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龍依依到了農田裡，田地里耕作的人已經不多了。

  明明是高溫酷暑，龍依依打著一把油紙傘都覺得炎熱無比，這些在農田裡挑水澆水的百姓各個臉上蒙著白巾。

  佝僂的脊背背著肩上的擔子，一桶接著一桶從百米開外外的山腳下挑水。

  明明是這裡最大的河流，現在的河床只剩下一小半的水。

  並且這些水少得都已經流不動了。

  這些百姓就這樣，一桶一桶地從河裡面挑水，再把這些水運到地里，倒在蒸騰的土地上。

  沒一會兒的時間，這些水就被毒辣的陽光蒸騰殆盡，而這些莊稼的葉子還捲曲著，葉尖已經開始發黃。

  幾個老漢，頭髮已經花白了，身上裸露在外的手臂已經被曬掉了皮，露出了鮮紅的皮肉。

  汗流到手臂上，疼得呲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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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肩膀上挑著的水，搖搖欲墜。

  謝清辭見了，趕緊走上前去，幫著老漢穩住了身形。

  「沒事兒吧？」

  「老伯伯。」

  老漢連聲道謝：「謝謝你啊。」

  「這位小郎君。」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老漢還沒穩住身形就開始一連串地咳嗽簡直都要把肺咳出來了。

  龍依依緊皺著眉心，「老伯伯，去旁邊休息會兒吧，你這麼大年紀一直幹下去不是辦法啊。」

  老伯聽了龍依依的話開始痛哭流涕，「老天爺啊。」

  「快些下雨吧！」

  「老天爺要人命啊。」

  旁邊一起跟著幹活兒澆水的幾個漢子只是抬頭匆匆看了這邊一眼，長嘆了一口氣復又低下頭去。

  悶聲干自己的活兒。

  幾個還算青壯的小伙子對著龍依依和謝清辭招招手。

  「你們兩個是外地來的吧？」

  龍依依點點頭。

  「我們是從凌城來的。」

  「我叫龍依依他叫謝清辭。」

  龍依依指著謝清辭，「他就是今年鄉試的解元。」

  謝清辭點點頭，「我們帶了糧食和藥材來支援金陵城。」

  「你們快去城中喝一碗涼茶消消暑吧。」

  「再去天香樓看看郎中。」

  謝清辭把老伯交給一個青壯年，「這病耽誤不得。」

  「天香樓的莫醫女醫術高明，你帶著這位老伯去找她看看吧。」

  幾個漢子左右看看，幾個人對視了一眼。

  紛紛嘆了口氣，「你不知道，不是我們不願意去看。」

  「是我們實在是沒錢啊。」

  幾個人感嘆著，「這莊稼也不能不管。」

  幾個七尺高的漢子已經落了淚。

  「這莊稼要是旱死了，這個冬天我們可要餓死在這城裡了。」

  龍依依皺著眉心，耐心勸著：「你們先去吃點東西，解解暑，中暑了又生病可是要死人的！」

  「莫醫女那裡看診不要錢，你就說是龍依依和謝清辭讓你們過來的。」

  龍依依看著老伯的狀況實在是不太好，心裡擔心地很。

  畢竟中暑也只能要人命的。

  「這裡的旱災問題交給我。」

  龍依依信誓旦旦地向他們保證，「放心，給我一天的時間，我一定解決好莊稼灌溉的問題。」

  幾個村民互相看看，很明顯是不相信龍依依的話。

  他們尷尬地笑笑，「龍姑娘倒也不用用這種藉口當說辭。」

  「我們會去看病，只是這莊稼也得澆水。」

  「我們不能丟下來不管。」

  龍依依看了幾個人一眼，他們的臉上很明顯已經疲憊至極，但還是不敢休息。

  黝黑的皮膚已經要被曬掉了一層皮，汗流的一道又一道。

  滿臉都是生活的無奈。

  龍依依眼睛一紅，深刻知道這些百姓在土地里刨生活的不容易。

  她取出了腰間的令牌。

  「各位，這令牌想必你們都認識。」

  幾個人看見龍依依拿著的令牌，眼睛亮了起來。

  「這是……」

  「這是張大人的令牌！」

  有人認了出來。

  「這是朝廷來的大官張渡張大人的令牌，在金陵城危急關頭，是張渡張大人帶著糧食和藥材，還有幾個醫術高明的郎中救了我們！」

  「可我聽說，張大人不是也染上了瘟疫嗎？」

  龍依依點頭，「所言不假。」

  「張大人確實染上了瘟疫。」

  龍依依看了眼令牌，「不過他擔心自己得病耽誤了城中百姓的生計，所以給了我這個。」

  「這些日子，全程的官兵將由我調動，全程保證大家的生計。」

  龍依依點點頭，「你們放心的去吧，我立馬就快馬加鞭回去調動城裡的官員，過來進行節水灌溉。」

  「說什麼也要把這些乾旱的莊稼救回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不是很信任這個年輕的小丫頭，但是眼前的路只有這一條了。

