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謝清辭輕輕頷首。

  他看了龍依依一眼，面色猶豫，聽了路人的話和這老嬤嬤的話，他心裡也有些後悔這個計劃。

  這個寧家公子，看起來並不是好相與的人。

  要是他有意圖對龍依依做些什麼……

  謝清辭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龍依依回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已經知道了龍依依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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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握上了謝清辭的手。

  「別擔心。」

  謝清辭點點頭。

  「公子啊～」

  「老嬤嬤來給你送人來了。」

  還沒等走到內院，裡面就傳來了男人怒吼的聲音。

  「滾！」

  「我誰也不要！」

  「我只要春香！」

  龍依依聽到了內院裡面男人的怒吼聲，她一愣，春香是誰？

  老嬤嬤尷尬地笑笑，她回過頭來對龍依依說，「不要緊，就是公子上一個貼身丫鬟出了事，跳井死了。」

  「公子就是對自己的人太好了。」

  「這個小丫鬟還不知道珍惜。」

  老嬤嬤笑得眼睛眯上了一條縫，好像少了一條人命這種事兒也不是很大，在她看來不過是稀疏平常。

  這種話拿來騙騙小孩兒還差不多，說給龍依依聽，龍依依是肯定不相信的。

  還沒走到房間外面，一個竹簡被人從窗子裡面丟出了窗子外面，不偏不倚地剛剛好砸在了老嬤嬤的頭上。

  老嬤嬤「哎呦」一聲痛呼，臉上還得陪著笑臉，諂媚奉承道：「哎呦，我的大少爺，你好歹出來看看，老奴包你滿意。」

  「滾！」

  「滾！」

  「都給我滾！」

  房間裡面衝出來一個半大少年，看著和謝清辭差不多一個年紀。

  少年的臉上戾氣非常重，橫眉倒豎，滿面被氣得通紅，生得倒是唇紅齒白，人有些消瘦，一看就是被掏空了身子，虛的身子骨好像風一吹就要倒了一般。

  龍依依想，這寧公子看起來確實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可沒想到，剛跑出房間的寧家公子，本來還在暴躁狂怒，在看到龍依依的一瞬間卻沒了火氣。

