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分家
2024-06-16 22:31:03
作者: 子青
牛秀才一聽這話心裡急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岳丈您這說的是什麼話?我若是看不起董家是商戶,何苦當初上門求娶三娘?我心日月可鑑!」
「好女婿,好女婿!」董思明起身來拉牛秀才坐下,「我不就是這麼一感嘆嘛,哪裡有不信女婿的意思?」
牛秀才到底是酒多了,氣呼呼的一屁股坐了下來,「岳丈說這話是在戳我的心窩子!」
「來來來,女婿,我們繼續喝酒!」
董思明又灌了牛秀才幾杯,眼見牛秀才已經坐都坐不穩了,這才緩緩開口,「只是昨日三娘回家的時候,看著似乎不太開心的樣子。我這做爹的,見她這樣心裡不太舒服,所以今日才拉了女婿來喝酒,想問問你們小兩口是不是鬧什麼彆扭了,又或者是為了什麼事為難,總歸你岳丈我董思明在這鎮上還有點薄面,有什麼為難的事,不如告訴我我來想想法子。」
牛秀才舌頭都直了,「沒……沒鬧彆扭,我和三娘好著呢,好著呢!」
董思明啜了一口酒夾了一筷子菜,「那女婿怎麼不陪三娘一塊回來呢?」
「嗝……」
牛秀才打了個大大的酒嗝,眼神迷離,「還不是我娘?我娘非說三娘回娘家會告狀,怕我跟著去了會吃親家的掛落,非……非不讓我跟著三娘來……」
董思明的夾菜的動作頓了頓,果然沒有料錯,的確是張氏在作梗。
「好好的沒事,三娘告什麼狀?親家這不是瞎操心嗎?」
牛秀才這會兒已經不用人勸了,端起杯子就自個喝了起來,「還不是前兩天為了我那點廩銀的事,我娘和三娘鬧彆扭了嘛……」
「廩銀?」董思明故作吃驚,「是三娘把著女婿的廩銀不放?這就是三娘的不是了,親家供女婿念書中秀才,三娘應該感恩才是,怎麼好為了點銀子就跟親家鬧彆扭?」
「不是……不是……」
換了平時牛秀才打死都不會把心裡話說出來,可此刻酒多了他真應了一句酒後吐真言。
「是我娘,是我娘把著我的廩銀不放。」
牛秀才突然就嗚咽了起來,「我一個大男人天天用三娘的嫁妝銀子,我羞啊!可我能怎麼辦?我娘一文錢都不給我,我天天都要去學裡,光紙墨都要花錢,我只能厚著臉皮繼續用三娘的銀子……」
「我知道三娘心裡不舒服,可我能怎麼辦?一邊是我娘,一邊是娘子……」
牛秀才抱著酒壺大哭,「我已經盡力問我娘討要過了,可我娘不肯,我能怎麼辦?」
「娘她老人家這麼些年也不容易,我……我……三娘我對不起她,以後我還她,我還她……等我有了出息我還她……」
董思明放下酒杯藏住嘴角的一抹冷笑。
酒後吐真言,沒錯。
幾句話里就帶了好幾個「我能怎麼辦」,堂堂一個男人,難道只會說這麼一句話?
難道會說這麼一句話,就能把自個應當承擔的責任給推卸掉了?
便是那識幾個字會寫兩筆的人都在街頭擺攤給人寫書信,好賺個幾文錢餬口。
你堂堂秀才,就算顧惜自個的名聲不願意去拋頭露面,可在家幫人抄抄書總成吧?
別說什麼自個要念書沒空怕耽誤了做學問,多少寒門學子一朝鯉魚躍龍門,難道都跟他牛秀才似的娶了個嫁妝豐厚的娘子?
董思明嘆了口氣,難怪女兒要做買賣。
就他牛秀才的這點心思,日後還什麼的,再不做點買賣,只怕她的這點嫁妝全貼進去都不夠。
先前還說牛秀才心思不壞,最多有些呆板迂腐不通人情。
這一次,董思明只想打自己的臉。
這種人是不壞,可比壞人還讓人覺得可惡啊。
沒有責任沒有擔當,出了事只會找藉口,柿子還專門挑軟的捏。
不就欺負他家三娘溫柔賢惠、不就欺負他們董家是商戶低人一等,仗著自個是個秀才的身份不會跟他們牛家人鬧嘛。
董思明終於明白了為何吳氏這麼怨他,這一刻他自個都怨起了自個。
明明一片好心,為了讓女兒擺脫商戶女的身份,卻親手把心愛的女兒送進了虎狼窩。
懦弱無能的相公、精明厲害的婆婆。
董思明手攥得發白,手中的酒杯險些被他捏碎。
「這事呢,其實也有解決的法子。」董思明慢慢開了口,「女婿都是成家立業的人了,怎麼不考慮考慮分家的事呢?」
「這分了家,親家總不好再把著女婿的廩銀了吧?女婿也不用再覺得愧對三娘。」
「再說,這分了家女婿不還是親家的兒子?從前怎麼孝敬親家的,分了家還不是一樣?」
「分家……」牛秀才醉眼迷濛,「我娘能答應嗎?」
董思明繼續說道:「女婿是有大志向的人,怎麼能被這些後宅小事給困擾住?豈不是耽誤了女婿的前程?」
「分了家,女婿和三娘只要關上門過自個的小日子就好。女婿也能安心念書,等女婿中了舉,再想法謀個官,到時候海闊天空不好?」
雖說醉了酒,可牛秀才心裡還是有那麼一兩分清明,「分家……自然好,可我娘……」
董思明該問的都問了,該知道的也知道了。
就把牛秀才的酒杯挪到了一旁,往他手裡塞了杯茶讓他醒醒酒。
「若是我沒記錯,女婿明年就該下場考舉人了?」
「女婿你別怪我這個岳丈說話不中聽,女婿現在雖是秀才,可秀才不能為官啊。這成龍還是成蟲,就看這一場了,這關鍵的時候,若只是為了廩銀這麼點小錢就耽誤了女婿你的前程,這還了得?」
牛秀才灌了一大口冷茶,這才覺得自個清醒了些,「岳丈你這話深得我心啊,不瞞您說,我也正為了明年下場的事發愁。」
怎麼能不發愁呢?
當年去考秀才的時候,就花了家裡一大筆銀子。
那時候還是張氏下了狠心,賣了家裡耕地的老牛這才勉強湊足了銀子,供他下場。
這一次可不像從前考秀才似的只要去府城就行了,這一次是鄉試得去省城。
光是路費,牛秀才都發愁。
更別說至少還要提前一個月去省城備考,這一個月的吃喝拉撒,那可不都是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