紅玉一家善良大方，而青芷不願意看到好人冤死壞人逍遙。

  想到這裡，青芷看向荀紅玉，見荀紅玉白嫩的小圓臉上眼睛閃閃發光，顯見是開心得很，她不禁也笑了起來。

  正在這時候荀喜帶著虞世清走了進來：「青芷，虞八叔來接你了！」

  青芷有七個姑姑，大概是怕養不住，她爹爹虞世清也跟著姐姐們排序，人稱虞八郎。

  出了荀家，虞世清心情愉快，帶著女兒往家的方向走去。

  今夜沒有月亮，漫天的繁星如鑽石綴黑絲絨天幕上，虞世清一邊走，一邊指著天上的星星給青芷講牛郎織女的故事：「……那個是大星星兩邊各一個小星星，是牛郎擔著兩個孩子在追織女……」

  青芷早就對這些民間傳說熟悉得不得了了，可是依舊耐心地聽爹爹講著。

  一直到爹爹把牛郎織女的故事講完，青芷這才問虞世清：「爹爹，哥哥的學業怎麼樣了？」

  虞世清想了想，怕女兒聽不懂，便道：「佳霖還有幾本書還沒背，背過的幾本書我得重新給他講一遍，他的字也得好好練習……不過，他的算學不錯，而且他真的很聰明，差不多算是過目不忘了！」

  青芷抬頭看爹爹，大眼睛在星光下熠熠生輝：「爹爹，明年二月才舉行縣試，現在才四月份，還有差不多十個月時間呢，只要您多下功夫，哥哥再努力一些，應該可以去參加縣試的！」

  虞世清見女兒如此樂觀，不禁也笑了起來：「好啊，那得勞煩你天天送晚飯了！」

  其實要參加縣試哪有這麼簡單？

  得先登記為本縣戶籍，還得找本縣廩生作保……麻煩著呢！

  不過這些煩心事又何必讓青芷知道！

  青芷笑了：「放心吧，爹爹！」

  眼看快到家門口了，青芷忽然道：「爹爹，今天三姑母帶著露兒表姐來了！」

  虞世清隨口道：「是麼？」

  青芷頓了頓，道：「露兒姐姐來的時候，耳朵上戴的是小銀環；走的時候，耳朵上戴的是您給我買的珍珠耳墜子，我看得真真的！」

  她聲音中滿是疑惑：「爹爹，真是奇怪，祖母不是說要替我保管我的耳環，等我長大了就給我麼，祖母把我的珍珠耳環給了露兒姐姐戴，等我長大了祖母拿什麼還給我？」

  虞世清心下微沉，勉強笑著道：「也許祖母只是借給你露兒表姐戴呢，以後還會換回來的！」

  其實這樣的話他自己都不相信，說出來自然蒼白無力。

  青芷「哦」了一聲，幽幽道：「爹爹，我真的好喜歡那對珍珠耳墜子……祖母為什麼總是要把我最喜歡的東西送給表姐們呢？」

  虞世清心頭有些茫然，沒有說話。

  青芷也不說話了，她家的大門已經遙遙在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