  他皺著眉心，逐漸彎起了唇角，抬手摩挲起下頜來，一步步緩慢地靠近了龍依依。

  「模樣不錯。」

  寧家公子伸出手來，抬起了龍依依的下頜，「那就留下來吧。」

  龍依依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十分厭煩寧家公子對自己的觸碰。

  「多謝公子。」

  寧公子看了眼旁邊的謝清辭。

  「這個又是誰？」

  「我不是說我不要男人留在我的院子裡面嗎？」

  龍依依道，「這是我的兄長。」

  老嬤嬤看了一眼謝清辭，夫人早就想為公子的院子裡面塞幾個家丁，能識文斷字帶著公子讀書是最好的。

  為了她在這府中的地位，老嬤嬤為自己捏了一把汗，辦事還得周全。

  既得讓夫人滿意，又得哄著公子開心。

  「公子啊，人都說正人君子須得憐香惜玉，你看這姑娘這麼細的手，你捨得讓她在院子裡面做重活兒嘛？」

  「有什麼活兒你就使喚這丫頭他哥，這樣新來的這丫頭，也能一心一意陪著你了。」

  寧公子一聽這個好啊！

  他鼓起掌來，「好！」

  「這麼安排我滿意！」

  老嬤嬤鬆了一口氣，給公子院子裡面安排人的事兒，夫人已經催促多次了。

  換了左一批右一批的丫鬟，沒一個能在公子身邊留得長的，這次這個丫頭看起來挺機靈的，或許可以試試。

  「那公子，您瞧著行了，我就帶去給夫人瞧上一眼。」

  寧公子盯著龍依依的眼睛就像是餓狼見了食物，但是他自己心裡也明白，母親不點頭，這些個小丫頭根本送不到他的院子裡。

  「那快去吧！」

  「嬤嬤記得幫我多美言幾句。」

  老嬤嬤滿臉堆笑，一口答應下來。

  「一定一定！」

  「這點小事，老嬤嬤肯定幫公子辦的明明白白。」

  等出了寧家公子的院子，老嬤嬤立刻收斂了笑容。

  「剛才我家公子同意留下你們沒什麼用。」

  「你們要真的想在這府裡面站住腳，留在寧家公子的院子裡面做工。」

  「還是得看老爺和夫人同不同意。」

  老嬤嬤正色道：「老爺今天不在。」

  「我帶你們去見夫人。」

  老嬤嬤道：「夫人呢，最看重的就是公子的學業。」

  「我們寧家已經夠有錢的了，不需要再讓公子出去經商打拼。」

  「只想著他能好好讀書，考取個功名，能守得住這家底就好。」

  說到這裡，龍依依多了個心眼兒。

  寧家祖上不就是當官的嗎？

  難道這樣的庇佑還不夠？還要繼續把家裡這個紈絝送去官場上？

  龍依依和謝清辭對視了一眼，謝清辭搖搖頭。

  他垂下眼睫，龍依依看懂了他的意思，僅僅從老嬤嬤的話裡面，不一定就能推斷得出他們要寧家公子走上官場就是為了用權利籠絡住錢財。

  有錢的商人家裡，想要幾個兒郎有出息，這也很正常。

  老嬤嬤帶著兩個人在後院中穿行，走了許久，才到了寧家夫人的住處。

  老嬤嬤的語氣比之前見著寧家公子的語氣緩和了許多。

  「請問夫人在嗎？」

  老嬤嬤輕聲細語地對著院子外面值守的丫鬟道：「就說我在外面買了新的丫鬟和小廝過來，要送去公子院子裡面的。」

  「請嬤嬤稍等，我這就去通報一聲。」

  說完，小丫鬟進了屋，不一會兒，她對著老嬤嬤招招手。

  「夫人讓你們進去。」

  老嬤嬤點點頭，面帶微笑，帶著身後這兩個人走進了院子。

  龍依依抬眼看去，只看見庭院中，台階上的藤椅上坐了一個中年美婦人，也就和林秀蘭一般大的年紀。

  周身珠光寶氣，手腕上都戴著好幾個金鐲子，玉鐲子，就連頭髮上都點綴了許多的金銀珠寶，繁重的首飾下面，婦人的相貌反倒是沒那麼顯眼了。

  「讀過書嗎？」美婦人掃了龍依依一眼，懶懶的問。

  「回夫人的話，跟著家中兄長讀過些書。」

  「哦？」

  美婦人掀起眼，打量了一眼謝清辭，誇讚了一句，「確實看起來是個文弱書生的模樣。」

  「參加過科考嗎？」

  謝清辭微微頷首，「回婦人，不曾參加過。」

  「在下家中貧寒，能借一兩本學堂裡面的書拿來看已經是不容易了。」

  美婦人看著謝清辭問，「那你想不想繼續讀書。」

  謝清辭道：「自然是想的。」

  美婦人想了想，從自己的手腕上拿下來了一對銀鐲子，交給了旁邊的丫鬟。

  「拿去給他們兄妹吧，當作是見面禮。」

  「多謝夫人。」龍依依和謝清辭對著美婦人點點頭。

  「你們記住，哄著公子能多讀書才是重要的事，其他的事兒還有嬤嬤幫襯著，你們的任務就是陪著公子讀書。」

  「只要他肯讀書，寧家書房裡面的書隨你們怎麼看。」

  「就是讓我再請個教書先生過來，那也沒有問題。」

  「你們能從我這撈到什麼好處，就看你們能不能有能力把公子往正路上帶。」

  寧家夫人的語氣懶散，透著深深地無奈，想也知道，這種話她到底對多少人說過。

  抬眼的一瞬間，寧家婦人的目光突然變得凌厲起來。

  「不過我醜話說在前。」

  「如果你們帶著公子胡鬧，不僅沒讀書，還生了不該有的心思，那下場就如同你們之前的那位春香姑娘一樣。」

  寧家夫人輕蔑地嗤笑一聲，「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地位，就也想做起寧府的女主人了。」

