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南下

  細雨中，一身蓑笠的周歡抱抱拳，「我看也是趕緊走得好，既然老太爺發話，我這就去訂船去！」

  這一路過來，周歡辦事董思明就放心。

  等周歡掉轉馬頭又往碼頭去之後，董思明連忙讓人到後頭的馬車通知吳氏和董三娘一聲，車隊朝著運河口碼頭方向緩緩動了起來。

  有阿晦的帖子在，運河口這裡沒有什麼為難。

  也是董思明他們車隊趕的早，如今逃難來的人還少，運河口守兵還沒察覺出什麼異樣來，倒是給董家車隊行了方便。

  這麼一長溜的車隊浩浩蕩蕩從運河口過，難免惹人注目。

  「這都是從潁川來的？」

  「看樣子北疆的這場仗動靜不小呢。」

  「能不小嗎？不都傳北疆那邊咱們的兵士都死了十幾萬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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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老爺！你可別胡說八道！北疆那邊駐兵才多少？這若是死了十幾萬還能擋住那些賊人嗎？」

  「就是就是！黃老三，你可別信口開河在這蠱惑人心！沒瞧見，前兩天官府剛貼了文書，嚴令禁止亂傳謠言呢！」

  那叫黃老三的漢子賊眉鼠眼的左右看看，嘿嘿笑了：「這咱不也是聽北邊的兄弟說的嘛……」

  「就這聽說你也敢跟在後頭胡說八道？」

  一個大娘叉腰：「要不是咱們都是街坊鄰居的，就你這亂造謠動搖民心的，咱們早就跟衙門的人舉報去了！到時候少不了你的好果子吃！」

  黃老三往地上「呸」了一口連忙陪笑，「哎呦胡大娘，您打小看我長大，我這不就是愛吹吹牛嘛，您老人家還不知道我……」

  民眾說什麼，馬車上的董三娘不知道。

  她安安穩穩地坐在馬車上到了碼頭渡口，周歡早就安排了人抬了軟轎送了她和吳氏還有小阿難去了貨船的艙房裡安頓。

  到了運河口，董家的這溜車隊就要分開了。

  車隊裡一半的馬車和人手都是鏢局的人，如今到了說定的目的地，自然要結帳再分道揚鑣。

  周歡一邊安排人抬箱子，一邊跟鏢局這邊結帳。

  「三千兩銀子，一文不少，林頭你細瞧瞧！」

  林奇接過厚厚一沓銀票，爽朗一笑：「周兄弟看你這話說的，你過手的銀票還讓我細瞧做甚？你這是瞧不起哥哥我還是不放心你自個？」

  周歡哈哈一笑，在林奇的肩頭重重的一拍，「林頭拿我當兄弟，我豈敢瞧不起你？」

  林奇看也不看那沓銀票，直接往懷裡一塞，「是兄弟，自然不說二話！日後若還有活，兄弟只管到鎮北鏢局報我林奇的名號！」

  周歡嘆口氣，「你們還要回去？」

  林奇常年走鏢風吹雨淋一張臉黑得跟炭似的，聞言一笑：「自然是要回的！咱們走鏢的人，甭管打不打仗，這隻要一走鏢還不是一樣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再說，如今情勢不一樣，兄弟們一樣提腦袋做事，倒要趁如今多賺些養家銀子好！」

  這倒是，單他們這趟鏢，還只送到運河口就要三千兩銀子，足比平常翻倍的貴。

  周歡本是江湖出生，自然也懂走江湖的人苦楚。

  當下不再多說，只朝林奇抱了抱拳，「如此，天高水長，我祝林頭你一路平順！咱們兄弟再有相會一日！」

  林奇哈哈大笑朝周歡抱了抱拳，吹了聲口哨，偌長的車隊逐漸分流，一隊緩緩上船，一隊掉頭往回走。

  好在渡口極大，倒也周轉的來。

  等到鎮北鏢局的人馬走空，董家的車隊也都上了貨船。

  周歡花了大價錢，這貨船的船主看在銀票的份上，倒讓出了許多空位來，董家的車隊擠擠也能將就。

  揚帆起航，風一吹，這條吃水極深的貨船緩緩開動。

  到了運河上，所有人繃緊的心弦總算能松一松。

  便是一向大大咧咧的黃寶珠，這一路行來也增添了不少嚴肅，只到了船上才敢松下一身防備，恨不能在董三娘的床上打幾個滾才好。

  董三娘含笑：「這一路可苦了你。」

  黃寶珠有功夫在身，這一路防這防那提心弔膽，她自然不能跟吳氏、董三娘一般安安穩穩地躲在馬車裡，再說她也不是那坐得住的性格。

  這一路下來，全是騎著馬混在護衛隊裡，著實十分辛苦。

  黃寶珠搖搖頭又去逗小阿難，「苦倒不苦，就是臉上手上都長了凍瘡，癢得難受。」

  這一路大風大雪的過來，怎麼可能不受罪？

  她這也只是往輕里說。

  吳氏心疼她，只叫人送了生薑片來，親自給黃寶珠擦手擦臉。

  董三娘忍了一忍，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好寶珠，可有外頭的消息？」

  她鎮日坐在馬車裡，吳氏和董思明總是報喜不報憂，她再怎麼寬解自個也終是忍不住了。

  黃寶珠日日在外頭，消息總比她靈通。

  黃寶珠朝正在拿生薑頭給她擦手的吳氏看了眼，見吳氏沒吭聲才敢開口：「還是那樣，打來打去的，誰也沒贏沒也沒輸。」

  董三娘張張嘴，想再問卻被吳氏看了一眼。

  吳氏把黃寶珠的手擦得通通紅，又不讓黃寶珠去抓，「你爹早讓周歡去驛站打聽了，這打仗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如今這樣至少不算壞。再說你爹也讓周歡託了鎮北鏢局的人替咱們打聽呢，鼠有鼠道，他們跑江湖的消息說不準比驛站來的還快還准。娘知道你心裡一直放心不下，娘也急呢，你只管放心，真有消息來了娘和爹再不瞞你。」

  這段日子，董三娘打定了主意放寬了心，雖舟車勞頓的但真還會養出了幾分好氣色來。

  所以吳氏才敢說這話。

  她跟董思明一樣，背地裡差點急白了頭。

  真到了這時候，還說什麼榮華富貴、血海深仇，只盼著人平平安安回來，哪怕日後男耕女織也罷，貧窮夫妻也罷，一家人整整齊齊的才好。

  董三娘見吳氏說的不似平常哄她的腔調，這才放心，「娘放心，我早想好了，不管如何就是為了小阿難，我也定會好好活下去的！」

  什麼「不管如何」？

  吳氏心頭一酸，強忍著「呸」了她一口，「又胡說什麼？有菩薩保佑咱們一家幾口的呢！」

  董三娘抿唇一笑，只攏著被褥透過小小的船窗去看河面，一顆心卻越飛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