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龍瑾瑜送來給龍依依熬成的湯藥，謝清辭接過以後，用勺子舀起一勺，把藥吹涼。

  他單手扶起龍依依，龍依依還在昏睡中，根本餵不進去半點湯藥。

  謝清辭送到嘴邊的藥都順著龍依依的嘴角流了下來。

  謝清辭皺緊了眉心，「這怎麼辦？」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龍瑾瑜睜著大眼睛對謝清辭道：「清辭哥，要不你嘴對嘴餵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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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話一出，謝清辭的臉一瞬間紅了個通透。

  他看著龍瑾瑜一臉天真，沒有半點意識到自己的話說的有多離譜。

  「這樣……不太好。」

  龍瑾瑜皺著眉心撇撇嘴，「兄長，你怎麼這個時候磨磨蹭蹭的？」

  「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就不能犧牲一下自己？」

  謝清辭默不作聲。

  龍瑾瑜想著，如果龍依依醒了，她能夠挺過今晚，那自己一定要告訴龍依依，她都命懸一線了，謝清辭連餵她藥都不肯。

  「兄長不願。」

  「那我來。」

  龍瑾瑜放下碗就要上前來去搶謝清辭手裡的藥碗。

  謝清辭嘆了一口氣，他對龍瑾瑜道：「不必，我來就好。」

  龍瑾瑜有點不信任她這個兄長說的話。

  謝清辭在她眼裡，一向謹言慎行，行為舉止處處都是君子風範。

  龍瑾瑜不放心地看了謝清辭幾眼，在謝清辭催促的眼神里，趕緊離開了房間。

  龍瑾瑜出了門找到了莫醫女，「師父……」

  莫醫女還在為第二天要開處方的藥材忙碌著，見到龍瑾瑜進來，她回頭看了眼。

  「怎麼了？」

  龍瑾瑜鼓著嘴，「長姐不肯喝藥。」

  「我說讓謝清辭兄長嘴對嘴餵阿姐，他卻不肯。」

  龍瑾瑜有些憤憤不平，連說話都比平時利索了不少。

  「阿姐平時對清辭哥那麼好，處處為他著想，生死關頭，他怎麼連這種事兒都不願意！」

  莫醫女聽著龍瑾瑜的抱怨，她似乎是明白了什麼，彎彎嘴角，抬起了眸子。

  莫醫女耐心地為龍瑾瑜解釋道：「瑾瑜啊，你謝清辭哥哥未必是不願意。」

  「他們這個年紀的人和你不一樣。」

  「而且啊……」

  莫醫女垂下了眼眸，「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也不一般。」

  「你就放心好了。」

  「你謝清辭哥哥不會不救龍依依的。」

  龍瑾瑜還是不太明白，但她相信莫醫女說的話。

  不多時，龍依依房間的門開了，謝清辭端著藥碗從她的房間裡面走出來。

  龍瑾瑜抬眸看了一眼謝清辭，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上表情，只能看見謝清辭的耳垂是紅的。

