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王后的決意

  騎士和婦人如何放聲痛哭，沉痛哀悼，沒有一個人能夠對你們詳細地報告他們呼天搶地，哭喊聲連城裡都能聽到，善良的市民們聞聲也都紛紛趕到城堡。

  

  市民們聽到這則噩耗，都十分難過，他們於是和尼德蘭客人一起仰天呼號，然而，高貴的英雄何以喪命，他們並不知道。市民婦女跟著宮廷貴婦一起放聲哭悼。

  人們委託鐵匠為英雄特製一具棺木，這具棺木用白銀和赤金打造，豪華而堅固，在棺木的周圍又嵌上一條結實的鐵箍。大家以此祭奠亡靈，為死難者祝福。

  長夜慢慢逝去，漸漸露出黎明的曙光。高貴的王后令人抬起西格夫里特國王，把她親愛的夫君的遺體抬往教堂。

  他的親友們流著眼淚跟在靈床的後方。

  他們來到教堂之後，四處鐘聲迭起，

  教堂里站滿了神甫，他們開始吟唱聖經。這時，恭特帶著他的隨從們一同趕到，那個陰險的哈根也混雜在那些隨從當中。

  恭特說道：「親愛的妹妹，你真是不幸！我們怎就未能避免這樣的無謂犧牲！

  我們無時不為失去西格夫里特深感悲痛。"服喪的王后說道：「你們為什麼悲痛？

  「倘若你們也感覺悲痛，慘案就不會發生。我對你直言相告：當你們把我和我的丈夫分開之時，你根本沒有把我放在你的心中。天主啊，應該讓他們也一槍結束我的生命！"

  恭特一夥矢口否認他們犯下的罪行。

  王后說道：「誰清白無辜，請出來公開證明，請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走近死者的靈床，那時一切都會真相大白山，真偽分明。"

  這種近乎神奇的方式，至今仍舊靈驗：

  誰殺過人，他一旦走近受害者的靈床跟前，屍體上的傷口就像被害時那樣鮮血噴濺。顯靈結果證明：哈根罪惡昭著，手段慘毒。

  死者的傷口又像遇害時一樣噴出鮮血，

  弔唁的人們愈加泣涕不止，悲痛欲絕。

  恭特連忙解釋：「請聽我說明事情的原委：是強盜殺害了這位英雄，不是哈根所為。"

  克里姆希爾德說道：「我很熟悉這伙盜賊，他們不是別人，是你恭特和哈根那個敗類！願天主保佑，讓死者的親人為他報仇吧。"

  西格夫里特的勇士們立即做好戰鬥準備。

  克里姆希爾德又說道：「諸位勇士和親人，請你們同我一起分擔我的悲慘命運！"蓋爾諾特和吉賽海爾也來到靈床一旁，他們和大家一起沉痛哀悼死者的英魂。

  大家悲痛地哭悼克里姆希爾德的亡夫，一直哭到重又開始吟唱彌撒的時辰。男女老少從四面八方紛紛趕到教堂，即便毫不相干的人，也都為死者嗚咽。

  蓋爾諾特和吉賽海爾勸說他們的姐妹：「請你不要過分悲哀，事情已無法挽回。只要我們在世一天，我們將幫你排解憂悶。"然而，世上任何人都無法再使王后歡欣。

  直到中午時分，鐵匠才把棺材造完，

  大家於是把遺體抬下靈床，準備人殮。但是，王后要求不要馬上安葬棺柩，

  大家忍不住悲痛，又是一陣長吁短嘆。

  他們用珍貴的絲絹包裹英雄的遺體，

  我相信，在場的人看到後都要痛哭流涕。高貴的烏特和她的侍女們也一起痛哭，為這位卓越的英雄之死而無限惋惜。

  教堂里唱起安魂彌撒，遺體開始人殮，

  眾人於是紛紛擠到英雄的靈床跟前。他們每人都要獻上祭品，祭奠亡魂；可見西格夫里特身居敵壘，並不孤單。

  可憐的克里姆希爾德詢問她的侍從：「你們有誰願意對死者表示最後一次尊敬，對我懷有眷念之情，我煩勞他留下守靈。為慰藉英魂，我將把他的黃金向各位分贈。'