  加上龍依依保證的信誓旦旦，他們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快！」

  龍依依見他們同意了，急忙把自己的馬車讓開了。

  謝清辭幫著把快要暈倒的老漢扶到了馬車上，重新放上了硝石和水，簡單的製作了一點冰塊。

  並且還拿了清熱解毒的藥材泡了一杯涼茶。

  做完這些，龍依依才把令牌交給謝清辭。

  「你去快馬加鞭趕到城中，把能調動的官兵都調動來，帶著鐮刀，錐子，錘子和布條，水桶也要帶一些。」

  「好！」

  謝清辭拿了令牌，翻身上馬，半點都不敢耽誤，直接策馬去了城裡。

  龍依依則挽著裙擺下了地，用手捏了一把土地，皺了皺眉。

  這泥土太幹了。

  半點水都沒有。

  龍依依又下了山腳下的河，令她慶幸的是這山上還有些竹子，境遇還不算太糟糕。

  她去河中看著地形，哪裡的水最多，哪裡就最適合做節水灌溉的地點。

  龍依依拿出了一張紙，開始畫著設計圖。

  簡單幾筆，把整個節水灌溉的初始裝備都設計好了。

  這時候，龍依依的身後響起了千軍萬馬般的氣勢。

  龍依依一回頭，原來是謝清辭帶著官兵趕到了。

  「謝公子我們需要做什麼？」

  謝清辭翻身下馬，回頭告訴這裡的官兵統領。

  「聽我阿姐的。」

  官兵統領一開始看了眼龍依依，皺起了眉心。

  「我說謝公子。」

  「你可別唬我們，這麼年輕的姑娘能做什麼？」

  「不趕緊回去凌城，在家中繡花，過來這金陵城搗什麼亂，不知道這金陵城中的旱災和瘟疫多嚴重嗎？」

  「我們可沒有時間陪你在這過家家！」

  謝清辭十分不悅此人對龍依依的態度，他直接亮出了令牌。

  「張大人親自把金陵城所有的農田託付給我們。」

  「龐統領，你在質疑什麼？」

  「你這毛頭小子，拿個破令牌就想號令我們？」

  龍依依皺著眉心，想著先把民心穩定下來再說。

  「眾位將士們放心，我龍依依絕對不會拿城中的百姓開玩笑！」

  「若是三天內，我沒解決這城中莊稼的灌溉問題，你們就直接把我拉去菜市口斬首。」

  龍依依緊皺著眉心，臉上異常嚴肅，「我用性命擔保。」

  這話一出，就連一開始大呼小叫的龐統領都高看了龍依依幾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眼下是濃濃的淤青，眼眶泛著紅。

  這些日子的連日勞作已經讓他筋疲力盡，心浮氣躁。

  「好，那我就暫且信你一回。」

  龐統領叉起腰來，「三日後，這莊稼的乾旱問題要是沒有解決，你，龍依依，活不過第四天。」

  龍依依聽著龐統領答應下來，反而笑了。

  「龐統領願意幫助我就好。」

  接下來，龍依依開始了有序的指揮。

  八成的人都去山上砍竹子，做能流水的竹管。

  剩下的兩成人開始做節水灌溉的源頭。

  因為河床太低，水不能直接流進農田裡，必須在河邊壘起一個矮井，用來把水倒進矮井裡。

  龍依依本來想做個水車，但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沒有百姓澆水的莊稼，可能撐不過這三天。

