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沉默中爆發

  家裡的活還是很多的，賣桃賣杏賣瓜，哎呀一樣一樣的，真是。每天下午要去桃園裡摘桃。幸好的是，父母比較勤勞，我們都一起幹活。再累，父母都不捨得閒著，再者，也想多干點。把桃子摘的能把電動三輪車裝滿兩層周轉箱的時候，就不摘了。然後，每天早上凌晨或兩點或三點排隊到農貿市場，或到各個交通要道的路口收購點，去排隊賣桃。反正是哪兒的價錢高，就往哪兒涌。有時候賣給桃販子，他們收購後拉往外地賺差價；有時候賣給某個罐頭廠或果汁廠的中間商。由於桃子一旦熟透無法存放，快速地賣是唯一的辦法。看見頭髮快白完的父母，兄弟們都不在家，妹妹又幫不上忙，只有咬著牙拼命地干。每天都像一頭驢一樣，在桃園裡、梨園裡與蘋果園裡轉。每天忙完，回到家裡，都是非常疲憊的，很多時候是再渴，連喝口水的力氣都沒有了。媳婦、孩子看著都心疼。「我說爺爺呀，你看我爸爸都累成什麼樣了呀，你不能就這樣抓住我爸爸一個人幹活吧，在這樣忙的時候，你讓二叔、三叔回來幫幫忙，干幾天再走呀，也行呀！」女兒心疼了，和她爺爺奶奶辯解著。「你二叔和你三叔都忙，回來還要請假，怕耽誤他們賺錢！」爹微笑著說，但語氣堅定，是不會讓兩個弟弟來的。「那你怕耽誤我爸爸賺錢！」女兒生氣了繼續和她爺爺奶奶辯解。「不怕！」爹繼續笑著，也不生氣，他就是這樣，只要聽他的話，給他幹活，說什麼都不生氣。「那我要不讓我爸爸去了呢？」女兒真生氣了，跺著腳對著她爺爺奶奶說。「那也要去，你爸爸最孝順，不捨得爺爺奶奶太累！」爹繼續笑著說，滿臉的詭笑，我知道他就是故意氣我女兒的。「好啦，好啦，能消停一會兒不，干，干，干，讓幹啥都干，抓緊吃飯，還要去幹活呢！」老婆笑著說，把飯菜端上來了。爹把肉都捯給了女兒和兒子，「多吃點肉，長高長大！」爹非常真誠和慈祥地說。「爺爺你吃吧，我這麼大了，自己會吃，咯咯咯......」女兒又笑了，對著她爺爺說。「爺爺呀，你都這麼老了，是吧，吃肉也沒有用了，都給我吧，姐姐不吃！」兒子非常認真地說。「什麼話呀，你爺爺老了也要吃肉，真是的，這麼饞呀！」老婆佯裝生氣地對兒子說，兒子搖搖頭，我們也不知道什麼意思，大家看著他都笑了。最缺少積極性的是，賣了錢沒有我的一分。每次賣過桃或酥梨後，買家都會把錢交給我，我先點一遍，查查數目對不對，看看錢的真假，然後，爹就直接拿走了。可能是這十幾年來都習慣了。在一次凌晨，我先把錢裝到口袋裡，帶著爹回家了。但是，忘了把錢上交了。當準備騎著兩輪電動車回街上的時候，「我說，張揚，你忘啥了吧！」爹看著我笑著說。趁著電動車車燈的光，我仔細檢查了，沒有忘記啥。「沒有呀，這什麼都在車上呢！」我看著三輪電動車和兩輪電動車說。「真沒有忘嗎！」爹很是神秘地說，香菸的明滅照著他神秘的臉。「沒有呀，咱是一路來的，怎麼可能呀！」我有點懵了。「就是這個呀！」爹微笑著用手指頭做出一個錢的手勢。「錢呀，您直說呀，繞這麼大的彎子！」我笑了，想掏錢的時候，又縮回去了。「我說爹呀，這次的錢給我算了，我給我閨女買個電腦，算是你的心意，咋樣！」我胸有成竹地說，心想爹會同意的。「門都沒有，想給你閨女買什麼，我不管，我就是不給錢！從小你上學，我都能累死，錢都讓你花了，現在你一分錢都不要想，拿過來！」爹說著就是很生氣和激動了。「人家上學的多著呢，也沒有你這樣十幾年一分錢不給的！我不是想要你的錢，你哪怕有句話也行啊，是的，我上學了，但我畢業後不也沒有工作嗎，也是和農民一樣到處打工！」我也生氣了大聲地爭辯著。「沒有找工作，是我的錯嗎，誰讓你急忙結婚的。再說了，你上學花錢了，以後的錢都得給老二和老三，你一分錢別想！」爹是憤怒了。「我畢業後，這十幾年的活，都是我自己的干，老二老三去過一次梨園不，去過一次桃園不，哪一棵樹不都是我栽的，我怎麼就不能得一分錢啊，哪一次藥不是我打的，哪一次肥料不是我上的，我就給其他幹活，誰家不得按天給我開工錢，十幾年了，你沒有給我過一分錢，一分錢啊，這連給我閨女買電腦，都不給買！給你，我不幹了，我不要了！」我真的生氣了，十幾年這是我第一次生氣。現在我終於明白，小猛為什麼在晴晴生病的時候，會那麼粗暴的對待岳母了。為了我的女兒，我也會和我的父母生氣的。我從口袋裡掏出來錢，向著天撒了，院子裡飛舞著錢，我騎著兩輪電動車，在暗紅的車燈照耀下，非常氣憤地回街上了。回到街上的家裡，我沒有說什麼就氣呼呼地睡了，怎麼也睡不著。想著這麼多年的累和委屈，我流淚了，蒙著頭，害怕老婆看見和聽見。十幾年來，每賣一次錢，只要夠萬了，爹就會揣著布兜過來了，一般是在半夜的時候。噴著煙霧，慢騰騰地說：「老二家，孩子要上學了，外面學費貴，明天你給他打去，……」「老三家的車要保養，外面掙錢難，明天你給他打去，……」沒有一次是想著我，這麼多年，我有多難呀，多累呀，從沒有說過一次。老婆每次看到他來都表現的很是不高興，這樣也真是有些欺負人了。我不想說什麼，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兩邊的老的，都沒有幫過，習慣了，就這樣吧。反正，現在有了自己的生意也過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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