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嬌嬌

  周大夫一年都不知道要給多少個被母老虎撓傷的人治傷，聞言只想笑。

  旁人也就罷了，只不過這一個有點不一樣。

  是個秀才相公而且撓他的人還不是他娘子，竟是他親娘，還下手這樣狠。

  

  若是說出去，只怕要笑死人。

  不過到底和董思明是老交情，再說先前來的時候董思明又特意交代過他。

  周大夫還是很有品行的，自個心裡笑也就罷了，是不會出去說嘴的。

  一邊下筆如飛寫藥方，周大夫一邊忍著笑，「看著嚇人，不過是傷痕多了，其實不深。」

  「這兩日好好上藥好好吃藥，我說的該忌諱的都記著，沒兩日血痂掉了就好了。剛掉的時候可能會有些印子，到時候我再給你配瓶藥膏你擦著，沒事，保管你一點疤都沒有。」

  真是小傷了，看著嚇人其實沒啥，就是抓破了臉皮。

  要是別的人只怕都不好意思請大夫，不過人家是秀才相公嘛，還要科舉謀前程，這臉上的確是不好留疤。

  這麼一想，周大夫倒有幾分理解了。

  唉，這還是秀才相公的親娘呢，怎麼就不知道替自個兒子的前程想一想？

  這麼多年好不容易供出個秀才相公來，一下手就要毀了他？

  果然是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啊。

  雖然只是在小鎮上開的藥堂，可周大夫的醫術高明，他說不會留疤就不會留疤，一旁陪著的董思明和吳氏都鬆了一口氣。

  畢竟如今董三娘姓了牛，說起來也得叫一聲牛董氏。

  牛秀才毀了前程，她的前程也就這樣了。

  恨不得把周大夫每個字都掰碎了吞下去的牛秀才如奉綸音，點頭點的跟撥浪鼓似的，「小生明白了，一定記住周大夫您的話！」

  開玩笑，他自個比誰都當心，生怕一字漏了就毀了自個臉，前程也沒了。

  送走了周大夫，再交代幾句董思明就去了鋪子。

  牛秀才想著自個雖然告了假不去學裡了，可書也不能放下啊，就借了董思明的帳房看書去了。

  他昨兒個自個家門都沒進，背著書袋子跑到了董家，所以該看的書都有。

  等他走了，想了一晚上沒想明白的董三娘連忙拉住了吳氏，開口就問：「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好的相公怎麼會跟婆婆她提分家的事？」

  董三娘想了一晚上想不明白，想來想去除非是她爹娘插手了，可爹娘怎麼會突然插手她婆家的事？

  除非是已經知道了她在牛家過得不好的事實。

  「紅魚呢？紅魚在哪？」

  董三娘跺腳，肯定是這個小丫頭藏不住話！

  她也的確沒猜錯，也的確是紅魚漏的口風。

  不過呢，要怪就怪她親娘太心細了。

  恰巧這時候紅魚從房裡出來，聽見董三娘問她，「三娘我在這呢，你喊我有事？」

  董三娘上去就去捏紅魚的臉，「是不是你多嘴多舌和爹娘說了什麼？」

  紅魚捂著臉眼珠子轉來轉去不停，「我……我沒說啥呀……哎呀，我好像聽見大寶在叫我，我趕緊去，我趕緊去！」

  一溜煙跑了。

  留個董三娘在後頭跳腳，「你這小丫頭片子！」

  吳氏好整以暇地坐在位子上喝茶，「你怪她做什麼？難不成你還要她瞞著我們才對？」

  都是冰雪聰明的人，就這麼一句話董三娘就知道自個在牛家過得不好的事爹娘應該都知道了。

  一時間站在那，董三娘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羞愧、委屈等等情緒翻騰，壓在心頭如同千斤巨石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紅了眼圈。

  吳氏心疼的心肝都顫，伸出手朝董三娘喊道：「我的好三娘，我的好嬌嬌，快到娘這來！」

  「娘……」董三娘含淚，「我對不住你們……」

  辜負了你們的期望，把自個的日子過成了這樣糟心的模樣。

  想到半夜砰砰來敲董家門的牛秀才，想到牛秀才臉上那一道一道的血痕，董三娘就是又羞又愧。

  從沒有正經來拜會過岳丈岳母，連她好容易回趟娘家都聽了他娘的話不陪她來，結果出了事就半夜三更來她娘家叨擾。

  丟人啊……

  吳氏哭道：「好孩子，這跟你有什麼關係？要怪就怪你那個爹，是他害的你落進了這樣的虎狼窩，苦了我的好嬌嬌。」

  嬌嬌是董三娘的閨名，向來只有無人的時候吳氏才會這樣叫。

  董三娘再掩不住自個的委屈，一頭撲進了吳氏的懷裡，「娘，我也不想這樣，讓你們擔心，是女兒對不住你們，還要讓你們為了我操心……」

  吳氏也哭，「好孩子，兒女生來都是債，除非我閉了眼不然能有哪一天能不為你們操心？這本來就是該的！」

  「只是娘心疼你啊，你打生下來也就小的時候還跟著你爹和我吃過苦，後來你爹熬出山了，哪裡還捨得再讓你吃半點苦頭？卻如今，生生將你送去別人家被人磋磨。娘的心，疼啊！」

  「娘……娘……」

  母女兩個哭成了一團，好半晌才收住了眼淚。

  事到如今，爹娘都知道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董三娘擦擦眼淚問道：「爹是打算讓牛家分家嗎？」

  吳氏心疼地替董三娘理了理方才哭亂的鬢髮，「不分家，難道還讓你繼續受那張氏的磋磨？娘是過來人，知道這天底下做婆婆要磋磨兒媳婦的話，有些事根本都不用放在明面上，暗地下的陰私都能磨死人。」

  吳氏的話讓董三娘心有戚戚意，她婆婆張氏可不就是這樣，明面上也沒有別的什麼可挑刺的。

  可私底下各種算計打算，噁心都能把人給噁心死。

  「可……」董三娘皺起了眉毛，「我婆婆能答應？」

  吳氏笑了，「自然是不能，要不然昨晚上女婿那滿臉的傷又是從哪來的？」

  「真是婆婆撓的？」董三娘瞪大了眼，「婆婆向來心疼相公，這一次看樣子是真惱了。」

  吳氏冷笑，「能不惱嗎？若是分了家，你婆婆憑什麼再把著女婿的廩銀不放？就是他牛家那幾畝田都得分出來，她當太后當久了，怎麼捨得把手裡的東西分出來？」

  董三娘嘆了口氣，「左右婆婆是不答應的，爹何苦讓相公去招惹她。」

  到最後家沒分成，只怕婆婆都會把帳算在她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