  龍依依對著龐統領道：「我們先壘一個矮井，接下來每塊地的前面都要砌一個矮井。」

  龐統領雖然不理解龍依依為什麼這麼做，但是龍依依既然這麼說了，他只能帶著人干。

  人多力量大，龍依依派著人把這些竹管都接好。

  龐統領一開始還沒看出來，這是要做什麼去，直到龍依依帶人往矮井裡面倒水，他們才反應過來。

  龍依依到底要做什麼。

  只見水從矮井裡面流向竹管，又從竹管的小洞裡面流到了每個莊稼的根部。

  眾人才恍然大悟，這樣的話只需要有人把水倒進矮井裡面就可以了。

  而且矮井的位置都在山的陰面，拎著水灌溉完全不用暴曬在太陽底下。

  龐統領也是土生土長的金陵城人，見到這些鄉親的莊稼有救了，他也真心實意地為金陵城感到高興。

  他就這樣站著看著這些莊稼，沒過多久這些莊稼捲曲的葉子就已經完全伸展開了。

  龐統領感慨著，還好他相信了龍依依，若是把龍依依逼走了，這金陵城可怎麼辦啊。

  龍依依還在宣紙上勾畫著地形，看看能不能有什麼位置修一個水車，這樣也不用用人力去挑水了。

  龐統領一下子跪在了龍依依的面前，雙手抱拳。

  「龍姑娘！」

  「剛才是我冒犯了你！請恕罪！」

  龐統領眼眶含著熱淚，道：「金陵城能有你這樣的妙人，簡直是金陵城的一大幸事啊！」

  龍依依扶著龐統領起來，「龐統領快快請起！」

  「我才不在乎這些。」

  龍依依道：「我知道龐統領也是救民心切，我不會怪罪龐統領的。」

  龐統領一個八尺大漢，此刻竟然忍不住眼中的淚水。

  「我是高興啊……」

  「高興我們金陵城有救了！」

  「張渡張大人果然沒有看錯人。」

  龍依依笑道：「龐統領言重了，日後還要拜託龐統領派人輪流為這些矮井加水，一直到水車建好。」

  龐統領雙手一拱，「龍姑娘你放心！」

  「你交代給我的事情，我一定辦好！」

  龐統領不愧是龐統領，只幾句號令就把如何值班為矮井加水指揮的很得當。

  糧食的問題也算是解決了，龍依依鬆了一口氣。

  一直站在陽光下，龍依依的臉都被曬得黝黑，她渾然不知。

  把手中的設計圖交給了龐統領。

  「有一件事還要拜託龐統領。」

  龐統領珍而重之地接過龍依依手裡的圖紙。

  「這是……？」

  龍依依道，「這是我專門為節水灌溉設計的水車。」

  「有了它，就不用人每天看著往矮井裡面加水了。」

  龍依依道：「不過還有一點。」

  「就是這河床矮了，水車運水，難免會把淤泥、碎石帶進矮井裡，堵住了竹管。」

  「這樣的話，這一整條竹管都不會出水。」

  「所以要用紗布把入口蒙住，定期清理。」

  「也要安排人隔幾天巡邏一次，看看有沒有堵塞的部分。」

  龐統領立刻答應道：「好，龍姑娘說的話我記住了。」

  「莊稼這邊，你就放心吧，有我們呢。」

  龍依依點點頭，「有龐統領在，真是金陵城之幸啊。」

  龐統領又問：「接下來我們該做什麼？」

  「城中的百姓又該怎麼安排？」

  龍依依想了一下，「現在得了瘟疫的人大概有幾成？」

  龐統領想了一下，「大概有半數了。」

  「而且人數還在增加。」

  龍依依思考了一會兒，「已經半數了，這人不能再增加了。」

  「要是再增加，這城裡的百姓可就難過了。」

  龍依依道：「這承重有沒有類似天香樓一樣，又大，又能住人的地方？」

  「又大又能住人？」

  龐統領想了一下，「這說的不就是……軍營？」

  整個金陵城只有軍營可以住的下金陵城這麼多得了瘟疫的人。

  龍依依皺著眉心，「那就把全城中得了瘟疫的人都召集來軍營住。」

  「這麼熱的天氣，不用住在屋子裡，就在外面搭簡單的棚。」

  「這樣把他們集中起來，他們不會滿城中亂走，也就沒了傳染更多人的後顧之憂。」

  龍依依想了想，「對了，還要告訴，沒有得瘟疫的人，好好地待在家裡，不要到處走動，口鼻都要蒙住白巾。」

  龍依依接著道：「我不會看診，所以看病的事情還要麻煩莫醫女和全程的郎中了。」

  龐統領問，「郎中也都帶去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