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林秀蘭看著這麼多的雞鴨鵝蛋被龍依依拿去孵雞鴨鵝雛，這法子她聽都聽說過，又是一下子孵了這麼多。

  要是孵不出來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麼多錢？

  就在林秀蘭擔憂之際，院牆外幾聲吆喝。

  「嫂子在嗎？」

  

  「我們都來看依依孵蛋了！」

  林秀蘭一推門才發現說話的人正是馬家嬸子，她身後還跟著幾個父老鄉親，看著風塵僕僕的樣子就知道，他們剛從田地里回來定是連晚飯都沒有吃。

  每個人手裡幾乎都挎著一個筐，裡面多的放了十幾枚雞蛋，少的放了三四枚。

  林秀蘭大驚，但隨後的就是擔憂，她這個當娘的是最了解龍依依的，從前龍依依什麼樣子她都看在眼裡，要說謝清辭看書學了孵蛋的法子她還相信，龍依依麼……只求她不要胡言亂語浪費了鄉親們的雞蛋。

  「你們先等等，我去叫一聲依依。」

  林秀蘭關起門來找到了正在廚房做飯的龍依依，從不下廚的龍依依正在做一種她從來沒見過的食物。

  只見她把自己白天從地里挖回來的野菜剁成餡兒，林秀蘭以為龍依依要做的是野菜燒餅，可她卻起鍋燒起了熱水。

  龍依依一轉身就看見林秀蘭一臉心事地走了進來。

  「阿娘，有什麼事兒嗎？」

  林秀蘭長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問：「依依是你把鄉親們都叫到我們家的嗎？」

  龍依依點點頭，「是呀，我回來的時候碰見了馬家嬸子，我說我可以不用母雞就孵出雞蛋來，她說想和鄉親們一起來看看，我就讓他們來了。」

  林秀蘭擔憂的語氣裡帶著警告，「依依，平日裡你如何在自己胡鬧我不管，但這件事不是個小事兒，村里人家一年到頭攢下幾個雞蛋不容易，逢年過節才能吃得上，你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千萬不要亂來，別讓鄉親們寒了心。」

  龍依依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這個缺衣少食的年代，她是絕對不會拿糧食開玩笑的。

  「放心吧娘，我既然敢做這件事就有十足的把握。」

  「水還有一會兒才能燒開，阿娘幫我看著點兒水，我去去就來。」

  謝清辭在一旁用圓圓的小面片把野菜陷兒包了進去，孟玄捏了幾次都不得其法，就在旁邊幫忙燒柴，小魚兒幫著謝清辭一起包。

  林秀蘭拿起龍依依包的東西打量了幾眼，「這是什麼？包子沒有發麵，也沒有拿來蒸屜，長得也不像包子。」

  老四蹲在旁邊手裡一根小木棍在沙土地上畫著圈圈，聽著林秀蘭這麼問，他仰起頭來，對著林秀蘭說，「阿娘，長姐說這個叫做餃子，用面把餡兒包起來然後用水煮熟。」

  「長姐還說了，好吃不如餃子……」

  「唔唔唔！」

  老四一句話沒說完就被謝清辭捂住了嘴，「阿娘，我們一起來包吧，等著長姐招待完馬嬸他們我們就吃飯。」

  另一邊，龍依依已經開始講解孵蛋的方法，合適的溫度和濕度。

  「依依啊，你說的辦法真的可以孵出小雞來嗎？」

  龍依依認真保證道：「只要方法沒錯，小雞一定會孵出來，但是有幾點大家一定要留心，雞蛋一定要用種蛋，而且溫度十分重要，太熱了太冷了都不行，時不時也要拿出來翻動翻動。」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幾個人能保證自己帶來的就是種蛋。

  龍依依見狀道：「大家想嘗試但不放心的可以見到我的蛋孵出小雞以後再嘗試，到時大家想學我也會親自教大家的。」

  有幾人立刻道，「那就麻煩依依了，家裡實在是拿不出來種蛋，若是你成功了可一定要來教教我們。」

  有家裡條件還不錯，性格也直爽的比如馬嬸，直接把自己一筐的雞蛋放在了龍依依這。

  「咱是個粗人做不了這些細活兒，這些是家裡母雞剛下的種蛋，我把蛋留在這，依依能孵出多少是多少，無論依依孵出多少，這些雞蛋我拿出一半來當依依的謝禮，孵出的小雞也歸依依！」

