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丫鬟前一刻就聽到了風聲，但是自家主子和二夫人關係向來不和，也就沒吱聲。

  本書首發𝘣𝘢𝘯𝘹𝘪𝘢𝘣𝘢.𝘤𝘰𝘮,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如今自家主子問了，小丫鬟只好低著聲音回：「小姐，是二小姐帶著家眷回家了。」

  林秀竹一聽這話，忙不迭地拍案而起，心中的火氣是蹭蹭地往上竄。

  「她回個家要這麼大陣仗？」

  丫鬟只低著頭，沒敢說話。

  早先未嫁時，她林秀竹處處比林秀蘭壓上一頭，只因她是嫡女而林秀蘭是個庶女。

  就連出嫁時，她都嫁了個有家底的好人家，而林秀蘭則是嫁給了一個窮秀才。

  若不是……若不是她的郎君不爭氣，在外沾花惹草，她也不至於早早和離回了娘家，如今膝下連個兒女都沒有。

  她如今這麼大陣仗回家，是故意給自己瞧的吧。

  林秀竹咬碎了後槽牙，捏著帕子憤然道，「她以為自己是中了狀元返鄉不成？大清早的鬧這麼大陣仗，故意給我瞧的是不是。」

  「走，隨我去看看怎麼回事兒！」

  小丫鬟垂著頭，半天不言語，只跟在林秀竹的後面。

  幾個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連跟著林秀竹的腳步都慢了下來。

  幾人心中自然有數，林家這嫡小姐從前就不是好對付的主兒，如今和離回家，更是比往日刻薄許多，已經拖欠了好幾個月的工錢沒發了。

  不像二小姐，帶著龍小姐一回家就是出手闊綽。

  林秀竹剛走到前廳，看到敲鑼打鼓的竟然是自己家的小廝，心中怒火更甚，險些一口氣上不來直接昏死過去。

  她回家都沒有這般陣仗，她林秀蘭憑什麼？

  林老爺匆匆忙忙趕到前廳也是愣住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嫁給窮酸秀才的庶女竟然回家了，還打扮得像是富貴人家的夫人一樣。

  簡直和日日走下坡路的林家比不了。

  他啞口無言，與林秀蘭對視半晌，身邊一道風過去，只聽婦人哭喊著，「我的兒啊，你可算回來了。」

  林老爺見到自家夫人和女兒相見的場面，心中固然對這樣大的排場不滿但也不好說什麼。

  他已經為家中周轉不開的銀錢苦惱多日了，一直疼愛的女兒和離歸家，不說再嫁也不說謀個什麼營生，日日花費還同往日一般奢靡無度。

  他又不好明說什麼，生怕刺痛了林秀竹的心。

  林老爺站在一旁不說話，偶然的一瞥，就見到了林秀蘭身旁的一位少女。

  少女與年少時期的林秀蘭七分相像，相比就是自己那草包無用的外孫女了龍依依了。

  只是這丫頭看著目光銳利，微微揚起的唇角大方得體，完全不像傳言中的那樣愚鈍。

  「這是……依依？」林老爺剛說話，身後就傳來一道陰陽怪氣的女聲。

  「林府是不同往日那般繁榮了，家中規矩都可以當做兒戲了。」

  林秀竹輕笑一聲，「不知道的還以為外甥女這是高中了，妹妹特意回家慶賀的。」

  龍依依抿唇笑笑，目光放到了這位姨母身上。

  「姨母這般寬容大度的人，怎麼也與我們置起氣來了？」

  「這些日子生意實在是繁忙，這才沒顧及得上姨母，讓姨母在婆家受了委屈，姨母莫要怪罪依依，依依一聽說姨母和離了，立刻就想衝去姨母婆家為姨母討個公道。」

  龍依依嘆了口氣，故作惋惜道，「只可惜，這家中生意太過忙碌被絆住了手腳，這不，我們帶著銀錢回來的，想著接濟一下外祖父。」

  林秀竹氣得牙痒痒，這龍依依到底是愚蠢的無可救藥，還是她故意的！

  怎麼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回家多日，全家上下包括龍依依她的親外祖母也不敢提一句，怎麼龍依依剛來就往她的傷口上撒鹽。

