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沒問題。」龍依依拍著胸脯保證。

  幾人收了攤子，但這時還不是回去的時候。

  謝清辭趕著驢車先是去集市上找了幾家豬肉攤子，龍依依貨比三家，最終在一個肉攤子上停了下來。

  老闆是一個中年大漢，渾身腱子肉，手裡一把剔骨刀，十分熟練地剃去骨頭。

  龍依依看著老闆熟練的動作陷入深思，如果她想長期把這個餃子餛飩賣下去，那她必須找個豬肉鋪子合作，保證貨源一定是新鮮的，肉質必須是好肉，不能以次充好。

  她要做的事情還很多，不能時時盯著肉好不好，因此必須有一個有良心的合作方。

  壯漢把刀一下插進案板里，濃眉倒豎，笑得臉上的鬍子一抖一抖的，這一個動作可把龍依依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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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你都在這裡看了半天了，你到底買不買啊！」

  龍依依立刻道：「買！我不僅要買我還要每天都來買。」

  壯漢聽後哈哈一笑，直言道：「來我這買肉的都是有錢人家，你看看你，小姑娘，你能買得起嗎？」

  「先說好，我這的肉可比旁人的貴得多。」

  龍依依心說，她看出來了，所有的鋪子只有這個鋪子賣的肉質最新鮮最好，種類最全，看老闆剃肉的姿勢也最熟練，可想而知，這個壯漢大約是這個鎮上賣肉時間最長生意做的最好的。

  龍依依一揚臉，「當然買得起！」

  壯漢擺擺手，想趕緊給龍依依裝上她要的肉，卻眨巴眨巴眼又看了看龍依依，嘖嘖稱奇道：「小姑娘，你是不是隔壁街上那個賣餃子餛飩的？」

  說著，壯漢從他的身後拿出了一個竹筒，這個竹筒被洗的乾乾淨淨，但是龍依依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就是他們賣水餃餛飩的竹筒。

