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演戲

  石露兒心裡想著事情，臉上卻依舊沒有表情，陪著韓氏和青芷進了大門。

  韓氏先去堂屋向王氏回話。

  王氏聽了，挑剔地看了韓氏一眼，道：「好了，我知道了！」

  韓氏知道王氏和虞秀萍母女倆要說私密話，因此和虞秀萍打了個招呼，便帶著青芷回西廂房了。

  奔走了大半日，韓氏實在是太累了，歪在床上歇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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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芷打水洗了把臉，這才回了北暗間。

  她打開窗子，以備聽到外面的動靜，然後便開始準備筆墨紙硯，預備開始抄書。

  筆墨紙硯準備妥當之後，青芷拿起要抄的那首詞，先在廢紙上寫了寫，覺得進入了狀態，這才開始抄寫。

  她抄寫得很慢，但是字跡秀麗，寫著寫著就完全沉浸了進去。等青芷抄寫完這首詞，她把筆擱在硯台上，把接著要抄的那首詞讀了一遍，這才開始抄寫。

  抄完四首詞之後，青芷手腕有些累，這才把筆放下。

  她正在晃手腕，卻看到王氏親自出來送虞秀萍和石露兒，便沒有動，定睛看向石露兒的耳朵，果真發現石露兒耳垂上戴著珍珠耳墜，正是爹爹給她買的新耳墜子。

  看來，石露兒果真向王氏開口要了這對珍珠耳墜啊！

  青芷眯著眼睛笑了，一臉天真向虞秀萍和石露兒打招呼：「三姑母，露兒姐姐，路上小心點兒！」

  石露兒得意地看了青芷一眼，晃了晃耳朵，隨著母親出去了。

  青芷臉上依舊帶著笑，似乎沒看到一般。

  到了傍晚，韓氏做好飯，就讓青芷去給虞世清送飯去了。

  這段時間為了多些時間用來讀書，虞世清都是在學堂用晚飯。

  今日晚飯做的有點早，青芷到了學堂，發現學堂還沒有散學，裡面傳來朗朗的讀書聲。

  她也不打擾他們讀書，輕手輕腳地把食盒放在了院子裡的石桌子上。

  學堂的前後院都是用竹籬笆圍成的，不管是前院還是後院，面積都很大。

  前院種著好幾棵梧桐樹，如今梧桐樹正在花期，滿樹紫色的喇叭形梧桐花，散發著香甜的氣息。

  石桌子就擺在最大的那株梧桐樹下，四周還有四個石凳子。

  青芷拂去石凳子上的浮塵，在石凳子上坐了下來，在梧桐花的甜香中忽然想起來自己剛才抄寫的那首詞正是唐代溫庭筠的《更漏子》，其中有「梧桐樹，三更雨」這樣的句子。

  她閒來無事，見因為前幾日下過雨，地面長滿青苔，還有些潮濕，便起身撿了根梧桐樹的細枝，略微修了修，蹲在地上，開始用這根細枝在滿是青苔的潮濕地面上寫了起來：「玉爐香，紅蠟淚，偏照畫堂秋思。」

  青芷起身往後挪了挪，繼續寫：「眉翠薄，鬢雲殘，夜長衾枕寒。」

  寫完這幾句，地方又不夠寫了，青芷就起身又往後挪了挪，索性把最後幾句全都寫了：「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青芷會寫兩種字體，一種是簪花小楷，另一種便是她自創的一種偏隸書的字體，此時她在地上寫這首詞，用的便是她自創的那種字體。

