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崩殂

  鮮血從他的傷口裡不停地往外噴涌。英雄在垂死中，又一次掙扎著抬起頭來，痛斥那群不義之輩謀害他的無恥行徑。

  瀕死的英雄說道：「你們這群可卑的懦夫！難道我竭誠效力竟應遭到如此報復？我對你們忠貞不渝，卻惹來殺身之禍，這種倒行逆施將給你們的族人蒙上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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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現在起，這個氏族的每一個後代，都有一個不光彩的污點與生俱來。你們被憤怒蒙住了眼睛，恩將仇報，你們將帶著無恥與高貴的騎士英名分開！"

  英雄躺在血泊之中，騎士們紛紛趕來，大家無不椎心泣血，這一天充滿悲哀。稍有忠厚仁義之情的人，都悽然淚下，西格夫里特受之無愧，他一生英勇豪邁。

  勃艮第的國王也為英雄之死哭哭啼啼。瀕死者說道：「你現在落淚，大可不必！你們把惡事己經做完，為什麼事後哭泣？你們將受世人的痛斥：君不該忘恩負義。"

  奸詐的哈根問道：「陛下為什麼要落淚？我們的恐懼和全部羞辱從此一去不回。如今敢同我們抗爭的人已為數不多，我感到榮幸，結束了西格夫里特的權威。"

  西格夫里特說道：「你們還有臉自我吹噓！要是我事先知道你們心藏謀殺的奸計，我會保護自己，防止你們對我出其不音現在，我只擔心我的愛妻，別無憂虍也、0

  「我托天主之福，還喜得一個小兒。可憐這小小生命，因為親族背信棄義，謀害無辜，他從今以後己被恥辱玷污。要是我還有力氣，我要對他們提起控訴！

  「倘若你，高貴的國王，你在這個人世還願意對一個人表示一點忠厚和仁茲"生命垂危的英雄說道，聲音里飽含痛苦，「我請求你，對我親愛的妻子給予照顧。

  「我以全體君主的高潔之心向你懇求：她是你的妹妹，讓她受到你的保護的至於家父和其他隨從，讓他們長久地等待吧。骨肉至親如此陷害一位婦人，何等殘酷！"

  西格夫里特的鮮血染紅遍地花朵。

  勇敢的英雄在垂危中又掙扎片刻，

  終於時辰已到，他再也沒有一點聲息：死亡這把鐮刀從來都是無情而鋒利。

  哈根一夥見西格夫里特已經合眼，

  他們將屍體放在一塊赤金的盾牌上面。哈根策劃了這起謀殺．並且親自作案，大家商議，如何才能將事情的真相隱瞞。

  多數人以為：「這是一樁醜事，不得聲張，大家必須同心同德，堅持同一個立場，就說是西格夫里特隻身去林中潛伏獵捕，途中遇上一夥強盜，他被強盜打死在路上。"

  哈根說道：「我負責將屍體送回沃爾姆斯。縱然他的妻子知道真相，於我又有何妨？誰讓她惡毒地中傷布倫希爾德王后，

  現在她怎麼哭泣也打動不了我的心腸。"

  哈根讓人將西格夫里特的屍體放在克里姆希爾德的寢宮門前。清晨侍從發現屍體，克里姆希爾德立即猜出劊子手是誰。西格蒙特和隨從們趕來，克里姆希爾德勸阻他們不要馬上報仇。克里姆希爾德夫人，他們的勇士以及沃爾姆斯人悲痛不己。當哈根走近棺柩時，西格夫里特的傷口再次出血，克里姆希爾德斷定，是哈根殺害了她的丈夫。勃艮第人矢口否認。西格夫里特的葬禮按基督教儀式舉行，非常莊重。