  「兄長，阿姐怎麼樣了？」

  月色中，謝清辭深呼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她醒了。」

  龍瑾瑜瞪大了眼睛，莫醫女之前告訴自己，龍依依的病雖然嚴重，但是喝個兩三碗藥估計就能清醒。

  怎麼這才第一碗藥，龍依依就醒了？

  龍瑾瑜眨巴眨巴眼睛，這藥還真是管用。

  「兄長，你把藥碗給我吧，我去熬第二碗藥。」

  「你在這裡守著龍依依阿姐就好。」

  謝清辭清了清嗓子，迎著燥熱的晚風，他答應下來。

  「好。」

  龍依依醒的早，這是龍瑾瑜沒有料到的，龍瑾瑜趕緊把這事兒告訴了莫醫女。

  莫醫女也很疑惑，按照龍依依的身體狀況，應該沒有好的那麼快才是。

  為什麼這麼快就醒了？

  龍依依從前落入水中，丟了半條命，還未完全把身體將養好呢，就又開始勞累奔波，這一場瘟疫，龍依依發起來的高熱和她見的那些最嚴重的百姓差不多。

  按道理，不應該這麼快醒的。

  莫醫女越想越不對勁。

  她擔心是龍依依的迴光返照，是不好的現象。

  她趕緊起身去龍依依的房間查看。

  她一路趕到龍依依的房間，只見龍依依躺在床上，發燒燒的眼眶都是紅的。

  她問龍依依，「你感覺怎麼樣了？」

  龍依依張了張口，臉熱的通紅，莫醫女去給龍依依號脈。

  號了半天，她鬆了一口氣。

  脈象依舊虛弱，但是摸著已經有了生機，並不是迴光返照的脈象。

  莫醫女鬆了一口氣，「既然好轉了那就好好休息，晚點還有兩碗藥也得喝了。」

  「挺過了今晚，之後照常服藥，過幾天就好了。」

  龍依依虛弱地說不出話來，她只點了點頭。

  莫醫女走後，龍依依閉上了眼睛，腦海里的那一幕卻久久揮之不去。

  她只記得自己在朦朦朧朧之中，好像夢到了她的隨身空間在變大。

  更像是進化了，但是她現在沒有力氣，還沒來得及看自己的隨身空間有多大，只覺得有些熱。

  嘴裡有些苦澀的感覺，溫熱又難受。

  龍依依睜開了自己的眼睛，少年的一張俊臉在自己的眼前無數倍放大。

  即便這是她日日夜夜都能看見的一張臉，她還沒有離這張臉離得如此近過。

  反應過來謝清辭在做什麼的時候，龍依依合上了唇，苦澀的藥液從嘴角流下。

  謝清辭猝不及防地與龍依依四目相對。

  他瞬間紅了臉，直起了身子，尷尬地解釋。

  「阿姐……」

  「你剛剛……」

  謝清辭的眼神躲閃，這是他第一次語無倫次地說話。

  「你剛剛喝不進去藥，我餵你。」

  謝清辭擔心自己的解釋不到位，又多說了幾句，但總有些越描越黑的感覺。

  「阿姐，是龍瑾瑜告訴我的。」

  「如果你喝不下去，恐怕會有性命危險……」

  謝清辭支支吾吾說了很多，還沒等龍依依回答，莫醫女就來敲門了。

  龍依依看著天花板眨眨眼，不知道是高熱導致的她的臉發燙還是她羞的臉發燙。

  龍依依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又昏昏沉沉睡去。

  接下來的幾個時辰，龍瑾瑜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把龍依依叫醒。

  「阿姐，該喝藥了。」

  龍依依自己能醒過來喝藥，就不用謝清辭餵了。

  謝清辭也坐在了屏風後面，也不知道是為了避嫌，還是不好意思見龍依依。

  龍依依更不好意思問謝清辭去哪了。

  而龍瑾瑜還沒有忘記剛才謝清辭的那般扭扭捏捏。

  她對著龍依依告狀。

  「阿姐，我跟你說。」

  「就在剛才，你命懸一線的時候。」

  「餵藥都餵不進去。」

  龍瑾瑜鼓起了腮幫子，橫了屏風後面的謝清辭一眼。

  「我讓謝清辭兄長嘴對嘴餵給你，他竟然不願意！」

  龍瑾瑜用勺子攪動著碗裡的湯藥，想讓碗裡的湯藥變得涼一些。

  「我說你不願意，那我來！」

  龍瑾瑜看著龍依依道：「阿姐，你猜怎麼著？」

  「他又願意了！」

  「你說他奇不奇怪？」

  謝清辭此刻坐在屏風後面，想立刻衝出來把龍瑾瑜的嘴堵住，不讓她再亂說話了。

  但是礙於龍依依在那裡，他出來又覺得無法和龍依依解釋。

  謝清辭面色陰沉著，耳根子紅了個通透。

  龍依依聽了龍瑾瑜的話，已經知道了發生了什麼事。

  她估計著不是謝清辭他不願意，而是在猶豫，他這樣做的到底對不對。

  龍依依不是這個時代的女子，她的想法很通透。

  「如果是為了救人的話，那男女授受不親也要排在後頭，救人要緊。」

  「在生死面前，我從來不拘小節。」龍依依道。

  屏風後面的謝清辭鬆了一口氣，心裡卻有些不舒服。

  他鬆了一口氣的原因，是因為龍依依不在意這些事。

  他心裡有些不舒服還是因為，龍依依把他當成了弟弟，甚至坦誠的沒有一點曖昧的氛圍。

  他張張口，有些想問龍依依。

  那個時候，她真的對自己沒有其他的感覺了嗎？

  想了想，礙於龍瑾瑜在這裡，謝清辭還是沒有問出口。

  「阿姐……」

  「沒事就好。」

