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失而復得

  一股暖流貫徹我的身體四周。

  逼入我血肉里的那顆子彈受到了什麼排擠，不甘心地被原路擠了出去。

  自從喪失光明之後，這是我第一次得以視物，遠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

  一股亂流把屋子裡攪得一片狼藉，無形的風圍著我旋轉，烏黑的長髮迎風而動。

  面前的人全都呆若木雞地看著我，眼神中散發著深深的驚恐。

  我手臂輕抬，兩個傻眼的劫匪反應過來，趕緊用槍對準我攻擊。

  但他們手裡的槍就像吃了啞藥一樣，根本就噴不出火。

  就在我要動手的時候，後邊的黎笑突然大喊一聲：「你別動手！會惹官司的！」

  話音一落，她一躍而來，戴著手串的手一蓋而下，一擊就把狐妖打回了原型。

  

  她一腳把白毛狐狸踢出去後，又迅速對兩個劫匪出手，三兩下就把他們收拾得服服帖帖。

  她把頭髮一挑，讓武玄去收拾殘局後，才轉過頭來看著我。

  此時此刻，我跟她之間近在咫尺，卻又如同遠在天涯。

  我跟劉遠年雖然是不同的個體，卻又是相通的。所以我知道，他看到的不是黎笑，而是當年那個跟他坐在小船之上，腦袋靠在他肩膀上沉睡的千金小姐於若竹。

  而我也不知道，此時黎笑眼中，究竟是楊千文，還是劉遠年。

  沉默半晌，黎笑說了句：「謝謝您，救了千文。」

  這句話，瞬間就打破了沉寂。

  劉遠年也從那股回憶的濾鏡中醒來，知道面前這個眼神狠辣的女孩，並不是於若竹。

  於若竹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沒有回答，而是將身體還給了我，我的眼前再度一片漆黑，意識也恢復了過來。

  腹部的槍傷沒有致命，但那股劇烈的疼痛，還是讓我逐漸昏迷了過去。

  等到我再次甦醒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床上，雙眼也被再度被布條蒙起來了。

  門外有人在說話。

  華嶸自責地說都是他大意，他就不應該離開我的身邊，不然我也不會被劫持。

  原以為黎笑也在外邊，但我的手剛剛動彈，就被她握住了，輕聲地說：「別動，傷口會裂開的。」

  我問她事情處理得怎麼樣。

  她埋怨我不想著自己的身體，反而去操心那些有的沒的。

  不過她還是把結果告訴我了。

  妖魂打不過她，但她也沒辦法消滅妖魂，所以事情還沒有解決。綁架我的三個南洋劫匪已經被逮捕了，至於那隻狐妖，她還沒殺，而是關了起來。

  接著，她話鋒一轉：「事到如今你還不承認？」

  我懵了。

  承認什麼？

  她問：「當年你到底有沒有進去過我的神識？」

  我的天，真是服了。

  這都幾百年前的事情了，怎麼還總提。

  是與不是，真有那麼重要嗎？

  她說當然有，因為那是她確信我愛她的里程碑，是證明她所做一切都沒有白費的證據，對她來說有十足的意義。

  好好好，是我是我，行了吧。

  她嘿嘿一笑，伏在我耳邊說：「小樣，我就知道是你。你連自己都能殺，居然不敢承認。」

  我之所以一直隱瞞的原因就是這個。

  羞死人了。

  她幫我拉了拉被子：「好好休息，別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因為先前的事情，黎笑已經信不過華北局的人了，所以她特意聯繫了她在北京的那位大學同學。

  黎笑沒有把那位女同學介紹給我，只是在外邊見了個面就把事情辦下來了。

  之所以要這樣做，是因為她那個同學的家庭非同一般，結婚照的底色，祖輩是課本上的，所以連姓名都不能隨意對外透露。

  要不是事發緊急，黎笑是不會去麻煩那位同學的。

  黎笑的朋友不多，就幾個。可隨便拎一個出來，那都是相當炸裂的存在。

  熬到第四十九天後，我被運回了華家，華老先生給我摘下了布條，準備換眼。

  他們準備了五雙，清一色的二十出頭的男性眼球，都是在咽氣後的十分鐘之內摘下來的，質量非常高。

  華老先生讓我做好心理準備，因為換眼有排他性和不確定性 有可能第一雙就成功了，也有可能五雙都不成功，這樣就會導致時間會很漫長，我也會遭很多罪。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儘管來吧。

  因為有薰香和術法加持的緣故，所以動手術的時候並沒有什麼感覺，可等到薰香和術法一撤，我的眼眶就跟要裂開一樣，疼得想忍都忍不了。

  而第一雙眼球的效果並不理想，跟我身體的排斥現象非常嚴重，我勉勉強強可以視物，但模糊一片，就像蒙上一層毛玻璃一樣。

  眼眶需要休息，所以等到四十九天後把眼球摘下，然後又等到四十九天後才能換第二雙眼球試試。

  也許是老天眷顧，在第二雙安上之後，眼球跟身體一點排斥的現象都沒有，甚至連視力變得極其清晰。

  連華老爺子都不免稱奇，說連一母同胞的兄弟骨髓都存在排排斥，何況是異人的眼球，簡直能稱得上是醫學奇蹟。

  華父說，這雙眼睛的主人是一個開戰鬥機的飛行員，可惜不幸身患絕症，目前已經去世了。

  在他去世之前，華父徵求了他的意見後，在他咽氣之後的十分鐘內摘下來的，沒想到跟我的契合度會這麼高。

  說來也怪，這個飛行員在小的時候是個盲人，但在三歲的那年家裡發生了一場怪事，從那以後，他才得到了超群的視力。

  本來我以為這只是一件趣事，直到華父細說了那件傳聞。

  飛行員小的時候，他爺爺去拜山祭祖，順嘴提了一句想讓孩子看得見東西。然後當天半夜烏雲密布，一團白光從天而降，落到他家的房頂上，然後飛行員就突然看得見東西了。

  至今，飛行員的家裡人還覺得，那是祖宗顯靈賜的光明。

  我再次向華父確認，那真的是一團白光嗎？

  華父回答：「那當然了，家屬明明白白地告訴我，說那是跟月光一樣顏色的光，但比月光要刺眼很多。你說，月亮的光，不就是白色的嗎？」

  他並不知道，我其實問的是另一個問題。

  如果真的是一團白光的話，那大概率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顯靈的不是飛行員家的祖宗，而是墮邪之神白清雲。

  聯繫到種種，我的腦袋中冒出來一個極其大膽的猜想。

  飛行員的眼球是白清雲賜予的，而那雙眼球，是從我身上挖走的！

  這雙眼球跟我的身體完美契合併非是出現了醫學奇蹟，而是因為它本來就是屬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