  「你們的水餃餛飩很好吃，我還想說呢，這裡麵包的要是鮮肉陷一定更好吃！」

  龍依依都要激動的跟他擊掌了，「對，沒錯。」

  她為難地笑笑，羞澀地抬起手撓了撓後腦勺，「我們也是沒有本錢才做的野菜陷的，這不今天賺了錢可以買鮮肉回去包了嗎？我是想著找個靠譜的肉攤子長期合作。」

  壯漢拿出了一個板凳，他也覺得龍依依賣的餛飩特別好吃，一聽龍依依說長期合作，這個賺錢的好機會他可不能放過。

  「來我們坐下聊。」

  龍依依先是估算了一下每天需要的肉，後是和壯漢商量了一下價錢，原本二十文一斤的豬肉，被龍依依硬生生地講到了十五文，但是她每天都會過來買上十斤。

  麗娘在一旁聽得嘖嘖驚奇，她從不知道買東西還可以這樣討價還價。

  兩家的合作為期一年，龍依依走後，壯漢心裡還美滋滋的，這樣一來未來一年的生意都不用愁了，無論颳風還是下雨，他每天都會有一百五十文的收入。

  這長期的買賣，幹得值！

  龍依依買好了豬肉，謝清辭從懷中掏出了一張信函，「正好今天去拜訪一下沈家，談談孟玄習武的事情。」

  謝清辭不說，龍依依都快忘了這一茬，難為他又開學堂又忙著做生意，心裡竟然還能惦記著他這群弟弟。

  沈家離鎮上不遠，住的可以說有些偏僻。

  但沈家的府邸卻是有小半個鎮子大了，家丁也多的數不過來，也算是鎮上有頭有臉的人家了。

  只是沈家低調，萬事不喜歡出風頭，鎮上的人很多都忽略了沈家的存在。

  龍依依走在路上，心情還有點小忐忑，也不知道這樣算不算對孟玄好。

  謝清辭看出了龍依依的顧慮，他輕聲道：「放心吧，我問過孟玄，他想去習武。」

  龍依依沉默下來，「我倒是希望他能拒絕。」

  不為其他，只因為孟玄跟在自己身邊不說功成名就，只當個普通人還能吃喝不愁，要是走向和他爹娘一樣的從軍路，為國為家賣命，那可就生死由天定了。

  麗娘走在兩人的身後，一直低著頭，心裡有自己的考量，龍依依給她幾個弟弟都鋪好了路。

  送孟玄去習武，送老三小魚兒去讀書，謝清辭也參與科考在即，唯有老四年紀太小還跟在林秀蘭的身邊養著。

  她一直跟著龍依依這樣幹活兒，對方這麼幫助自己已經是天大的恩情，可她更想要的是龍瑾瑜能過上更好的生活。

  自己把龍瑾瑜放在大房的幾個孩子在一起也是這個想法，跟著龍依依和謝清辭總比跟著二房那兩個無法無天的雙胞胎強。

  麗娘是犯了難，自己的女兒不會說話，她長大又能做什麼謀生？

  龍依依察覺出了麗娘的心事重重，她已經幫著麗娘解決了龍老三的事情，她還是悶悶不樂，那必然就是擔憂自己的孩子了。

  龍依依回頭看麗娘，「三嬸，龍瑾瑜還小，等她再大一些，看看她喜歡什麼對什麼有興趣我再教她。」

  有了龍依依的這句話，麗娘就放心了，她長長呼了一口氣，「依依，那我就放心把龍瑾瑜交給你了。」

  「放心吧，三嬸，有我和清辭看顧著你放心就是。」

  龍依依笑道：「你想她過得好，得你自己先支撐起來。」

  三人很快就到了沈家，謝清辭上前叩門。

  沒等敲完三聲，裡面就出來一個青衫少年，睜著一雙黑亮的眼睛，「呦，清辭，你怎麼來得這樣晚？」

  青衫少年來回看了兩眼，發現謝清辭旁邊還有兩位。

  「清辭，這是……？」

  謝清辭笑道：「我長姐，龍依依。三嬸，麗娘。」

  謝清辭側過身面向龍依依，「長姐，這是沈何，我的昔日同窗。」

  龍依依眯著眼睛看面前的青衫少年，莫名覺得眼熟，不出意外原主一定是見過此人的。

  透過沈何誇張的表情，龍依依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們確實是認識。

  沈何大喊一聲，「你怎麼把你這個長姐帶來了！」

  「清辭兄，我今日身體抱恙，不便見客。」

  沈何急忙搖著頭，說著就要關上門逃之夭夭。

  而龍依依終於想起了原主是在哪裡見過沈何，這還要從剛撿回謝清辭說起。

  龍秀才送了謝清辭來自己開設的學堂讀書，但想著女兒家也不該不通文墨，於是把龍依依也送去了學堂。

  學堂中，若數家世背景最大，最頑劣的孩子當屬沈何。

  龍依依碰上瀋河的第一天，兩人就打鬧了起來，沈何年歲小了些，不敵龍依依，滿臉都被畫了紅紅的胭脂還有毛筆畫的烏龜，正好趕上龍秀才告假歸來。

  龍依依是龍秀才親女兒，龍秀才又憐惜她，即便是責罰也就是做做樣子，但這責罰落在沈何身上可不是做做樣子。

  那段時間，對上龍依依就成了沈何的噩夢。

  如今見了龍依依，他都雙腿打顫。

  龍依依一掌攔住大門，接著整個門板被打開，沈何被嚇了一跳，連連向後退去。

  「沈弟，多年不見，何須這麼見外？」

  「啊啊啊！」

  沈何鬼哭狼嚎著向內宅跑去，一個侍女過來，憋不住臉上的笑意，「各位裡面請，老爺已經在裡面等著你們了。」

