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2024-06-16 11:15:37
作者: 泡菜薯片
謝清辭有些難以置信,這真的是龍依依寫給他的信嗎?
他反覆將信紙翻了幾遍,確實是龍依依那丑到極致的字體。
自己在開啟這封信的時候,信封處也封的完好無損,不像是被打開過,掉出去其他信紙的樣子。
謝清辭又看了幾眼龍依依寫的這封信,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向上彎起。
不過這確實像龍依依能寫出來的信。
霸道,對他關心。
謝清辭斟酌了一會兒,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從一堆行李裡面翻出了筆墨紙硯,洋洋灑灑寫了三頁紙,。
謝清辭寫好信後再一看,信文通篇都是,關於龍依依如何如何,絲毫沒提起過其他人。
他又覺得這樣寫信,暴露自己心跡又太過明顯。
他又拿出一頁紙,在後面加上了問候家裡人。
謝清辭把信送到驛站回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晚飯的時間了。
他隨便沐浴更衣了一番,現在去飯堂吃飯的人一定多,他不想與別人爭搶。
對於吃這方面,如果吃的不是龍依依做的,那其他飯菜也都沒什麼區別,特別是這種學堂中的飯菜。
往往簡陋非常。
謝清辭還在自己的房間裡整理物品,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謝清辭,你收拾完了沒?出來一起吃飯去啊!」
沈何「砰砰砰」地敲著門,謝清辭整理著龍依依給他疊的整齊的衣物,頭也不回地道:「門沒鎖,你們進來吧。」
門被推開,沈何進了屋。
孟憑舟跟在沈何的身後,有些奇怪道:「我沒說話,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兩個人一起來的?」
謝清辭回頭掃了眼兩人,特別是孟憑舟,這才短短几日,已經開始稱呼為「我們」了。
孟憑舟被謝清辭意味深長的視線看的有些不舒服,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了自己剛才說了什麼話。
謝清辭也不戳穿,他嘴角掛著一絲笑,他還是比較想看沈何知道孟憑舟是女兒身,會是個什麼表情。
「走吧。」
謝清辭放下了手中的衣服,微風從門外吹進來,帶過一陣泥土的芬芳。
謝清辭那洗到發白的長衫散發著一股子皂角的清香,除此,還有花香。
這種味道沈何也聞到了,他有些好奇地湊到了謝清辭的旁邊。
「誒?你的身上怎麼這麼好聞?」
謝清辭刻意避開了沈何的接近,一甩袖子背過了手,揚起下頜不去理會沈何。
他不擺衣袖還好,一擺衣袖,就連離得有些遠的孟憑舟都聞到了謝清辭衣裳上的清香。
不是那些香囊,薰香的味道,而是更接近於山林間的那種冷冽的清香,聞著有一種陽光的味道。
她平日裡也用薰香,對味道比較熟悉,這是一種她從來沒有聞到過的香氣。
但是礙於自己女兒身的身份,也不好開口去問一個男子,「你身上那香氣是什麼?」
這樣未免太過唐突了。
幸好沈何的好奇心很重。
「你怎麼高高在上的啊,謝清辭?這該不會也是龍依依乾的吧!」
沈何覺得這個世界真的玄幻了,他看著謝清辭那自豪的表情就知道又被自己說中了。
這還真是龍依依乾的。
謝清辭感受到一股很熱烈的視線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一回頭,正好和孟憑舟對上視線。
對方眼睛裡的期待就差親口問他了。
謝清辭知道孟憑舟是因為什麼沒有開口。
他清了清嗓子,斟酌了一下語言,向著從哪裡說起龍依依製作肥皂的過程呢。