  林秀竹冷笑兩聲，「原來是做了生意了，賺了錢了，怪不得這般能耐了，連你的外祖父也不放在眼裡了。」

  林秀竹適時地搬出林老爺，從前只要她提起，父親總會站在她這一邊，這是從前自己娘親定下來的嫡庶有別。

  就在她以為林老爺會像從前一樣偏袒她的時候，林老爺思考了一會兒，才悠悠開口。

  「回來了就好，一路舟車勞頓，累了吧？」

  林老爺看著二夫人，道：「叫廚房準備午飯吧。」

  這等不咸不淡的語氣讓林秀竹一下子沒了依靠，她站在廊下，看看兩撥人，再看看林老爺得意的神情，她一跺腳，「你……你這鄉野出身的野丫頭，當真是半點家教都沒有。」

  龍依依本來還算是給她這姨母一點好臉，沒想到林秀竹竟然說她沒有教養。

  龍依依的底線就是無論旁人如何說她不好，都不能說自己的家人不好。

  龍依依輕笑一聲，「想來姨母是不歡迎我來了，那這樣吧，阿娘，我們收了剛才賞下去的銀兩這就打道回府吧。」

  「日後娘親想祖母了，我們再把祖母接上門。」

  說著，龍依依就轉身往回走。

  這可是林家的財神爺啊，林家人哪裡捨得就這麼放龍依依走？

  老管家立刻上前相勸，「大小姐，二小姐多年沒有回家，如今千里迢迢過來了，怎麼也該留下吃個飯。」

  林老爺當然也不願意林秀蘭和龍依依離開，他聽到龍依依說是來接濟他們林家的，想必龍依依定是發了財才敢這樣說，正好也能解了林家當下的困難。

  他橫了林秀竹一眼，轉頭過來就變了態度，「來人，快送你們大小姐回去休息，不是說前日風大染了風寒嗎？怎麼還在外面吹風？」

  林秀竹身旁的兩個丫鬟趕緊攙著林秀竹，「大小姐，外面風大，我們回吧。」

  林秀竹氣得頭昏腦脹，半天說不出話來，只瞪著眼睛看著自己父親，自己的女兒不幫，竟然偏幫著一個鄉下的外孫女，他真是瘋了。

  「回吧，小姐。」

  林秀竹看了看這滿院子的人，母親早就不在了，只剩下林秀蘭的娘和她帶來的這一家子人。

  連自己的父親都站在了人家那邊，這裡還哪是自己家啊。

  她紅著眼眶，一步一步慢吞吞地挪了回去。

  林老爺見著林秀竹回去，這才鬆了一口氣，說到底為了一年都見不著一次面的外孫女去訓自己從小疼愛的女兒，林姥爺還是覺得有些對不起林秀竹。

  可林家現在的狀況就是這樣，林老爺嘆了一口氣，就當是給林秀竹一點告誡吧。

  「依依哪裡的話，你姨母只是聽不得有人說她和離，這才言語過激了一些，你和你娘遠道而來，我自然是歡迎的。」

  林老爺笑笑，「外面風大，還是裡面請吧。」

  二夫人望著林秀竹離開的方向長長出了一口氣，這些年她們母女倆受的氣可算是被龍依依找回了場子。

  她對這個外孫女喜愛至極，小時候見了她就覺得她聰慧，外面那些傳言她是草包廢物的果然是亂說的。

  二夫人十分喜愛龍依依，當即就從手腕上摘下來個鐲子戴在了龍依依的手上。

  「依依別嫌棄。」

  龍依依看了一眼腕上多出來的鐲子，不算貴重，但看著卻是她這外祖母全身上下最值錢的首飾了。

  「外祖母，這我不能要。」

  二夫人笑道：「你不嫌棄就好，這也不是什麼值錢的物件，收著吧，以後做生意遇見什麼難處了也能變賣出來一點現銀來，當做盤纏。」

  龍依依沒再拒絕，直接收下了。

  午飯備好，飯桌上也沒見到林秀竹的影子。

  林老爺等了一會兒，面露不快，自己平日裡最疼愛這個女兒。

  結果也是最傷他心的一個，不讓嫁的人她偏要嫁，和離了回到家，明明家裡的境遇已經大不如前了，偏偏樣樣都還要最好。

  不像林秀蘭，回家還知道帶著東西，林老爺不僅感嘆，這些年他是不是做錯了？

  二夫人見著女兒和外孫女回來，忙著給兩個人夾菜，林秀蘭看著就比離開家的時候豐腴許多。

  二夫人紅了眼眶，可想而知，林秀蘭沒出嫁的時候在這家中受了多少委屈。

  龍依依剛端起碗，就聽見一道聲音。

  「怎麼？如今妹妹回來了，這家中就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是不是？連吃飯也不叫著我了？」

