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妖母

  面色微紅的貝奧武甫禮貌地從維瑟歐王后手上接過酒杯，然後仰頭一飲而盡。王后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她招招手，五個手舉托盤的侍女便魚貫而來。精緻講究的托盤上，依次擺放著製作精美的金鐲、盔飾、戰袍和戒指等。多麼貴重的禮品啊！侍女們面帶微笑，手舉托盤，並排站在貝奧武甫的酒桌前。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走在最後的那名侍女的托盤裡，擺放著一隻世上絕無僅有的碩大項圈。維瑟歐王后當著眾人的面，特意講述了這隻項圈的來歷：傳說這隻項圈名叫布羅辛，原是女神費雷婭的寶物，幾經輾轉才由哈馬從哥特王愛曼里克那裡偷出，連同寶盒帶到光明城。這可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寶物。「請收下這些禮物吧，」王后說，「親愛的貝奧武甫，希望這些寶物能給你帶來好運！你已創下功勳，無論什麼地方的人都將把你的事跡頌揚。這裡的每個人都很真誠、善良，都忠於自己的國王。大臣們團結一致，人民眾志成城。希望你在這裡開心快樂！」

  維瑟歐王后話音剛落，宴樂廳里再次響起雷鳴般的掌聲。「謝謝王后的賞賜，其實，我貝奧武甫只不過是為民除害，做了我該做的事情而已。」貝奧武甫謙虛地說。「你太謙虛了，貝奧武甫。你的英名一定會傳遍天下，像大海那樣廣闊無邊。願你在這裡生活幸福，同時希望你費心教導我這兩個孩子。他們日後將是這個國家的王位繼承人。」王后說完，轉身回到座位上，招呼大家繼續開懷暢飲。在王后的倡導下，人們紛紛舉杯為英勇的高特武士、為國家的美好未來而乾杯。鹿廳里的氣氛頓時又熱烈起來，如同一片歡樂的海洋。卸下重負的將士們也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他們簇擁著貝奧武甫歡笑打鬧、喝酒行令。直到夜幕降臨，黑暗完全籠罩著整個鹿廳，赫羅斯加國王親自安排貝奧武甫和他的隨從去安歇，自己才和王后返回寢宮休息。而勇士們則留下來，繼續守護宴樂大廳。

  他們把凳子搬到一邊，在地板上擺下床鋪，解下頭盔和胸甲堆放在身邊的長凳上，把盾牌和長矛擱在枕邊，然後才呼呼入睡。他們養成了隨時準備戰鬥的習慣，不管那戰場是在家裡還是在曠野上，無論何時何地他們都高度警惕著，準備隨時聽從國王的吩咐。真不愧是一支紀律嚴明的威武之師啊！

  

  話說格蘭道爾被貝奧武甫擰斷胳膊，一路跌跌撞撞逃回沼澤地時，已經氣若遊絲，只剩下一口氣了。他的母親，那貪婪兇狠的妖母，看見兒子艱難地拖著血淋淋的斷臂，面色慘白地逃回來時，她一下子蒙了。「我可憐的兒呀，誰吃了豹子膽，竟敢把你傷成這樣？」妖母大叫一聲，撲到兒子身上哭起來。但此時此刻，垂死的格蘭道爾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母親哭泣。他艱難地嚅動著嘴巴想說點什麼，但終究因傷勢過重，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妖母一邊哭泣，一邊心急火燎地施展魔法，企圖救活兒子的性命。但格蘭道爾實在是失血過多，她的妖術也回天無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生命的氣息在兒子身上一點點地消失。「我的兒呀，你怎麼就丟下娘走了呢？」妖母抱著氣絕身亡的格蘭道爾，哭得昏天暗地。她實在弄不明白，白天還活蹦亂跳的兒子，怎麼這麼快就死了，而且死得這麼慘，竟然被人擰去了一條胳膊。

