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密旨下

  「朕有許多想做的事，可惜啊，都被朕的優柔寡斷給耽擱了。」

  皇帝的聲音慢吞吞的，明明是個正值壯年的男人，可就是叫人聽出了行就將木的意味。

  林承遇額頭觸地：「皇上，為禍宮闈之人已經盡數肅清，如今天下承平，四海賓服，皇上更應該寬心調理龍體，臣想不日定然能夠大安的。」

  濕透的裡衣徹底將外袍浸濕，里里外外的貼在身上，那冷意簡直入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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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還沒到深冬呢，怎麼就凍殺人似的。

  皇上沒理會他的話，而是吩咐毛公公將太子叫來。

  太子來了之後，一眼看見林承遇，神情閃過一抹詫異，不明白父皇這種時候突然叫林大人來是為何。

  他走到榻前跪下喊了一聲父皇。

  皇帝眼睛微微閉著，「朕有一道密旨給你，此事非要你去辦妥不可。」

  說著抬了抬指尖。

  毛公公忙啟開匣子，拿出裡頭的一道聖旨雙手交給了太子。

  太子接過來，毛公公示意：「戶部尚書林承遇林大人接旨。」

  太子這時候已經把聖旨的內容看完了，眼睛一下子瞪得極大，他嚅了嚅嘴唇，想說什麼，可終究什麼也沒說，而是站起來，往下頭去。

  林承遇沉聲道：「臣接旨。」

  他頭垂向地面，而雙手向上伸直準備承接聖旨，誰知過了好一會兒，上頭都沒有動靜。

  毛公公拼命的給太子使眼色，太子這才咬著牙將聖旨放到了林承遇手裡。

  林承遇接過來一看，臉色煞白，頓時明白剛才太子為何猶豫了。

  皇上聖旨之中命令他秘密處置了皇后。

  而皇上這麼做的動機，可以說是覺得補償他，可是這種補償不要也罷，尤其是在他已經有了女兒的當口。

  當然，所謂的補償在皇上看來或許只是順帶，讓他手裡沾上血，日後仕途恐怕也就止步於此，無法更近一步了。

  新帝又會怎麼想呢？

  皇上不死，新帝不會繼位。

  可皇上中毒乃是皇后命人下的，這一飲一啄，難道沒有天意在裡頭？

  總之，他如果奉旨做了這件事，那算是跟太子有了嫌隙了，就算現在這嫌隙很小，裂紋不大，可將來呢？

  一個外臣，越俎代庖的處置皇上的內宮，這著實過了。

  皇上卻不管不顧：「你去吧，早去早回，朕還有事要吩咐。」

  真要動手殺人，宮裡多少人使喚不得？

  可是皇上非要他去做這件事……

  林承遇不由的抬頭對太子露出個祈求的神色。

  太子果然心軟：「父皇……」

  皇上沒理會他的心軟。

  林承遇拿著聖旨出門，外頭毛公公已經準備好了燈籠跟油衣，命人給他打著傘，引著他往皇后的居處去。

  自從謀逆事發之後，皇后在宮裡的待遇一落千丈，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林承遇冒雨一路走來，竟然連一個人都沒發現。

  皇后似乎有所感，放下手中的書，挑亮了燭火：「林大人是來宣旨的？」

  林承遇往懷裡一看，發現自己還拿著聖旨。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把刀，一把斧子，揮舞也好落下也好已經不由自己。

  偶爾有念頭滑過，會後悔，覺得要是當初不出仕就好了。

  可這種年頭很快就被抹去了，如果不出仕，留在鄉野田間難道就能過上舒心適宜的好日子嗎？不會的，民間照舊有人心不古。

  所以，還是堅定的走下去，已經走過的路，不是一條可以回頭的路！他的命運早就不容自己肆意選擇了。

  「回娘娘的話，這聖旨是皇上給臣的。」

  「那麼林大人這麼晚來本宮這裡，又是所為何事呢？」

  「臣奉皇命，來送娘娘一程。」

  皇后一下子惱起來：「放肆！」

  林承遇嘆了口氣：「娘娘請看。」說著把聖旨遞了上去。

  乾清宮裡頭，皇上正在跟太子說話：「許多年前，朕就知道朕辦錯了許多事，可是朕那時候總想著還有機會補償，沒想到老天爺等不及，叫朕接了這麼個報應。」

  太子淚流滿面的搖著頭：「父皇，兒臣無能，不堪重任，求父皇好好的活著。」

  皇上苦笑：「朕也想啊，可是身體怎樣，自己最清楚，朕是真的不行了，能跟你交代清楚，也算老天爺帶朕不薄。」

  「林承遇本來姓關，是歸德侯府世子關世恆的兒子……，本來他也該有個無憂無慮的童年，一路順風順水的成為世子，成為侯爺，可惜啊，世間總有人想著翻雲覆雨擺布他人的命運……，你也可以自己去查。朕只告訴你，皇后死在他手裡也不算虧。」

  若非騰淑惠當年為了討好杜雙錦，不會暗示歸德侯府構陷世子夫人，林承遇也不會失去母親，而杜雙錦為了報答騰淑惠，又害了當時自己的許側妃小產，這一環一環，沒有什麼贏家。

  「內閣的幾位重臣才能卓絕，定然能夠好好輔佐江山，而林承遇，朕今日替你為他將心頭的釘子拔了，他日他便應該以死報你，他從來都很有能耐，是個能臣，這樣很好，朕盼著你們能夠君臣相得，日後在史書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皇后宮裡，她看著聖旨披散著頭髮，仍舊咬牙搖頭，「本宮不信皇上會這樣對本宮！定然是你們這些奸臣賊子矯詔，本宮要去見皇上！」

  林承遇身後的小太監提點道：「林大人，時候不早了，你辦完了事就可以回家了，家裡還有夫人等著您吧？」

  林承遇如夢方醒，上前將聖旨取回，又對皇后行了一禮：「皇后娘娘不要叫臣為難。」

  身後小太監幫著說了一句：「奴婢建議娘娘用毒，這毒其實溫和，不會讓娘娘痛苦太久。」

  林承遇則加了一句：「娘娘若是省事兒，那臣還可以給娘娘講一個關於寶福親王的故事。」

  寶福親王生前乃是皇上的頭一個兒子，又長又嫡，出生便占盡了世間風光。

  皇后一聽，瞬間變臉色：「你知道我兒子？你怎麼知道的？是不是你害死的他？」

  林承遇看著她沒有說話，但皇后很顯然已經明白，他這是等她做出決定，才會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