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毒誓

  「嗯……」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張氏緩緩地張開了眼皮，「我這是死了嗎？」

  她再不醒不行了，再這麼下去，桃花這張破嘴又要把她辛辛苦苦才拉回來的兒子給推遠了。

  一語驚起千層浪，牛秀才也顧不得失魂落魄了，撲到了床邊跪下淚如雨下，「娘！娘，您醒了！」

  桃花也連忙做出一副驚喜的模樣，「娘，您醒了就好，您頭疼不疼？」

  張氏一臉的茫然仿佛真的從昏迷中才醒過來一樣，「我不是死了嗎？這是閻羅殿？可你們怎麼也在？」

  「娘，您在說什麼呢？」

  

  見張氏醒了，牛秀才的一顆心終於完完全全落回了肚裡，「娘您還活著，是我的錯，我不孝！您若是還生我的氣，您就打我罵我，只要您能解氣！您可再不能這樣嚇兒子了！」

  牛秀才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他是真的嚇壞了，「娘，您嚇死我了！」

  張氏卻突然冷下了臉，「你是什麼人？你不是我的兒子，你走開！」

  牛秀才愣住了，「娘，我是您的兒子啊，我是志高啊！」

  「呵呵。」張氏冷笑，「你不是我兒子！我含辛茹苦恨不得割肉養大的兒子，怎麼會張口閉口逼著我要分家？」

  牛秀才這才明白了過來，他娘不是撞傷了頭撞糊塗了不認識他這個親兒子了。

  一時間心中的痛苦漫到了嗓子眼，哽得他幾乎喘不過氣，「我不分家了……娘，我不分家了……」

  他能怎麼辦？

  誰來告訴他，他到底能怎麼辦？

  張氏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得意，卻依舊冷著臉，「真的？你莫不是在哄我？別不是你怕得了個『不孝』的罪名斷送了你的前程，所以，故意在這裡哄我？」

  又哭道：「你們救我做什麼？我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讓我死，讓我死啊……」

  逼得牛秀才跪在地上發了毒誓，「若我再提分家的事，叫我五雷轟頂這輩子中不得舉！」

  話音剛落，張氏眼中的得意還來不收起來，就聽見門外「砰」的一聲脆響。

  緊跟著在牛家三人驚訝轉頭的視線中，臉色蒼白的董三娘站在門口捧著托盤艱難一笑，「不小心崴到了腳，把給娘盛來的清雞湯給灑了。」

  牛秀才看著突然出現的董三娘，不知道她聽見了什麼或者說是她究竟來了多久。

  想到自個剛才發的毒誓，牛秀才突然心虛起來，視線都不敢往董三娘身上看，「娘子，你怎麼來了？」

  董三娘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終於面色如常般擠出了一點笑意。

  「我是來給娘送清雞湯補身子的，娘已經醒了這可太好了，我趕緊給我爹娘報信去，也免得他們一直擔心。」

  看見了董三娘，張氏飛快地壓下心中的厭惡得意交雜的情緒。

  「三娘，我給親家公親家母添麻煩了。」

  小狐狸精，來得倒是巧。

  也好，讓你親耳聽見我兒子親口發的毒誓，我倒要看看你們董家一窩大小狐狸還能再起什麼么蛾子！

  董三娘低了低眸子，聲音裡帶著的情緒讓人有些分辨不清。

  「娘說的是什麼話？您難得上門做客我爹娘都高興得不行，娘只管放心住下把傷養好了才是要緊事，旁的都不用擔心。」

  說完董三娘也不看牛秀才一眼就匆匆告退，只說再盛碗雞湯來。

  「大嫂也太不孝了吧？」

  桃花還在嘀嘀咕咕，「看見娘醒了也不伺候娘，說個兩句話就走了？」

  「好了！」這次是張氏喝住了桃花的嘮叨，「我是在你大嫂娘家養傷，我醒了你大嫂自然要先跟她爹娘報個信，再說，你大嫂不是還給我熬了清雞湯嗎？」

  這一場交鋒，雖然過程艱難了些，可贏的人卻是她。

  張氏心中得意不說，也想到了剛才兒子質問桃花的那幾句話。

  反正已經逼得兒子起了毒誓再不會提分家的事，旁的事就不好再操之過急。

  張弛有道，才是正理。

  張氏閉上了眼掩住了眼中的厲色，日子還長著呢要收拾那小狐狸精也不急在一時，「我累了，先歇會兒。」

  桃花自然要留下伺候張氏，牛秀才一時間沒了去處。

  書看不進這會子更是誰也不想面對，乾脆低著頭轉去了隔壁的另一間客房。

  大白天的牛秀才扯過一床被子就倒在了床上，雙眼無神地瞪著帳頂發起了呆。

  從客房裡匆匆告退，董三娘拿著托盤失魂落魄地走遠了，不知不覺卻走到了吳氏的屋前。

  吳氏愛花，家裡沒有種什麼牡丹芍藥，她屋子的外頭卻種了一排的桃花，如今正是開花的季節。

  一陣風吹過，幾片花瓣落在了董三娘的衣襟和髮髻上，也把吳氏的哭聲吹到了她的耳旁。

  「三娘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她婆婆這樣狠的心能拿命要挾自個兒子，以後還有什麼事是她干不出來的？」

  「方才，三娘那小姑一口一個是三娘和我董家挑唆的她大哥才害了她娘，若不是平常她們母女兩個就是這樣議論的三娘和我董家，她一個還未出門的小娘子能懂這些？」

  「這哪還是結親啊？這不是結仇嗎？」

  「三娘才嫁過去多久？她性子溫婉，絕不會做什麼不孝的事惹怒婆婆和小姑，更別說你還每月使了人送米糧油肉去他牛家，本來想著人心換人心，咱們這換來的是個啥？」

  「咱們董家是生意人家，她張氏看不起咱們也是應該的，我也不為這個惱她。可當初巴巴的來求親的人是她牛家也是她張氏親自來的，把咱們好好的三娘娶回去卻這樣子磋磨她，她這還不如一刀殺了我便是，也省得我這一顆疼愛女兒的心活生生疼死！」

  「娘……」

  董三娘站在原地沒有動，冰涼的眼淚一滴一滴打在了衣襟上。

  原來背著她的時候，她的爹娘已經為了她這樣痛苦傷心。

  可站在她面前的時候，無論是爹還是娘都是「不怕，有爹娘在呢」。

  抬頭看了看天，正午的陽光刺得董三娘眼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