  馬嬸說完又小心翼翼地問，「依依啊，你真的能保證每一個雞蛋都能孵出小雞來嗎？」

  龍依依毫不含糊，「馬嬸，這個我不能保證。母雞下蛋孵小雞，有時候十個蛋最後尚且只能活兩三個，如果這些都是種蛋，我只能保證十個蛋里七八個個雞蛋能孵出來，至於後續養活長大也要看怎麼餵養的。」

  馬嬸本來沒抱太大希望，一聽龍依依說有七八個都能孵出來，遠遠比母雞孵蛋都成功得多，當下放了心。

  「好，那依依這些雞蛋就拜託你了。」

  「你教了嬸子這個法子，日後有什麼需要的隨便跟嬸子提，想起了什麼新點子也不要忘了嬸子！」

  龍依依被馬嬸殷切的拉著手，她最喜歡這種做事豪爽不拘小節的人，也更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當下答應下來。

  「沒問題。」

  龍依依繼續給每個沒聽明白的村民講解孵蛋的細節。

  屋外，二房家的夾起的籬笆院裡圍的人越來越多，很多都是聞聲而來。

  二房杜芬芬抱著孩子站在門前，自家的大院子空無一人，對面的小院子人擠人的，籬笆都要給擠壞了。

  站了一會兒，杜芬芬也聽明白了這些人在討論什麼個什麼事兒。

  她不屑冷笑，「那瘋婆子今兒還咬了人，現在就說什麼不用母雞也能孵出雞蛋來，妖言惑眾得很，你們這些人還真信了她的話，等著雞蛋都臭了就後悔去吧。」

  杜芬芬說完這番話正趕上馬家嬸子出了門，馬嬸聽著這話橫了杜芬芬一眼，「依丫頭可從沒編過瞎話，倒是你閒了就多管管你家那倆孩子，別三天兩頭不是偷摸拿了村西頭老王頭家的餅子就是順走了村東頭老李家曬得果乾！」

  杜芬芬嘴角一歪，白眼一翻，抱著懷裡的孩子掂了兩下，「吃餅子吃果乾怎麼了？我們家生的是傳宗接代的種，就是天天1買肉做給孩子吃我也樂意。自己生不出兒子少在我眼前神氣！」

  馬嬸冷哼一聲，「手腳不乾淨是兒子也得下大獄！」

  杜芬芬在院門口轉了兩圈，嘴裡不住地嘟囔著，「瘋丫頭成日裡天天妖言惑眾，你們信了她就等著遭殃吧。」

  龍老太剛被咬了手，傷口絲絲疼得抽痛，她雖看不起村里人都去找龍依依，唯首是瞻的樣子，厭煩他們這些人不把自己看在眼裡的感覺。

  卻也不敢這時候衝進大房屋裡找龍依依的晦氣，狀告她妖言惑眾，這一口咬的她再不敢明目張胆地招惹龍依依。

  只敢在大院門口，有意無意地把自己的手露出來，給來往路人看自己手上那可怖的咬痕，一邊疼得哎呦直叫，一邊低聲罵著自己的這個孫女真是瘋了，連她一個年近花甲的老太太都敢下得去死手。

  但很可惜。

  幾乎每一個來到大房院子裡的人都是一臉焦急地進去，喜笑顏開地風風火火跑回家去，嘴裡還叫嚷著，「怎麼也得賺點錢去鎮上買點種蛋回來，我家娃兒可好幾年沒吃過肉了！」

  甚至有人嫌龍家的門太小，籬笆太過礙事，在門口閒著沒事兒走來走去的龍老太更是擋路。

  「哎呀，龍家婆婆，你是手傷了，你又不是磕了頭，怎麼還在自家門口耍起賴來了，你要有事兒就去請個郎中，你要是沒事兒就回屋裡躺著休息。」

  「你在門口轉來轉去，嘴裡哎呀哎呀的，咱村里人又不會給你瞧病。」

  說完，有人著急地擠進來，隨手一推就把龍老太擠到了一旁。

  氣得龍老太憋了一肚子火，還無處發泄，滿面漲紅，悻悻回了自己房內。

  大房院裡的人還沒散去，屋裡就已經飄出了陣陣香氣，還沒來得及擠進屋子聽龍依依教導的人都還沒吃晚飯，又都是才地里忙了一天才過來的。

  聞到煮餃子的味道都飢腸轆轆的兩眼放光，互相交談著。

  「龍秀才家今天晚上是做了什麼？我怎麼好像聞到了白面的香氣？」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聞到了。」