他笑道:「我那阿姐,她平日裡就喜歡看書,這也是在書中學習來的。」
謝清辭故作神秘的把製作肥皂的法子告訴沈何。
「這裡面加了一些香料,如薄荷等。」
孟憑舟恍然大悟,怪不得聞著會有一種清香感。
「謝兄,那這肥皂還有嗎?我也想買一些。」
孟憑舟畢竟是個姑娘,姑娘家喜歡這些很正常,誰不想自己的衣裙帶有暗香呢。
沈何卻白了一眼謝清辭,看不得他那故作神秘的樣子。
他一下攬過孟憑舟的肩膀,將她拉到了自己這邊。
「我說,孟兄弟,一個大老爺們,把自己身上弄的那麼香乾什麼?」
「你可別學謝清辭,好好的用什麼香啊,跟姑娘家似的。」
謝清辭滿不在意沈何的話,畢竟沈何沒有姐姐,他是不會理解自己的。
「這肥皂我長姐應該是給我帶了一些,回頭晚飯後我給你拿去一些,就不必給錢了。回頭你要是想買,科考結束,回到龍水村,我會問問阿姐,打不打算賣。」
孟憑舟一聽到謝清辭說的話,心裡別提多開心了,急忙道謝。
「那就多謝了。」
看來,見謝清辭的姐姐,自己是見定了。
不光是為了那些自己還沒有嘗試過的美食,還有自己沒見過的這些新奇玩意兒。
三人結伴來到了飯堂。
果然不出謝清辭所料,這個時間去飯堂,人確實很多。
而且飯堂的飯菜賣相就一般,連點油水都沒有,還美其名曰要飲食清淡。
沈何一看見飯堂的飯菜,立馬就想轉身離開,他在路上吃的龍依依準備的那些乾糧都比飯堂里的菜豐盛。
但是那些乾糧早就被他們在路上就吃光了。
「唉,早知道是這樣,還不如把龍姐姐一起帶來。」
謝清辭掃了沈何一眼,不屑地笑了一聲。
「有事就叫龍姐姐,沒事兒就那個丫頭?」
「沈何你變卦還真是快。」
沈何也不在意謝清辭的打趣,他笑道:「這叫審時度勢。」
孟憑舟笑笑,「還是湊合吃點吧,今日太晚了,這時候再出去找館子要到天黑才能吃完回來呢。」
「好吧,明天我們就去城裡找點好吃的。」
主要是趕了一路,他們都餓了,此刻還哪管什麼好吃不好吃啊,能填飽肚子就行了。
哪怕胃口被龍依依養的再叼,此刻也不得不暫時妥協。
謝清辭吃什麼都無所謂,他從前在龍家,連發霉的饃饃都吃過。
龍秀才去世的第一年冬天,全家連米湯都喝不上。
他出去抄書賣錢,買粗面做饃饃,早上吃半個,中午喝一碗米湯,晚上就不吃了。
饃饃在家裡放的已經發出霉來,他都照吃不誤。
謝清辭挨餓過,他從來不挑吃的什麼。
因此盛飯的時候盛了滿滿一碗,清水煮菜也加了很多,吃飽才有力氣看書。
沈何本就飯量大,他比謝清辭還能吃。
倒是孟憑舟,她從來沒吃過這些清湯寡水的白水煮各種菜。
只加了一點飯,不餓就好。
他們三人尋了個僻靜的角落坐著,身邊只有一桌人在吃飯。
來飯堂的大多數都穿著差不多一樣的藍白色長衫,他們分別來自於各地的學堂,由先生帶著一起過來科考。
向他們這種從鄉下來的,還是少數,甚至可以說人少的幾乎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其他的那些人還是年紀很大的中年人,一看就知道是久考不中,還次次來考,夢想著自己有一天可以一飛沖天。
謝清辭剛坐下,身邊的一個年紀相仿的青年看見他碗裡的那些飯菜就笑了。
「鄉下來的就是鄉下來的,我們都吃不下這飯堂的飯菜。」
他推搡著旁邊的夥伴,朝著謝清辭努了努下巴,「本來還想著這飯堂的飯菜沒人吃,吃不完,到時候會不會被這裡的先生夫子訓斥一頓。」
「沒想到還真有人能吃得下這飯菜。」
他的同伴也搖搖頭,嘆了一口氣,「你說這麼大個學堂,怎麼也應該有一個像樣兒點的飯堂吧,做成這樣,那些鄉下人是不在乎了,可能還會覺得吃的不錯,那讓我們這些城裡的,從小嬌生慣養的怎麼辦呢?」
謝清辭不咸不淡地掃了他們幾人一眼,身無長物,舉止輕浮,難堪大任。
他低下了頭,開始吃自己的飯菜,幾個矯情的草包而已,不足掛齒。
結果這番話剛巧戳到了沈何。