  說著，寧家夫人掃了一眼龍依依。

  「別做讓我失望的事情。」

  「聽明白了嗎？」

  龍依依點點頭，「回夫人的話，明白。」

  「讀書，科考才是正路。」

  寧家夫人滿意地笑笑，「你既然明白這個道理，那我想，你應該和過去的那幾位不一樣，不會做出來出格的事情。」

  龍依依點點頭，內心十分鄙夷。

  她來就是為了金陵城百姓的糧食來的，誰會稀罕和一個紈絝子整日廝混在一起。

  「好了，我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

  「李嬤嬤，你帶他們過去吧。」

  「好嘞，夫人。」

  老嬤嬤領著龍依依和謝清辭不著急回到寧家公子那裡，反而是帶著兩個人在府裡面轉了一圈，熟悉一下府裡面的路線。

  龍依依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這寧府。

  每一條路，每一處可能藏著糧食的庫房，她都記在心裡。

  老嬤嬤看龍依依東瞧瞧西看看的神情，還以為是她沒見過世面，才對什麼都感興趣。

  卻不知道，他們走這一趟，龍依依早就把這裡的全部路線都摸清楚了。

  「我帶你們去下人住的地方領衣裳。」

  老嬤嬤走在前面道：「府中的下人都住在自己的房間裡面，只有少爺院子裡面的下人要靜心一些，住在少爺的房間裡面。」

  「裡面會有你們睡覺的床。」

  龍依依點點頭，「多謝嬤嬤提點。」

  老嬤嬤看著自己辦成了事兒，心裡也舒坦了不少，一塊大石頭就這麼落下來了，她也忍不住和龍依依多說了兩句。

  「外面的人都想來寧府當差，因為寧府的油水足夠多，就算只是一個小丫頭，一年來賺的錢也夠養家餬口了。」

  老嬤嬤嘆了一口氣道：「公子是整個府上最最最精貴的人兒，你們要是干好了，少不了你們的榮華富貴。」

  龍依依點點頭，從寧家夫人出手的闊綽程度就知道，寧家確實有錢。

  只是這錢來的清清楚楚還是不明不白，那就不得而知了。

  龍依依沒有忘記自己的目標是糧食，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對嬤嬤說道：「嬤嬤，我和兄長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過飯了。」

  「我們能不能先去吃一碗反問，再去幹活兒？」

  老嬤嬤很明顯在帶人回來的這件事上非常有經驗，很多丫頭被從外面買回來，第一件事也是要吃飯。

  「正好，吃午飯的時間也到了。」

  「我估摸著，公子的小廚房應該沒帶你們兩個的份兒。」

  「你們要是餓了，就和其他的下人一起去後院的那個廚房吃點兒吧。」

  老嬤嬤給兩個人拿了下人穿的衣裳，「走吧，你們跟我來。」

  寧府大的不是一星半點，從他們的住處，到吃飯的地方還有不短的距離。

  老嬤嬤來到了飯堂，對著裡面的嬤嬤道：「新來了兩個，給他們吃點好的吧。」

  「他們是少爺院子裡面的。」

  這話一說出口，很多飯堂裡面正在吃飯的下人，都對著龍依依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不知道新來的這個小丫頭能在這母子倆的手下活多久。

  從前來的那些丫頭，沒有一個聰明的。

  要麼就是仗著少爺喜歡，被慣的無法無天，暗中被夫人料理了。

  要麼就是太過古板，少爺不喜歡，被寧府這紈絝公子折磨地趕出了寧府。

  不知道新來的這個小姑娘能堅持多久。

  被趕出去那還好說，怕的是別因此丟了性命，那就得不償失了。

  龍依依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打了飯菜回來，拿起筷子，戳了一大口米飯塞入口中。

  第一口，她就吃出了問題。

  這米奇，和她嘗過的張老闆賣的米一模一樣。

  都是南方上供來的米，都不是凌城本地的米。

  她和謝清辭對視了一眼，彼此看透了對方心裡的疑惑。

  此番也正是印證了她的猜想，要是說這寧府和那批山匪沒有點關係，她是萬萬不相信的。

  坐在龍依依旁邊的一個下人也是吃的狼吞虎咽一般，好像好幾日都不曾吃過飯的模樣。

  龍依依隨口一句，「不愧是大戶人家，這飯菜我在鄉下可從來沒看見過。」

  「要是天天都是這樣的飯菜就好了。」

  旁邊的小廝聽了龍依依的話，失笑出聲。

  「怎麼可能每天都吃這樣的飯菜？」

  「光是這米，一年也才能吃到這麼一回。」

  小廝不屑道：「平時啊，都是吃窩窩頭。」

  龍依依皺皺眉，不解地問旁邊的小廝。

  「這位兄弟，我聽說外面的糧食價格都比從前翻了五倍有餘。」

  「這府中還能給下人們吃得起米，這不是很好嗎？」

  「難道你們從前一直吃窩窩頭，沒吃過這樣的米飯。」

  小伙子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