  「該不會是蒸了包子吧？可聞著又不像啊。」

  很快大伙兒就看著謝清辭從鍋里撈出一個個白色月牙形的食物。

  「謝郎，這是什麼吃的？這是白面做的吧！」眾人驚訝地問道。

  「看著也不像是麵條，還有麵湯，這裡麵包的是什麼？」

  謝清辭道：「這是依依根據阿爹留下來的奇書做的食物，名字叫做餃子。」

  他耐心的解釋，靦腆一笑，「家中沒有那麼多的白面，所以外皮是白面和粗面一起做成的，裡面是稻田裡挖來的野菜，洗淨切碎，加點豬油。水開下餃子，煮熟飄起來就可以。」

  眾人詫異，「這個餃子不錯，有面還有菜。」

  正巧趕上龍依依進來做醬料，她大方地拿起碗給每人都分了餃子和麵湯。

  一口熱湯下肚，一天的疲憊就此煙消雲散，霎時間，小院裡有人席地而坐，品水餃，香氣飄了滿院。

  杜芳芳聞著味道，看著自己吃的水煮乾菜和無滋無味不見幾粒米的稀粥心裡頓時不是滋味。

  兩個孩子聽了外面的人說餃子好吃，也哭喊著抓著杜芬芬的衣角，「阿娘，我們也要吃餃子和麵湯！」

  杜芬芬氣得一人給了一巴掌，站起身來把門窗關的死死的。

  「吃吃吃！」

  「就知道吃！」

  「你們那堂姐是個心術不正的，你們要吃什麼餃子也不怕被她下藥毒死！」

  西廂房挨著大房家的柴房更近一些，中間沒有夾上籬笆，相反，二房家夾的籬笆也把三房分開了去，儼然一副自成一戶的樣子。

  麗娘早就聽說了龍依依孵蛋的法子，她自然也想跟著龍依依把蛋孵出來，也養幾隻雞燉了給龍瑾瑜吃。

  她這女兒先天不足，和大房家的老四差不多年紀，老四都能下地幹活了，龍瑾瑜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

  郎中說要進補，可他們一介貧農，連溫飽都是問題，哪裡還談得上吃什麼補品。

  眼下就有個這麼好的機會擺在自己眼前，可分家了，自己也抹不開面子和龍依依開口。

  麗娘看著龍瑾瑜一個勁兒地想往外跑，還伸手指著柴房那邊，她知道，龍瑾瑜這也是想吃餃子了。

  要是不分家的話，現在這種好事兒已經輪到他們三房了。

  麗娘咬了咬嘴唇，看著龍瑾瑜的樣子眼裡都是心疼，心裡也記恨上了杜芬芬。

  好端端的非要把人往死里欺負，鬧得整個家裡雞犬不寧，這下她好受了？

  龍依依有那本奇書，以後指不定就飛黃騰達了。

  她心一橫，見著大房院裡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立馬從自家米缸里舀了一瓢米，領著龍瑾瑜就上了大房的門。

  對門的杜芬芬也看到了麗娘過去，嘴裡明嘲暗諷地罵著，「風塵地里出來的就是不一樣，見風使舵的本領真不一般，這風一吹啊就變成了牆頭草。」

  「是哪邊好就往哪邊倒啊。」杜芬芬悠悠說著。

  麗娘不理會杜芬芬的話，龍秀才在的時候，家裡米啊面啊肉啊，什麼都有三房的份。

  龍秀才一走，家裡的米啊面啊肉啊，什麼都進了二房的門，老太太也重男輕女偏幫著二房。

  她自己出身低，又生了個啞巴女兒，不受家裡重視，處處被杜芬芬擠兌一頭。

  現在分家了，自己這個當娘的也得替女兒想想出路了。

  麗娘敲了大房的門。

  「嫂子在嗎？」

  林秀蘭一家剛吃的飽飽的放下碗筷，就聽見外面響起了麗娘的聲音。

  龍依依這才想起了龍家還有個被她忽略掉的三房。

  龍老三就是不學無術的混混，有農活就幫著做點，沒有活兒就賭錢喝大酒逛樓子，除了一張臉，身無長處。

  三嬸兒麗娘就是龍老三從鎮上風月場所里騙出來的老實人，用自己畢生的積蓄給自己贖了身，卻嫁給了龍老三這麼個人，成婚後也改不了喝酒逛樓的毛病。

  生了個女兒還是啞巴，被龍老太所不喜。

  龍依依對三房最大的印象就是，他家女兒出生時連個名字也沒有。

  祖父祖母見是個女兒，就要把人丟外面自生自滅，龍老三更是直接離了家，只有麗娘一個人抱著孩子來找大房。

  龍瑾瑜的名字還是謝清辭給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