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清早下過一場雨，晨霧還未散去，布穀鳥在山間鳴叫，山間開闢出來的小路還有些泥濘。

  在謝清辭的再三要求下，龍依依坐上了驢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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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這一場雨來得不巧。」龍依依感嘆著。

  謝清辭回頭笑道：「長姐何出此言？這個季節下了一場春雨，莊稼長得正好。」

  龍依依抬手扶著著斗笠，藏藍色的衣裙隨著她的晃腿的動作裙擺飄啊飄，她抬頭看著遠方青綠色的山野，語氣悠閒地答道：「下雨就意味著上街的人少，上街的人少，那買我們餛飩水餃的人就少，我們怎麼賺錢呢？」

  麗娘因著龍老三的事情心情沉悶了一路，聽著龍依依這樣說，她輕笑道：「放心吧，等我們到了鎮上天色就放晴了。」

  龍依依聞言回眸，「三嬸怎麼知道？」

  清風一過，帶著些雨水混著泥土的芬芳，謝清辭清冽的聲音從龍依依的側方傳來。

  「昨日夜裡，長姐就沒注意到那漫天的星子嗎？」

  龍依依還真沒有留意這件事，不過謝清辭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她只需要買好自己的餛飩水餃，賺好錢就可以了。

  清早，驢吃飽了草，走起路來也有力氣，此番去鎮上只用了上次一半的時間。

  他們到達鎮上的時候，早市的小販小攤還沒散去。

  龍依依找了一處十字街口，來往人流量最多的地方，她就在拐角處支起了小攤子，拿著大蒲扇扇了幾下明滅的炭火，爐子裡的火焰立刻竄了起來，熱氣騰騰的麵湯飄香十里。

  龍依依還在裡面加了野蔥，蛋花。

  謝清辭把水餃餛飩的牌子支起來，十三文錢一碗，加蛋花青菜十五文，加上肉沫二十文。辣子、陳醋和野蒜末是免費的，買水餃餛飩就會贈送一小碟。

  麗娘不善言辭，性格內向，於是自己準備了一個小板凳坐在驢車後麵包水餃餛飩，以免昨晚包的那些不夠賣。

  她本就生得貌美，如今就算嫁做人婦也風韻猶存，氣質如蘭，長發一根簪子盤起，露出瓷白的頸側，勞作間一縷髮絲從耳畔垂下耳畔，光是坐在那裡就已經吸引了許多來往路人的視線。