  這一天，在西格夫里特的靈柩人土之前，教堂里的安魂彌撒共唱了一百多遍。親友們圍在棺柩四周，瞻仰死者的遺容，連稍微懂事的小孩也都跑來參加祭奠。

  教堂里彌撒唱畢，眾人陸續分散。

  克里姆希爾德隨後請求：「諸位親友，請不要丟下我一人守在這位英雄的身邊，我的全部幸福將隨英雄人土，一去不返。

  「我真想在他的靈柩旁守上三天三夜，然後再讓我與親愛的丈夫作最後訣別。也許天主有情，對我敞開死亡的大門，那時克里姆希爾德的痛苦也就了卻。"

  住在城裡的市民們陸續離開之後，

  只有神甫、僧侶和西格夫里特的部下應克里姆希爾德的要求，在靈旁留守，伴她度過淒涼的夜晚和勞瘁的白晝．。

  參加守喪的人都堅持不食不飲，

  但西格蒙特指示，要準備充足的喪宴2凡是想要吃飯的人，也都可以隨時用餐。然而，尼伯龍國的勇士們硬是挑起重擔：

  相傳，他們三天三夜不停地吟唱彌撒，雖然辛苦，但也分得不少祭品和賞錢。他們中許多人原來貧苦，囊空如洗，

  如今立地變成富人，再也不那麼清寒。

  王后將上萬馬克分給前來弔唁的窮人，讓他們帶著主人的黃金去參加祭奠。反正西格夫里特再也不能起死回生，何不布施一次，至少可使英靈含笑九泉。

  克里姆希爾德夫人擁有大片的地產，她把交來的收成通通捐給病人和寺院，還給周圍的窮人發放大量紋銀和衣物，想以此表示對西格夫里特的深切懷今J、0

  此後第三天清晨，吟唱早彌撒的時候，大群民眾雲集在教堂前寬闊的廣場上面。大家揮淚向死難的西格夫里特告別，

  守期間必須日夜不停地吟唱彌撒．祈疇天主。

  為守喪的人提供飲食，是喪禮的一部分。

  猶如為自己的親人送葬一樣，前來弔唁。

  有人傳說，他們在守喪的四天之間光是給窮人布施的馬克就不下三萬。然而，英雄的音容笑貌已不能復原，他旺盛的青春活力也默默地消散。

  神甫們祈禱完天主，唱完安魂彌撒，眾人又是一陣呼天搶地，泣涕漣漣。英雄的靈柩從教堂移往墓地，然後安葬，親人們難捨難分，抑制不住心中的悲嘆。

  他們走在靈柩後面，哭得死去活來，大家都是悲不自勝，不論男人或是婦女。僧侶們吟唱彌撒祈禱天主直到安葬完畢，許多高級僧侶也參加了英雄的葬禮。

  再說說西格夫里特的那位忠貞的遺孀，她悲痛欲絕，幾乎暈倒在出殯的路上。人們不停地給她噴灑涼水，使她清醒，她蒙受了無邊的苦難，已經完全絕望。

  她居然還能活著，已經是一樁奇蹟。許多婦人都陪著她一起傷心地哭泣。王后說道：「各位西格夫里特舊日的勇士，念及你們一向忠誠，我再表示一個心愿：

  「在我經受了這一切深重的苦難之後，請讓我把他英俊的遺容再看上一眼。"可憐的王后再三地懇求，其聲哀哀，

  大家無奈，把那華麗的棺蓋又一次掀開。

  她由侍女攙扶，走近亡夫的靈柩，

  用手輕輕抬起他那寬闊英俊的額頭。她吻著躺在面前的高貴而勇敢的騎士，椎心泣血，明亮的眼睛血淚涌流。

  王后終於和西格夫里特痛苦地分別，她被人架著離開，因為兩腿已無力行走。美麗的婦人又一次昏厥過去，不省人事，這極大的悲痛險些帶她就此跨鶴西遊。

  自從高貴的西格夫里特國王被安葬之後，隨他一起從尼伯龍國來的全體勇士，

  再也沒有歡樂，心中充滿痛苦和非秫現在西格蒙特的臉上也一絲笑容都沒有。

  守喪期間，不飲不食的人為數不少，

  但是，他們總不能永遠不再需要營養。正如當今人們也都是那麼做的那樣，

  守喪期一過，他們又是一切吃喝照常。

  西格蒙特欲帶克里姆希爾德一同返回尼德蘭，克里姆希爾德則聽信親人勸告決定留在沃爾姆斯。西格蒙特心情沉重，自己帶勇士啟程回國。