  寫完溫庭筠的這首《更漏子》，青芷想起了本朝詞人秦觀也有類似的詞句，她想了想，拿著細枝，在地上寫了一句「雨打梨花深閉門」。

  寫完這句詞，青芷覺得雙腿蹲得有些麻，正要起身，卻發現自己的旁邊不知何時多了一雙皂靴，她側臉一看，發現原來是蔡羽。

  而蔡羽的弟弟蔡翎正拿著裝書的氈包站在一邊等著。

  蔡羽蹲了下來，好奇地看著青芷寫的字：「小師妹，你的字還挺好看嘛！」

  青芷笑眯眯道：「那是因為我喜歡練字啊！」

  蔡羽好奇地打量著青芷，此時夕陽的光暈透過梧桐樹的枝葉照在青芷臉上，在她白嫩的小臉上印下片片陰影，卻更顯出她膚白如玉眉目濃秀嘴唇嫣紅：看來虞先生的女兒真的是小美人啊，我要有這樣可愛的妹妹就好了！

  他沒有親妹妹，舅舅家的妹妹紅玉又不和他親近，因此見了生得美麗可愛性格又活潑的青芷，蔡羽就很喜歡。

  蔡羽忍不住了，又伸手捏了捏青芷的臉。

  青芷秀致的眉揚了起來，正要伸手去捏蔡羽的臉好報復回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咳。

  她聽出是鍾佳霖的聲音，當即笑眯眯叫了聲「哥哥」。

  鍾佳霖看了青芷一眼，然後含笑看向蔡羽道：「蔡兄，令弟都等急了！」

  蔡羽眼睛帶著審視，打量了鍾佳霖這個虞先生的最新寵兒一眼，笑了笑，飛快地伸手捏了捏青芷的小臉：「小師妹，明天見！」

  說罷，他擺了擺手，瀟灑地離開了。

  蔡羽的小跟班蔡翎見狀，忙跟了上去。

  他們兄弟的小廝在外面籬笆牆外等著呢！

  鍾佳霖立在那裡，含笑與同學們拱手道別，目送他們三五成群離去。

  青芷挨著鍾佳霖站在那裡，卻在觀察鍾佳霖。

  前世哥哥就很善於結交朋友，很容易就能融入別人的圈子，而且她記得哥哥還有一個本事——只要他見過的人，他都會記得清清楚楚，只要變化不算大，過很多年他還能認出來！

  青芷眼中滿是崇拜看著鍾佳霖，心道：哥哥那麼厲害，前世先帝曾當眾說過哥哥是宰輔之才。

  一想到自己的哥哥這麼厲害，青芷眼中的崇拜仰慕都快結成實體了。

  鍾佳霖目送蔡羽離去，這才看向青芷，好看的貓眼很是專註：「青芷，你是大姑娘了，怎麼能讓人隨便捏你的臉呢？」

  青芷：「……」

  她都忘記了，原來小時候哥哥會用這樣哄小孩子的口氣和她說話……

  感謝老天，讓她再活了一次！

  見青芷呆呆地看著自己，大眼睛黑泠泠的，鍾佳霖不禁笑了——青芷雖然十二歲了，可是看著還是小孩子的樣子，她又怎麼懂這些？

  他微微一笑：「走吧，我們先去洗手，然後去請先生過來用晚飯！」

  用罷晚飯，先生還要給他講《論語》呢！

  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要跟著先生好好讀書考取功名，為了讓先生放心，他需要表現出對青芷的疼愛來。

  青芷大眼睛流光溢彩，瞅了鍾佳霖一眼，開心地答應了一聲，跟著鍾佳霖去灶屋外面洗手去了。

  洗手的時候，鍾佳霖見青芷手上有泥，便拿起胰子在青芷手上打了一遍，然後細細搓了搓，又用瓢從水缸里舀了些水，幫青芷衝去了手上的泡沫。

  他一向善於演戲，如今想要扮演青芷的好兄長，自然是駕輕就熟。

  青芷呆呆站在那裡，整個人幸福得就像用麥管吹香胰子水飛出的泡，輕飄飄的。

  洗罷手去學堂里找爹爹的時候，青芷終於清醒了些，心道：昨日哥哥還不怎麼理我，今日怎麼對我這麼溫柔熱情？他一向戒心很重，怎麼這麼快就放下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