  龍依依深諳做生意的道理，她先是讓謝清辭一樣下了一小碗，水餃放在木盤子裡，用筷子把其中一個分成兩半，香味四溢開來，餛飩裡面放了足足的料，加了蛋花，肉沫，還有煎蛋。

  龍依依捏著一撮芫荽灑在了上面，一勺陳醋一勺辣子，大快朵頤了一口。

  謝清辭開始叫賣，「餃子！熱騰騰的餃子！只要十三文錢一碗！」

  「餛飩，熱騰騰的餛飩~」

  來往商販走卒看了一眼，腳步短暫停留，但是礙於價格有些高，自己又沒吃過這種吃食，都在觀望或者是腳步猶豫的走開。

  不過大部分都自帶了乾糧，路過這湯湯水水的攤子，雖然想嘗一嘗但細想一想便覺得有些不值當，多半都是為了看一眼麗娘的容顏駐足。

  周圍也聚集了一些個穿戴稍好些的姑娘，手裡一個菜籃子，看得出來應該是哪戶人家的丫鬟。

  很快，不等龍依依吃完就有小姑娘上前來問。

  幾個姑娘身著鵝黃色布裙，人手一個小菜籃子，裡面裝了瓜果蔬菜，龍依依眼尖地發現她們的荷包還是鼓鼓的。

  「請問……」

  幾個姑娘和龍依依說話的時候還時不時用眼睛瞟一眼謝清辭，視線對上後幾個小姑娘紅了臉。

  活了兩輩子的龍依依可是十分的了解現在小姑娘的心思，十四五的年紀喜歡的不就是這種纖瘦斯文有氣質的讀書人嘛！

  況且謝清辭那張臉確實很清雋。

  「你們這賣的餃子是怎麼做的，好吃嗎？什麼味道的？」

  龍依依也大方，直接給幾個小姑娘遞了筷子。

  「幾位姑娘想知道好不好吃，嘗一個就是了。」

  幾個小姑娘猶豫著接過筷子，從盤子裡、碗裡夾起了一個來嘗。

  龍依依在一旁介紹著，「這餃子是用白面做皮，豬油渣和野菜做餡料，還放了一些個蔥姜。」

  幾個姑娘品嘗之後點點頭，竊竊私語道：「小姐近日沒什麼胃口，府上做的飯菜都沒怎麼動過，不如我們買一份回去讓她嘗嘗？」

  另一個姑娘道：「那給其他的小姐也帶一份吧？免得爭風吃醋，回頭告到夫人那裡，又說給我們錢不給主子買好東西了。」

  一個姑娘點點頭，扭頭就對龍依依道：「三份水餃，三份餛飩，要加蛋花青菜和肉沫的。」

  「好嘞！」

  龍依依立刻挽起袖子，還特別貼心地問：「各位府上離這遠嗎？要是路途遙遠的話，可以帶回去自己煮，這樣不至於在路上時間長了，麵食都粘在一起了。」

  幾個姑娘掩唇笑道：「不遠不遠，就在斜對面。」

  龍依依向著她們指著的方向一看。

  嚯！這朱漆大門，比起他們去的張府不知道氣派了多少！

  相比之下，張府簡直破落的不成樣子。

  龍依依一下鍋就是六份，不出一炷香的功夫，香味就從鍋里飄了出來。

  這些姑娘們結伴而行，都圍在攤子外面，這就顯得他們的生意格外火爆，龍依依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很快水餃餛飩就煮好了。

  龍依依拿來村子裡用來裝吃食的竹筒盛好六份，隔熱又保溫。

  「加陳醋辣子嗎？」

  「都加上。」幾個姑娘道。

  她們拿著六份湯食也不逛街買菜了，立刻就回到府中給自家小姐公子送過去。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有兩個商隊小販端著木碗在長凳上湊合了一頓早餐，連湯都喝的一乾二淨。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龍依依就已經賺到了一百多文錢，這個賺錢速度就連謝清辭都為之驚訝。

  麗娘更是笑得合不攏嘴，有這個賺錢速度，她還何愁一定要和龍老三一起過日子，只要每天跟著龍依依賣水餃餛飩，很快她就能在鄉下買下一塊地蓋個房子再自己開闢出一塊菜地來。

  和龍老三過日子也是家裡的活兒她自己干，錢自己賺，龍老三不僅不幫她的忙還管她要錢，如今擺脫了龍老三，自己帶著龍瑾瑜過日子這生活不就滿滿地好起來了嘛！

  麗娘開心到喜極而泣，龍依依和謝清辭忙著做生意完全沒顧及到她。

  龍依依注意到了，但是她沒出言安慰，她知道麗娘此刻一定是快樂開心的，人就是需要這樣的情緒宣洩，最大的安慰就是再多賣出去幾碗，多賺些錢。

  就在麗娘眼角滑下眼淚，不得不背過身去擦眼淚的時候，眼前突然遞來了一方絲帕。

  麗娘被這樣唐突的舉動嚇了一跳，又驚又俱地抬起眼來看來人。

  男子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動作實在是有些唐突佳人，他立刻後退兩步，「抱歉，是在下唐突姑娘了。」

  「在下是對面胭脂鋪子的老闆，唐逢生，方才在店鋪中見姑娘神情不悅，想必是有什麼傷心事，又見姑娘落淚，兩位親人又實在忙不開無暇顧忌著姑娘，所以在下斗膽才來為姑娘送上一方絲帕。」

  麗娘微微有些訝異，但她好歹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了，太知道男子此番是什麼意思。