  這話一出，飯桌上所有人都愣了愣，二夫人手中的筷子一頓。

  「不是已經叫小廚房的人做了飯菜送去了嗎你現下正在服藥，吃不得這葷腥油膩的。？」

  只見林秀竹的目光直接對上她，「姨娘，我才是這府里的嫡小姐，莫不要忘記了自己的位置。我就是吃不了葷腥油膩的，我也是可以在這前廳上桌吃飯的，而你和二妹妹才應該帶著這一家子人回自己的房間裡吃。」

  「怎麼說話呢！」林老爺一拍桌子。

  「我是為了你好，才特意囑咐你姨娘，讓小廚房單獨給你做了飯菜，你怎麼能這麼揣測她呢！」

  二夫人也沒了話，她閉了嘴不出聲，從前他們母女不知道被林秀竹這樣刁難過多少次。

  林老爺從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聽聽就過去了，今日倒好，這是林老爺自己吩咐下去的，也讓他看看他教養出來的這個女兒有多跋扈，有多無理取鬧吧。

  二夫人擦了擦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大小姐，想必是你誤會了，這件事確實不是我安排的，是老爺的意思。」

  二夫人言罷，就給林秀蘭夾菜，往日的林府可不能做這麼多的好吃的，面子算什麼，里子不吃虧就行。

  二夫人連帶著把好肉也都分給了幾個孩子，唯獨龍依依沒有動。

  她笑著開口，「既然如此，今日大家也都在，我外祖母不辭辛苦照顧林家人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外祖父是該給我外祖母抬成正妻。」

  林秀竹一聽龍依依這話，直接瞪大了眼睛，她完全想不到龍依依這才十幾歲就有這麼厚的臉皮！

  偏偏龍依依還不緊不慢地道：「真是多謝姨母提點了，我也覺得我外祖母連個正妻的名分也沒有實在是太有損林家的家風了。」

  龍依依望向外祖父，「想必外祖父也當是當是願意的。外祖母成了林家正妻，日後做生意管理錢財上也方便一些，不會被外人恥笑，您說呢外祖父？」

  林老爺一聽龍依依這話的意思，心中立馬有了數，龍依依這是在告訴他，想要林家和龍依依做生意，一起賺錢，就要把林秀蘭的娘扶做正妻。

  否則沒商量。

  林老爺前些年也有這個意思，但是就在他萌生這個想法的時候，林秀竹因多年無所出和離回家了。

  從此他連提都不敢提起這件事，一旦他提起，林秀竹就會哭鬧著說他對不起自己娘親。

  秀蘭娘為這個家家裡家外操持了十幾年，這個名分是她應得的。

  林老爺剛想答應下來，就聽林秀竹一聲怒吼，「你這鄉野來的丫頭在胡說什麼？你眼裡還有沒有尊卑？」

  「我娘是正經人家的小姐，你的外祖母也不過是和你一樣出身鄉野，兩個人身份懸殊，怎麼可放在一起相提並論？」

  林秀竹冷哼一聲，「士農工商，林家祖上就是科考起家，如今就是破落了也不會做些下三濫的買賣。」

  林秀竹看了龍依依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做的是什麼生意，我的人出去打聽過，你們一家不過是當街賣些吃食賺了錢，林家斷不會和你一樣去街頭叫賣討生活。」

  「那不然呢？」龍依依聽著這話反問。

  「你說的這麼輕鬆，你要如何賺錢養活這一大家子人呢？」

  龍依依冷笑著問「姨母還真是站著講話不腰疼，你不幹活不賺錢，你拿什麼養活這一家人？多少小廝丫鬟沒拿到月錢？他們也有家要養，你不知道嗎？」

  「你不願意遣散他們，也不願意給他們月錢，你這是在做什麼？」

  林秀竹一愣，「他們的賣身契在我手裡，他們不為我賣命給誰賣命？我就是讓他們去死，他們也得聽我的立刻就去，誰讓我有他們的賣身契。」

  院子裡的丫鬟小廝都聽見了林秀竹的話，心裡有火卻沒處發，龍依依再次糾正，「你不能這樣草芥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