  他們等到夜幕降臨，然後返回萊茵對岸。

  勇士們行獵中的表現真是可惡到極占

  婦人們看到被打死的野獸，紛紛落淚，

  何止野獸，後來還有許多英雄命歸西天。

  現在請聽我敘述他們殘酷報復的行徑！

  那個哈根，他命人將尼伯龍國的英雄

  西格夫里特的屍體抬到一座寢宮門前，

  死者的妻子克里姆希爾德就睡在裡面。

  哈根讓人將屍體偷偷地放在寢宮門邊，因為每日清晨，在天色未亮以前，

  克里姆希爾德總要去教堂祈禱天主，屍體放在那裡，她一出門就會發現。

  像往常一樣，教堂里又傳來鐘聲，

  美麗的克里姆希爾德把她的侍女們喚醒，然後吩咐侍從去取燭火和她的衣裳。那名侍從偶然踩到西格夫里特的屍體，

  那屍體上的衣服全部濕透，鮮血淋漓，然而他並未認出，這就是他們的國王。他先把燭火送人宮內，然後才把見到的情況如實地報告給尊敬的克里姆希爾德主上。

  克里姆希爾德正要帶著侍女前往教堂，那侍從說道：「請夫人稍等，我有話要講：門外有一具死屍，像是被害的騎士模樣。"高貴的夫人頓時悲痛欲絕，無限哀傷。

  她在尚未證實這死屍是她的丈夫之前，立刻想起哈根臨行前對她盤問的情況0：他問怎樣能保護西格夫里特安然無蘭夫人悲從中來，因為一切現世的幸福已去。

  可憐的婦人於是暈倒在地，不能說話，只見她躺在那裡痛不欲生，呼天搶地。她從昏厥中甦醒過來之後，狂呼亂叫，她的叫聲在寢宮上空迴旋，悲慘悽厲。

  侍從們說道：「說不定那是一位外人。"克里姆希爾德一陣心痛，嘴裡吐出鮮血，她說道：「不，死者正是我親愛的夫君。主謀是布倫希爾德，劊子手就是哈根！"

  她讓人攙扶著她去看一看那具屍首。她用白皙的雙手微微抬起死者的額頭，那容顏雖然血肉模糊，她還是立刻認出，正是那位尼德蘭英雄慘臥在她的門口。

  高貴的王后沉痛地大叫：「我多麼痛苦！不是寶劍砍碎你的盾牌，而是有人把你謀害！要是我確切知道，是誰製造了這樁慘案，我就只有一個念頭：一定殺死那個無賴。'

  全體侍從與親愛的王后一起放聲痛哭，沉痛地追悼這位卓越的尼德蘭君主。他們從此失去了自己高貴的國王；

  哈根從而把布倫希爾德的憤怒徹底安撫。

  克里姆希爾德悲不自勝，她吩咐侍從：「請趕快把西格夫里特的勇士們喚醒，還要把我的不幸報告西格蒙特父王，

  請問他，是否願意與我一起為英雄守靈。'

  一名侍從立即去叫西格夫里特的勇士，尼伯龍國的英雄們不敢相信這則噩耗，直到他們親耳聽到傳來的陣陣哭聲，

  他們的歡樂從此如風捲殘雲，一掃而空

  那名侍從又來到父王西格蒙特床前，

  老王正在床上輾轉反側，不能安眠。

  我猜想，他心中已經預感有不測的風云：他今生今世再也不能與親愛的兒子相見。

  侍從說道：「西格蒙特陛下，請趕快起床！克里姆希爾德王后派我前來向你報告，她蒙受了極大不幸，心中萬分悲傷。

  請你陪她哭悼吧！你的遭際也很悽愴。'

  西格蒙特急忙坐起，向侍從問道：

  「你說美麗的克里姆希爾德蒙受了不幸？"侍從哭著回道：「我不敢對你隱瞞真情，是的，有人殺害了我們勇敢的尼德蘭英雄。"

  西格蒙特忙說道：「我請求你口下留情，請不要用這駭人聽聞的瞎話把我愚弄！你說什麼西格夫里特已經被人殺害？

  我就是哭他到死，也止不住心中的悲痛。"

