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酒後

  若說平常的時候，從董三娘放零錢的匣子裡拿點零碎銀子。

  一是董三娘也由著他，甚至也會時不時地往他錢袋子裡放碎銀子。

  時間久了，這臉皮也厚了，倒不怎麼難為情了。

  可要是去府城考舉人，那可是要一大筆銀子。

  牛秀才聽學裡曾經參加過鄉試但名落孫山的同窗說過，這去一趟沒個五十兩銀子都別想。

  畢竟若是中了舉，那就是舉人能為官，這官場上講究的可不就是個人脈？

  就算他再不通人情世故，可也知道人脈怎麼建的，還不是要花銀子？

  湊一塊吃吃喝喝說說時局，再互相走動走動，這人脈不就建立起來了？

  這事其實壓在牛秀才心頭挺久了，五十兩銀子，叫他怎麼好意思跟董三娘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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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上次去問張氏要廩銀，他也不光是因為覺得花董三娘的嫁妝銀子不好意思，也是因為這樁事。

  他是想著若是把廩銀從張氏那要了來，至少到時候跟董三娘開口的時候他也好意思些。

  可誰知，張氏根本沒明白……也不能說沒明白，是根本沒想到。

  又或者是已經想到了，可就是跟打他成親之後一樣一文錢不給，打的就是讓他全指望董三娘的意思。

  牛秀才又灌了一口冷茶，這頭茶冷了也一樣苦澀難咽嘛。

  五十兩銀子能讓個普通人家過一輩子了，雖然他心裡知道董三娘的嫁妝不止這點，可他輕易也真張不了口。

  「女婿啊，有時候這做人就得果斷些，優柔寡斷只會傷人傷己啊。」

  董思明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再推他一把，「一場又是三年啊！女婿是有大志向的人，豈能甘心就這樣把大好的年華給蹉跎了？」

  被他說的牛秀才借著酒勁，整個人都抖了起來，「好！我回去就和我娘說！」

  打鐵要趁熱，董思明看透了牛秀才，知道他如今不過是借著酒意才壯了膽氣罷了。

  真等酒醒了只怕就又孬了。

  「好！」董思明拍手喝彩，「女婿果然是要做大事的人，殺伐果決！走，我這就讓人送你回家！」

  趁著牛秀才還有酒意，讓他去和張氏鬧一場。

  雖然董思明不懂這種後院婦人的心思，可憑著商人的精明，他知曉張氏必定不會同意。

  奇貨可居，不分家廩銀還她握著，還能看著自個兒子吸三娘的血。

  可管它今天能不能成功，有些事做與不做那就是兩回事。

  只要有了個開頭，矛盾起來了，哪怕分不了家，張氏母子兩個就齊不了心！

  董思明藏住眼中的一抹厲色，真當他董家低聲下氣了？

  不過是嫁女兒，心疼女兒才低聲下氣，可萬萬不是因為牛秀才的秀才身份！

  這張氏真當仗著她兒子，就拿她沒辦法？

  董思明是不懂什麼婦人之間雞毛蒜皮的小事，可身為商人從不缺腦子，萬事只要從利益出發去想，沒有什麼不會的。

  欺負他董思明的女兒，董思明撫須一笑，她張氏只管試試！

  如今不過只是簡單的還以顏色，先讓張氏嘗嘗滋味，若她還夾纏不清，真讓他牛家分家也不是什麼難事。

  董思明想起了早上據說來鋪子裡找他的牛小四，心頭就計較了起來。

  牛秀才完全不知道董思明在想什麼，被董思明一通鼓動，牛秀才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激動了起來，「岳丈，您可真是我的知己啊！」

  董思明起身要結帳，按理有女婿在哪有讓岳丈請客的理？

  就是意思意思也得做做樣子不是？

  牛秀才面紅耳赤，囊中羞澀啊真是一文錢難死個英雄好漢。

  連盤蛋炒飯都得一兩銀子，今日這頓酒不得十幾兩銀子，他……他怎麼拿得出？

  實在是連裝相做個樣子的勇氣都沒有，牛秀才第一次覺得沒錢真的羞恥。

  越發覺得岳丈說的沒錯，分家，對，得分家！

  董思明結了帳，又讓小二叫了馬車來送牛秀才回家。

  牛秀才跌跌撞撞上了馬車，董思明站在馬車旁語重心長，「女婿啊，你是我半兒，我把寶貝女兒嫁給了你，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期望你成龍啊！萬望你莫要辜負了我的期望，莫要辜負了三娘的一片痴心！」

  一番話說得牛秀才眼淚滾滾，「岳丈……不，爹！小婿明白了！」

  董思明看著馬車搖搖晃晃遠去了，這才將一抹冷笑掛在了嘴邊，可轉瞬又嘆了口氣。

  若是女兒過得美滿，他又何必如此。

  說到底，還是苦在了他的寶貝女兒身上。

  怨他，怨他！

  馬車搖搖晃晃，牛秀才在車裡昏昏欲睡，一路就這麼過去了。

  等到了自家門口，還是趕車的給他敲的門。

  張氏還在罵董三娘狐媚呢，以為自個兒子這麼晚沒回來是被董三娘給勾去了董家。

  聽見敲門聲還是被張氏罵得煩心的桃花來開的，「來了來了，這麼晚了誰啊？」

  都以為牛秀才真去了董家，誰也沒想到這麼晚了醉醺醺的牛秀才倒回了家。

  「大哥！你怎麼又喝醉了？」

  桃花大呼小叫，「這才幾天，上次你才喝醉過呢，怎麼又喝醉了？」

  張氏聽見動靜趕緊披衣從房裡出來，「是你大哥回來了？怎麼又喝醉了？」

  突然想起上次兒子喝醉回來還欠人家二兩酒錢，是董三娘這個狐媚子出的錢，這下董三娘回了娘家，這次不得讓她來付吧？

  張氏肉疼的心肝疼，突然就有不想認這個兒子了是怎麼回事？

  「怎麼好端端的又喝醉了？可又欠人家酒錢了？」

  張氏絮叨個沒停，也不管那趕車的那沒走，「我可沒銀子給你墊付酒錢，要不你先欠著，等你娘子回來讓她給你還……」

  「娘！」

  其實要說牛秀才並不是真醉的失去了理智，先前在酒樓的時候酒意上涌再加上被董思明慫恿了幾句，他是的確打起了分家這個主意。

  可後來一路回來，牛秀才酒意漸消人也清醒了幾分，就又有些後悔幹嘛答應岳丈答應的那麼豪爽？

  張氏什麼性子的人，他這個做兒子哪會不清楚，他若是突然提分家哪有什麼好果子吃？

  本來是真猶豫了，可這一刻張氏當著外人的面就嚷嚷要讓董三娘給他還酒錢。

  牛秀才就想起了先前在酒樓時身上無錢的窘迫，這些窘迫加上還沒消退乾淨的酒意一下就都涌了上來。

  「娘，我要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