在他心中,謝清辭簡直是神一般的存在,才不是他們口中的什麼「鄉下人」。
「唉,你們幾個,說什麼呢?」
沈何直接問,表情也嚴肅起來。
他本就是將門出身,平時嬉笑著看不出來,如今一嚴肅起來,那股子正氣的勁兒就出來了。
他長的雖然瘦,但是身上也不是沒有肉,而且身高八尺,嚴肅起來看著就不好惹。
「我們聊我們的,關你什麼事?」
沈何「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什麼叫關我什麼事?你有本事議論我們,沒本事承認嘛?」
孟憑舟也看不過去,「就是說啊,大男人敢說不敢認啊?」
青年男子此刻也不忍了,「對,我說的就是你們這群鄉下人,見識短淺!」
「你們鄉下沒有這些吧,是不是連精細米飯都吃不到,只能吃些糠啊。」
說到這裡,謝清辭放下了筷子。
糠,是農戶家裡用來餵豬的。
謝清辭冷下臉,青年男子的朋友看這三個人裡面唯獨謝清辭看著一直冷臉,一副不好惹的樣子。
「算了算了,蓮生,別喝這些鄉下來的一般計較了,大字都不識幾個呢,別說考取名次了。」
「在這種人身上浪費時間,再起了衝突,日後你考取了名次,進了香山學堂,夫子先生們豈不是要對你有偏見?」
男子被這一番話勸住,才就此偃旗息鼓,坐下來吃飯。
謝清辭站起身來定定地望著這兩人。
「品行不端,還夢想著考取名次,科考是選為君分憂的清廉之官,不是選出以後的貪官污吏。」
青年男子再也忍不了,直接拍案而起。
「你這人胡說八道些什麼?你是不是存心找事?」
孟憑舟絲毫不甘示弱,她直接怒吼了回去,「一開始找事的不是你們嗎?狗眼看人低!就你們這樣的,考取名次才怪了呢。」
青年男子聽著這一句比一句難聽的話,他氣得伸出了手指著孟憑舟的鼻子,語無倫次起來,「你你你……你敢咒我考不中!」
沈何在旁邊幫腔,「像你這樣歧視百姓的,都不配來參加科考!」
青年男子氣得鼻子都要歪了,半晌,他冷笑一聲,「我來參加科考,不過是家裡逼迫,無奈罷了。我家裡萬畝良田,商鋪無數,能保我子孫後代八輩子的繁榮昌盛了。」
「如今來科考不過是父親的心愿。」
男子冷笑了一聲,「不像你們,只有靠科考才能改變自己三代貧農的命運。」
男子說話期間,謝清辭已經把飯吃完了。
他端起碗站起身,風輕雲淡道,「家族中的每個子女倘若都和你一樣,那這家族應富不過三代。」
他掃了男子一眼,冷冰冰地道,「你是第一代。」
謝清辭轉身就走,沈何看著青年男子呆愣地模樣,見對方都不知道如何來反駁謝清辭的話。
他偷笑出聲,默默給謝清辭豎了個大拇指,跟身邊的孟憑舟道:「看清辭罵人多有水平。」
孟憑舟還時不時地回頭看那兩個青年男子一眼,他們腰間所佩戴的勾玉不過是一般的成色,就連身上那些瓔珞、扳指,發冠也是一樣。
甚至還不如她家丫鬟戴的一個髮簪。
不知道哪裡來的優越感。
不過令他們沒想到的是,在他們即將要離開飯堂的時候。
青年男子帶著他的朋友,見他們三個人攔住了。
「你叫什麼?」
那名叫蓮生的青年問謝清辭。
謝清辭深吸了一口氣,「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謝清辭。」
「陳蓮生。」
叫陳蓮生的男子冷冷看了謝清辭一眼,「口氣如此輕狂,我倒要看看放榜之日,有沒有你的大名。」
陳蓮生相當有自信,哪怕這次來的人裡面還有金陵城的學子。
但他的嫡兄就是香山學堂的學子,自己在府城中的學堂也是數一數二的。
甚至他寫出來的文章連他們夫子都會誇讚,這次科考,他不敢保證前幾名一定會有他,但他絕對不會落榜。
陳蓮生冷冷看了他們三人一眼,走出了飯堂。
謝清辭沒想到,自己什麼都沒做,剛才就惹上了一個刺頭。
「依我看,我們明天還是出去吃吧。這裡的飯菜難吃不說,還遇見這等草包影響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