  她婉拒了男子遞過來的絲帕，「多謝公子的美意，只是我早已嫁做人婦，家中已有一個三歲的女兒，這絲帕實在是不能接。」

  唐逢生啞然，沒想到對方這麼年輕就已經嫁人了，猝不及防鬧了個大紅臉，又仔細想想，是自己思慮不全了，像這樣貌美的女子應是早早就許下了金玉良緣，得了個好夫婿才是。

  只是，唐逢生又緊緊皺起了眉。

  既然得了個好夫婿，是什麼樣的男子能讓已經嫁人的女子拋頭露面，當街買這些吃食呢？

  唐逢生嘆了一口氣，笑道：「那在下就要一碗餛飩吧。」

  麗娘抬眼看了看龍依依和謝清辭，一開始的一個火爐煮一鍋的餛飩水餃，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連備用的火爐和鍋都用上了，兩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根本無暇顧及這邊。

  她想快點把這人打發走，便道：「那我為公子煮一碗吧。」

  龍依依忙著給路遠的人打包生水餃，麗娘就用鍋煮了一碗餛飩。

  纖纖玉指熟練地翻動勺子，唐逢生的視線就沒離開過這一雙手，他惋惜地皺起了眉，這樣美的手，上面卻儘是細小的傷口，他想贈與麗娘一份潤手露卻又想到她已經嫁人了，這樣不合適。

  正思索著，他的餛飩已經好了。

  「蔥花芫荽都要嗎？陳醋辣子呢？」

  「都要。」

  麗娘每樣加了一些，最後盛上一碗熱湯，遞給了唐逢生。

  「多謝。」

  唐逢生接了餛飩，沒再停留而是回到了自己胭脂水粉鋪子，他嘗著餛飩，目光卻忍不住飄向自家店對面。

  從他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麗娘的瘦弱的背影和從髮髻旁垂下的那一縷青絲。

  碰巧這時，當街中央來了兩個帶刀的玄色衣袍的官兵。

  後面押了一個人，那男子蓬頭垢面，髮絲凌亂，看著是挨了不少的打。

  這條路是去往官府的必經之路，每隔幾天都會有人因為各種罪名被押走，唐逢生已經見怪不怪了。

  但這次，他卻被吸引住了目光。

  只因那男子見了攤位上的人像是失心瘋發作一般，掙開官兵的束縛，朝著攤位橫衝直撞過去。

  嘴裡還不停大喊咒罵著，「你這潑婦！當真敢與老子和離！」

  「等我從牢里出來，必不會教你好過，老子一腳踹翻了你這攤位！」

  唐逢生見到麗娘的眉心皺起，眼神里皆是驚懼，便立刻明白了一切。

  她所託非人。

  兩個官兵必不可能讓犯人衝撞了百姓，立刻兩把大刀壓在了男人的脖頸上。

  就在下一刻，唐逢生瞪大了眼睛，一直被他忽略的小姑娘竟然擼起袖子，撩起衣裙，重重兩步跑過去，一腳踹在了男人的臉上。

  唐逢生手裡的扇子一下子掉了下來，砸在了櫃檯上。

  「就憑你還想叫我三嬸過不好？好好去吃你的牢飯吧！」

  這一腳踹的用力，男子鼻血直流，被官兵拖走以後，地上還留下了兩道血痕。

  一干買水餃餛飩的人又驚又俱，這丫頭看著瘦瘦弱弱的，哪來這麼大的力氣？

  還沒等回過神來，剛才那個彪悍的姑娘又盯著一張人畜無害的笑臉賣起餛飩來。

  因為是第一天賣，龍依依準備的並不多，本來算好了賣到中午的，結果一個早上就賣完了。

  離譜的是連麵湯也沒剩下，幾個鵝黃色衣衫的小丫頭第一次買了六份，第二次再來的時候就已經賣沒了。

  幾個小丫頭迫切地問：「那你們明日還會來嗎？我家的小姐公子們很愛吃你們的餛飩水餃。」

  龍依依自信地拍著胸脯，「明天也來，明天還有新的餡料，豬肉大蔥餡兒的，你們要是想買明天可得早點來，不過這就比野菜的貴一點了。」

  幾個小丫頭點頭如搗蒜，「貴沒關係，我們夫人有錢，只是你們千萬要來，我們家小姐已經好幾日不怎麼好好吃飯了，今天有了這餛飩水餃她才吃的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