  克里姆希爾德的公公來到她的面前，他對王后說道：「我們不宜繼續留在萊茵，親愛的克里姆希爾德，跟我一同回國吧，我想，我們在這裡是不受歡迎的客人。

  「他們忘恩負義，殺害了你高貴的夫君，我們不會讓你替罪，要你承擔責任。

  你可以完全放心，出於對我兒子的摯愛，我將一如既往，把你視為我的親人。

  「西格夫里特生前賦予你的一切權利，包括土地和王冠，繼續歸你使用。

  西格夫里特的全體隨從若是能夠繼續為你效勞，他們肯定由衷地高興。"

  大家都不願意繼續逗留在仇敵中間，於是通知侍從，他們要動身返回尼德蘭。婦人和侍女急忙收拾她們的衣裳，

  侍從們趕緊跑到馬匹那裡，備好鞍鞽。

  當西格蒙特急著要帶王后回國的時候，克里姆希爾德的親屬都對她執意挽留。他們請她留在萊茵，呆在母親的身邊，王后則回道：「我絕不接受你們的請求！

  「那個把我這弱女人害成這樣的傢伙，若是他常常出現在我的眼前我無法忍受。"吉賽海爾說道：「親愛的克里姆希爾德，你不是為別人，是為母親才在這裡停留。

  「至於那些害過你的傢伙，你不要理睬，你可以靠我的收人過活，無需與他們往來。"克里姆希爾德對勇士說道：「這不可能，我一旦遇上哈根，心臟就會因痛苦而停止跳動。"

  勇士說道：「我會保護你不與哈根相遇，請姐姐住在弟弟我吉賽海爾的宮裡，我將幫助你把失去丈夫的痛苦忘記。"孤苦伶仃的王后說道：「可憐我急需友誼。'

  年輕的弟弟情真意切地勸說之後，

  烏特、蓋爾諾特和其他至親也來開導，說她在西格夫里特的國家舉目無親，誠心誠意地懇求她，留在沃爾姆斯為好。

  蓋爾諾特說道：「一個人無論多麼強壯，最後總不免一死，因此你不必這樣悲傷。親愛的妹妹，你為什麼非要去生人那裡，對於你最好的選擇，還是留在親人身旁。"

  王后應吉賽海爾的請求，終於答應留下。西格蒙特的勇士們打算馬上啟程回家。人們把他們的馬匹從馬廄里牽來，

  把全部行李裝上馱畜，他們整裝待發。

  西格蒙特走到克里姆希爾德面前，他說道：「西格夫里特的部下已在鞍旁恭候你大駕，我一刻也不想繼續在勃艮第人這裡停留，讓我們一同返回尼德蘭，現在立即出發。"

  克里姆希爾德說道：「親屬們給我忠告：在尼伯龍國里我沒有一個骨肉同胞，

  這裡我有許多親人，他們大家待我很好。"西格蒙特聽後十分難過，心如刀絞。

  父王說道：「你不要聽信他們的慫恿！

  你回國後將繼續在宮廷里執掌朝政。

  我的全體族人都將服從你的統治，

  我們失去西格夫里特，絕不拿你抵命0

  「為了你們幼小的兒子，你也應該回家，夫人，你不能讓他作為孤兒，自己長大。待你的兒子成人以後，他會給你帶來安慰，這期間，你還有堂堂的英雄給你保駕。'

  王后說道：「西格蒙特陛下，我不想與你們同行，不論將來如何，我決定留在我的族人當中，他們會幫助我，與我分擔我的不幸。"她的決定使尼伯龍國勇士萬分掃興。

  他們齊聲回道：「如果你決定留在這邊，我們只能斷言，我們的不幸已經達到極限。如果你不回去，而是留在我們的仇敵中間，那麼我們赴宴歸國，途中可能非常危險！"

  「請眾位勇士放心，天主會保佑你們，他們會派人把你們一直護送到尼德蘭我也將關照，必須確保你們一路平安。至於我的兒子，只好拜託各位勇士照管。"

  他們終於知道，克里姆希爾德不肯同歸，全體西格蒙特的勇士都紛紛落下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