  龍依依看著屏風後面那個隨著燭火搖曳的身影。

  「守了我一晚，你也該累了。」

  龍依依看著龍瑾瑜道：「你們都去休息吧。」

  「我已經好多了，身上都出汗了。」

  「我喝完最後一碗藥，我就睡了。」

  「明天你們一個要幫著莫醫女熬藥，一個要幫著莫醫女抓藥，都早點休息吧。」

  「嗯。」屏風後面的人輕輕應了一聲。

  「我就在屏風後面的小塌上休息，阿姐有什麼需要叫我就好。」

  龍瑾瑜打了個哈欠，她年紀太小，不像謝清辭那樣自己困了還能克制住。

  看著龍依依喝完了最後一碗藥，龍瑾瑜已經困得不行了。

  「那，阿姐，我就先去睡了。」

  「嗯嗯。」

  龍依依看著龍瑾瑜出了房間，她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又覺得屋裡太亮了，又悶又熱，她道：「可以幫我把蠟燭吹滅嗎？」

  屏風後面響起了輕悄悄的腳步聲過來了，接著，屋裡的燭火滅了。

  龍依依閉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黑暗中，謝清辭聽著龍依依這邊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他過來了龍依依的床邊。

  借著昏沉的月光，他能看見龍依依熱的已經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了。

  生了病，又這樣悶熱，想必不會好受。

  謝清辭端來了水和硝石用來製作冰塊，拿著蒲扇在龍依依的身邊輕輕扇著。

  龍依依的夢裡，夢見了金陵城下了好一場酣暢淋漓的雨，涼爽非常，這種感覺非常真實，好像帶著纏綿細雨的冷風都已經吹到了她的身邊。

  一夜好夢，龍依依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是被熱醒的龍依依睜開了迷濛的睡眼，口中乾燥無比，想下床給自己倒杯水喝，她剛起身，手指尖就摸到了她的床邊好像有人。

  龍依依被嚇了一大跳，她低頭看去。

  竟然是謝清辭。

  龍依依鬆了一口氣，再看謝清辭。

  他坐在床前的小塌上，頭枕著手臂，伏在床邊沉沉睡去。

  就連龍依依起身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他，謝清辭都沒有醒。

  龍依依沒想打擾到謝清辭，她往旁邊挪了挪，想下床洗漱，卻摸到了一柄蒲扇。

  扇炳的位置還被謝清辭緊緊地捏在了手裡。

  龍依依忽然回憶起來，自己在夢中夢到的涼爽的風雨，該不會是謝清辭怕她熱，用扇子給她扇了一夜的風吧？

  龍依依抬眼看去，就在床邊的椅子上還放著一盆水，旁邊是還沒用完的硝石，想必這就是謝清辭昨晚做的冰已經融化了。

  她本不想打擾謝清辭。

  奈何謝清辭這種睡法睡得太淺了，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能讓他驚醒。

  謝清辭睜開眼，看見龍依依正坐在他的身邊看著他。

  「你醒了？」

  謝清辭立刻撐著床直起身來，連夜的折騰已經讓他的眼睛裡都有了紅血絲，眼下的淤青非常嚴重，就連髮絲都凌亂的貼在了臉上。

  他的素色長衫被壓出了一道道褶子。

  「阿姐剛醒嗎？」

  「嗯。」

  龍依依上下看了謝清辭一眼，覺得他現在的狀態實在是算不上好。

  「要不你在床上躺著休息休息？」

  謝清辭搖搖頭，「不用。」

  「阿姐剛睡醒吧？」

  「是不是餓了？」

  「我去給你熬粥。」

  謝清辭站起身來就要出去，許是困的，一個踉蹌，堪堪穩住身形。

  「阿姐也該喝藥了。」

  謝清辭在嘴裡自顧自地嘟囔著，「這藥不喝可不行。」

  龍依依看了謝清辭一眼，本想開口讓他先休息的，卻被謝清辭的手直接捂住了嘴。

  「阿姐，不用再勸我。」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心裡有數。」

  謝清辭收回了手，把龍依依床上被汗打濕的床單換了下來，有鋪了新的上去。

  「我去叫人燒水沐浴。」

  「阿姐等著一會兒吃過飯喝過藥再去沐浴。」

  謝清辭說完，便急匆匆地出了門。

  此刻，天香樓外的百姓一天沒有見到龍依依，連在莫醫女身邊幫忙的人都換成了張渡身邊的官兵。

  眾人也不傻，如今城裡是個什麼情況大家都心知肚明。

  「一日沒見過龍姑娘了，她莫不是也……」

  軍營中有人一日未見龍依依，開始擔憂道。

  旁邊的人皺皺眉，「你可別瞎說。」

  「龍姑娘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她可福大命大得很！」

  「那她去哪了？」

  旁邊有人接話道：「還能去哪？去田地裡面看莊稼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