  「陛下如果不願意相信我說的話，

  請你去詢問克里姆希爾德和她的隨從，親自聽聽他們怎樣因英雄之死而痛哭失聲。'西格蒙特肝膽俱裂，他怎能不萬分震驚？

  西格蒙特和他的一百名勇士趕緊起床，他們帶上鋒利的長劍，仰天呼號地奔向那傳來悲哭之聲的地方。西格夫里特的一千名勇士這時也已經趕到屍體一旁。

  當他們聽到婦人們傷心痛哭的時候，有些勇士這時才想起，還沒有穿好衣裳。剛才他們因為心情沉重，神志恍惚，自己的儀表如何六根本顧及不上。

  老王西格蒙特走到克里姆希爾德身旁，他說道：「這次勃艮第之行，真是遭殃！我們原來以為，來到了至親好友中間，怎料竟有毒手奪走我的兒子，你的情郎！"

  高貴的王后說道：「要是我知道兇手是誰，我一定讓他不得好死，絕不發一占茲非我非要讓他嘗嘗我的厲害不可，為此他的親人將永遠泣不成聲，哭天抹淚。"

  老王抱起王子西格夫里特的身體，

  周圍的人又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哭泣。

  當時習俗，騎士去見婦人時，必須衣冠整齊。

  他們的哭聲在主宮和大殿的上空迴旋，聲音之大，震撼著沃爾姆斯的城樓和屋宇。

  他們把血衣從國王健美的遺體上脫下，給他清洗傷口，然後把遺體放上棺架。隨從們捶胸頓足，又是一陣放聲痛哭，英雄的遺孀更是悲痛欲絕，沒人能夠安慰。

  那一千名尼伯龍國的勇十齊聲說道：「殺害主上的兇手肯定就在這座城裡，我們時刻準備著親手為國王報仇雪恨。"他們說罷，立即去取他們的全部武器叭

  那一千一百名卓越的勇士2把盾牌取來，他們現在聽西格蒙特的指揮，由他統率六西格蒙特急於為西格夫里特之死復仇，老王當然有一切理由如此急不可耐。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應該與誰拼鬥，因此只能對恭特和他的隨從嫉惡如仇，因為西格夫里特曾跟他們一同騎馬出遊。王后見勇士們手持武器，不禁十分擔憂。

  高貴的王后儘管痛苦深重，內心悽愴，

  他們平時只隨身攜帶寶劍．現在去取其它武器·意味著要全副武裝，嚴陣以待西格夫里特的一千名隨從和西格蒙特的一百名護衛，共一千一百名尼伯龍勇西格夫里特死後，西格蒙特接任統帥。

  然而，她很清楚，這些尼伯龍國的勇士恐怕會死在她兄弟方面那些勇士的手上。她於是像勸阻親密的友人那樣執意攔擋。

  災難深重的王后說道：「西格蒙特父王，不論你有何打算，都必須對敵情了如指掌。要知道恭特大王擁有許多勇敢的騎士，你們貿然前去招惹，豈不是自取滅亡？"

  然而，勇士們舉起盾牌，表示決心戰鬥。高貴的王后則一面命令，一面懇求，要求那些驕傲的勇士放棄他們的打算。勇士們不聽她的勸阻，使她無限擔憂。

  她說道：「父王陛下，且勿操之過急，

  應該等待有利時機，待我拿到確鑿證據，證明誰是殺害英雄西格夫里特的兇手，那時我和你一道為我親愛的丈夫剷除仇敵。

  「在萊茵河一帶有太多的亡命之徒，

  你一人惹事，他們有三十人上來對付。因此，我勸各位勇士不要大動干戈，

  他們應受什麼懲罰，上蒼會為我們做主。

  「諸位英雄，請與我分擔這巨大的不幸，守在這裡吧，同我一起等待天明，

  然後幫我把親愛的丈夫的遺體人殮。"英雄們回道：「我們聽從王后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