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酒酣

  這時候，無論董思明說的是真還是假，都是給他解了圍，牛秀才心中感激。

  臉兒通紅的牛秀才朝夥計瞥了一眼，大著膽子笑道：「真……真真跟岳丈說的一樣呢，我還想這菩提玉齋怕是什麼別致的菜色，誰知端上來一瞧竟是盤蛋炒飯，真是有意思。」

  哪怕後背心都臊的流汗，可到底場面上是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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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思明取了支幹淨勺子親手給牛秀才盛了一碗蛋炒飯，遞了過去，「這都是噱頭，做生意嘛都是這樣，何況他們還是專門做酒菜的。不管是什麼東西，先把這名字給整好聽了，就能唬人了。不然，就這樣一盤子蛋炒飯能要一兩銀子？」

  又道：「女婿念書辛苦，我特意叫他們先上這盤蛋炒飯，就是想讓女婿先墊墊肚子，不然待會兒空著肚子喝酒容易傷身。」

  一聽這盤子蛋炒飯就要一兩銀子，牛秀才不由瞪大了眼睛。

  雖說自打董三娘嫁進牛家之後，他再沒缺過銀子使，就是從前買不起的書一二兩銀子他也捨得下手。

  可書不一樣啊，書是雅物無價，再多的銀子都值。

  可這麼一盤普普通通的蛋炒飯，要說有啥不同大約就是多了幾粒蔥吧？

  就得一兩銀子一盤？

  我的子啊！

  牛秀才端著這碗董思明給他盛的蛋炒飯，手裡的筷子怎麼就下不下去。

  真的貴，太貴了。

  董思明給自個也盛了一碗蛋炒飯，「女婿快動筷子，上都上了也退不了，不吃才是真浪費。」

  真當他沒事願意往酒樓里跑？

  平常要應酬那叫沒辦法，把用心血賺來的銀子跟打水漂似的往這酒樓里扔，那是盼著扔掉的這點銀子能翻倍賺回來。

  可除了應酬之外，董思明從來不會自個跑到這種酒樓里來吃飯喝酒。

  肉疼啊。

  今日要不是要問女婿話，又要避著在家的女兒，不然董思明也不會把牛秀才約到這來啊。

  「這盤蛋炒飯雖然貴是貴了，可自然也不能因為就起了個好聽的名他們就敢賣這麼貴。」

  「女婿嘗嘗，這蛋用的是鵪鶉蛋，還有這米可是他們特意從北邊運過來的上上等精米。女婿，趕緊趁熱先墊巴幾口。」

  牛秀才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一狠心拿起筷子就往嘴裡掃。

  沒想到這看似普通的蛋炒飯一送進嘴裡仔細一嚼就發現了不一樣，蛋液裹著米飯，金黃色的米飯十分勁道有嚼勁。

  另，裡頭還有冬日少見的豌豆，並切成小粒的金華火腿肉。

  香、韌、鮮，倒是十分美味。

  牛秀才何曾吃過這麼好吃的蛋炒飯？

  邊吃不由邊感慨起來，雖說書中自有黃金屋，可實實在在的還是手上有銀子好啊。

  一小碗蛋炒飯吃完，其實對牛秀才這個年紀的男子來說，不過真正是墊了個底。

  還有些意猶未盡呢，可董思明已經放下了筷子，「後頭還有好的，先墊墊肚子也就夠了。」

  說話間，方才那夥計又端著盤子來上菜，「水晶餚肉、芙蓉蝦、火踵神仙鴨、紅嘴綠鸚哥、白玉豆腐湯，燉好的杏樓春一壇。」

  又道：「菜上齊了，董老太爺、秀才相公，兩位慢用。小的就在門外伺候，菜不夠、酒不夠，只管喚小的！」

  菜都上齊了，酒也燙好了。

  董思明把分好酒的酒壺拎到面前，先開了蓋深嗅一口，就贊了一聲「好」，接著又給牛秀才倒酒，「來來來，女婿嘗嘗，這杏樓春可是他們醉仙樓才有的好酒。這酒不辣口、不傷身，綿軟清香，後味悠長，來他們醉仙樓若是不喝一口這杏樓春，真也算是白來了。」

  董思明要給他倒酒，牛秀才也不好意思說自個酒量甚淺的話，只好端著酒杯迎了過去。

  酒是真好酒，又用了許多好物慢慢燉開。

  琥珀色且清的酒液才一注入杯中，一股醇厚的酒香就直往鼻子裡鑽。

  雖牛秀才不是什麼好酒之人，單聞這酒香，也知這酒不俗。

  好酒好菜都上了，董思明又不停勸酒，三杯酒下肚，腹中漸漸溫暖，臉上也似那火燒雲一般。

  牛秀才耷著眼，也不似先前那般拘謹，甚至還搶著給董思明倒酒。

  董思明慣常的這種場合，真正海量。

  何況飲的又是黃酒，本就不易醉人，只是牛秀才酒量真的有些差。

  不過，他本就有此意。

  人家不是說什麼酒後吐真言嗎？

  再說他家的這個女婿他是看過了，怎麼說呢？

  壞，不至於。

  可大約是書讀多了，性子有些木訥拘謹，人情世故上未必精通。

  這樣的人，好打交道也難打交道。

  好打交道，是因為像這樣的人，不是那等十分挑剔的，容易相處。

  既這樣，為何又要說也難打交道？

  正因為這樣的人，看似好糊弄，實則也有些犟。

  所謂，牛不喝水強摁頭，小事好說，大事上就是強著逼著，怕也不肯答應。

  董思明心中略鬆了口氣，這女兒和女婿之間如果鬧了彆扭最大的問題還是應該出在張氏身上。

  雖然他是男子，對於後院的那點事並不是十分清楚。

  可先不說什麼婆媳關係，只說女婿在家中排老大，女兒嫁進去就是長嫂。

  長嫂如母，能給她不舒坦的那只有輩分比她還高的人。

  整個牛家，輩分比女兒高的唯有張氏。

  想到當初女兒結親前吳氏的擔憂，擔心張氏太過厲害女兒給她做兒媳怕是不容易。

  董思明默了一默，是他想得太簡單。

  只想著只要女婿爭氣，女兒跟著他就能水漲船高，這輩子再也不用被人看不起。

  可卻忘了，想法是好的，可真正過日子，每一日每一夜熬油似熬著的人也是女兒。

  董思明想著想著，慢慢地開了口，「昨日，三娘突然回了娘家。」

  牛秀才已經酒酣耳熱，聽到三娘的名字還愣了愣，這才略微清醒了些。

  想起張氏說的三娘回去要告狀的事，牛秀才坐立不安，「三娘……三娘，還好嗎？」

  董思明咳了一聲，「女婿怎麼沒跟著三娘一同回來呢？女婿半個兒，我董家也是女婿你的家啊。可是女婿還是看不起我董家是商戶，生怕來我董家會玷污了你的清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