  不管怎麼樣，得把兒子的胳膊找回來！傷心欲絕的妖母決定鋌而走險，獨自潛入鹿廳找回兒子的胳膊，並替兒子報仇。黑夜在妖母焦急的等待下終於遲遲來臨。她乘著星光，迫不及待地摸出了昏暗的沼澤地。她不知道究竟是誰竟會有如此威力，能殺死她魔力高強的兒子格蘭道爾。儘管她明知自己的力氣遠遠不像兒子那樣令人生畏，要去面對打死了自己兒子的勇士將是何等的艱難。但她顧不了許多，此時此刻她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為自己的兒子報仇雪恨。仇恨和悲慟完全占據了她的內心，幾乎令她失去理智。怒氣沖沖闖進鹿廳的妖母儘管很小心也很謹慎，但她輕微的動作聲響，還是驚動了鹿廳里放哨的武士。隨著哨兵的大聲呼喊，其餘的勇士也從睡夢中驚醒，趕緊拿起長矛、提起圓盾準備應戰。

  剎那間，整個鹿廳喊聲震天。

  勇士們的呼喊頓時讓妖母慌張起來。她知道一旦被人發現，唯有迅速脫身才能保全性命。於是，她「哇——」的一聲，朝著圍上前來的勇士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悽厲的吼叫聲嚇得勇士們一時間不敢隨意靠攏。趁著勇士們瞬間的停頓，妖母縱身一躍，張開尖利的爪子，如野貓一樣沿著鹿廳光滑的柱子爬上屋頂，並摘下格蘭道爾那已經開始腐爛的手臂。妖母把格蘭道爾的手臂揣進懷中，她綠瑩瑩的眼睛在暗夜裡火把的映照下，發出一縷縷仇恨的凶光，令人膽戰心驚。當勇士們從眼前的驚愕中回過神來時，可怕的妖母已經從屋頂上一躍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攬過近旁的將士伊斯切爾，倉皇奪門而去。一切來得那麼突然，可憐的伊斯切爾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抗和掙扎，便被妖母夾在了懷裡。妖母得手後也不敢停留，瘋狂地向著茫茫的黑暗深處奔跑開去。可憐的伊斯切爾喉嚨里發出的哀號聲漸漸地隨著妖母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黑漆漆的夜幕中了。第二天一早，太陽依然從東方升起。

  可將士伊斯切爾卻死在了妖母的魔爪之下，再也無法見到早晨的太陽了。當伊斯切爾和格蘭道爾的魔爪被妖母擄走的消息傳進王宮時，白髮蒼蒼的國王踉蹌幾步，險些昏倒在地。是啊，伊斯切爾追隨老國王建功立業，不管是在戎馬生涯還是和平治國的年代，他們一直肝膽相照、生死與共，建立了深厚的君臣情誼。一想到伊斯切爾這位親信和謀士昔日在戰場上和自己互相照應，率領士兵與頭戴鋼盔的敵人英勇交戰的情景，老國王就無法控制自己的傷感。哀傷與焦慮又重新籠罩在這位可親可敬的老人心頭。於是，赫羅斯加國王只得吩咐傳令官，將貝奧武甫和他的勇士們從他們的住所請回王宮。

  「聖明的國王，昨天晚上您是否心隨所願，睡得很香甜？」貝奧武甫問候道。昨晚，貝奧武甫和勇士們睡得很熟，一大早就被叫到宮裡，還不曾知道妖母來過鹿廳的消息呢。「戰無不勝的貝奧武甫啊，請別問我是否平安了！悲傷又重新籠罩了丹麥王國——我們的伊斯切爾死了。昨晚格蘭道爾的母親、那個兇殘的妖母來到了鹿廳，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她把可憐的伊斯切爾擄掠到了哪裡啊。」赫羅斯加國王老淚縱橫地說道。「什麼？妖母擄走了伊斯切爾？」貝奧武甫驚訝地問。「嗯。她肯定是為了報仇而來——前天晚上，你用鐵鉗一般的雙手將罪有應得的格蘭道爾置於死地；昨晚這作惡多端的妖母，一心只想為兒子報仇，就來到鹿廳搶走她兒子的胳膊，又擄走了可憐的伊斯切爾。今天，悲傷又重新籠罩在人們的心頭。很多人都在為失去伊斯切爾而流淚，很多人又開始為妖魔的肆虐而恐慌。我希望你能再次伸出援手，剿滅妖母，替伊斯切爾報仇！因為只有你才具備這樣的能力啊。」國王沉痛地請求道。「請不要悲傷，偉大的國王。您大可放心，血債血償，我將為不幸的伊斯切爾討回公道。現在，請先把有關那個妖母的具體情況告訴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