  龍依依跟著侍女進去，左右看看，這宅子真氣派，她什麼時候才能買得起這麼大的房子？

  想想她前世為著房子奮鬥了半輩子，最後才有個自己的窩，還沒享受幾年就光榮赴死。

  等她攢夠了銀錢，度過了荒年，她也一定要買個大宅子。

  「你就是龍依依？」

  一聲渾厚沉穩的聲音響起。

  龍依依循著聲音看過去，只見一個四五十歲的男子立在庭院中，身板挺直，身形魁梧，眉上一道傷痕，看得出來這位老先生確實是久經沙場的將軍。

  「沈老先生安。」

  龍依依規規矩矩行了禮。

  沈何躲在沈老先生後面，對龍依依做著鬼臉，但這小動作瞞不過沈老先生的眼睛，他訓斥道：「你什麼時候能像謝清辭一般沉穩？都是讀書人了，還這般頑劣，冒犯人家姑娘。」

  沈老先生把謝清辭和龍依依請進了屋，龍依依只把孟玄的身世背景一講，再談習武的目的，沈老先生就搖搖頭。

  再之後，他苦笑，「誰人習武不是為了保家衛國？」

  「只是如今朝政混亂，未等戰死沙場便已經葬身奸人的陰謀詭計之中。」

  龍依依一挑眉，她其實也能猜到沈老先生為何放棄功名利祿，正值壯年就跑到這麼個遠離朝廷的偏僻小鎮裡。

  朝廷的內亂早就暗潮洶湧了。

  「我要阿玄守護的是這黎民百姓、大好河山，至於擁立的君王是誰，我並不在乎。」

  龍依依莞爾一笑，「我猜沈老先生如今也會覺得我說的對。」

  沈何瞪大了眼睛，指著龍依依連聲音都發著顫，「你你你……你這丫頭，竟口出狂言！」

  他看了一眼外面，壓低聲音問道：「你就不怕殺頭嗎？」

  龍依依絲毫不在乎這些，朝廷內亂成這個樣子，在位的君王哪有時間管她一個鄉野丫頭？

  沈老先生沉默良久，沉痛地閉上了眼睛，只因龍依依一語道中他心中多年的矛盾。

  「你說得對。我活了這麼多年竟然還不如你一個小丫頭活的通透。」

  「這徒弟我收了。」

  沈老先生笑笑，無奈搖頭，「你若生為男兒，定然有一番作為。」

  龍依依起身道謝，「謝沈老先生願意收家中弟弟為徒。不過沈老先生，男女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女兒家亦可有大作為，我相信在以後的某一天，女兒家也可以封侯拜將。」

  「但願如你所言。」

  沈老先生笑笑，吩咐著身旁的侍女，「去收拾一間空房間出來，等著我的愛徒明日登門！」

  龍依依告別了沈老先生，三人出了沈家，麗娘還是不明白龍依依是如何憑藉三句話就讓沈老先生刮目相看，並且順利讓孟玄住進沈家的。

  謝清辭也意味深明地笑笑，「我就知道帶你來一趟比我帶著孟玄過來有用。」

  龍依依白了謝清辭一眼，「我不信，你心裡肯定早就有了對策。」

  「要是我不來，你會怎麼做？」

  謝清辭笑笑，「挾恩圖報。我的父母正是為了沈家而死。」

  龍依依頓住腳步，瞪大了眼睛，還有這等她不知道的事兒？

  「沈老將軍曾官拜三品，遭了奸人的算計，丟了兵權，沈家一干兄弟都死在了邊疆，只有沈老將軍帶著沈何活了下來。」

  謝清辭皺皺眉，「沈老將軍被迫告老還鄉，途中遭遇了刺殺，這才不得不隱姓埋名來了這鎮上。我爹娘曾是這鎮子上的商販，多年前在刺客來找沈老將軍時，是我父母騙過了他們，才就此喪命。」

  龍依依恍然大悟，所以謝清辭無論提出什麼要求，沈老將軍都會答應。

  「但我不打算這麼做，本是恩情，挾恩圖報這種事情做多了反而會生了仇恨。所以我想看看你會怎麼做，很明顯，長姐比我聰慧的多了。」

  龍依依自豪道，「那是當然。」

  呵呵，龍依依在心裡笑笑，這麼偏僻的地方能蓋這麼大的房子，還能有這麼多的下人，哪裡會是什麼普通人？

  哪怕沈家人辦事再怎麼低調，這麼引人注目的建築就是個活靶子。

  她一看便知，上頭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

  她之所以無所顧忌的說話，是因為上頭的人其實早就放棄沈家了，不然不會留著他們活到現在。

  龍依依眨眨眼，「你要學的還有很多，光是讀書可不能全學到。」

  「受教了。」謝清辭笑笑。

  麗娘站在兩人旁，心裡依稀能明白些了，兩人的眼界格局都在她之上。

  三人回了家，龍依依路過水田的時候特意看了眼堆的肥，這幾天沒有太陽還欠缺些火候。

  而在她沒看見的地方，龍老二鬼鬼祟祟地從草叢後面出現，看著龍依依的動作也跟著翻了翻自己家堆的肥料。

  翻完以後還自信得意地看著自家比龍依依多出十倍的肥料沾沾自喜，自己家的糧食一定要比龍依依家的多！

  等到秋收，還不笑壞了杜芬芬，看她還說自己沒出息。

  龍老二自信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