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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樂土(二)

2024-06-15 04:01:46 作者: 薄須

  裴雪聽一手端著枸杞泡水,一手摟著捧芬芳撲鼻的玫瑰花,氣勢洶洶地進了辦公室。司南老遠就聽到了她的腳步聲,動作熟練地掛了隊友的機,假裝自己在看《太上清靜經》。

  裴雪聽徑直略過了他,劈頭蓋臉地把鮮花砸在了方東青臉上。方東青反應神速,一個扭身躲開了,不滿地看著她。

  「你要是再給那些亂七八糟的人留特調局的地址,」裴雪聽虛虛地點著他的鼻尖,警告道,「我就讓陸吾把你調到門衛室去。」

  

  「如果你想特調局大門變成網紅打卡點的話,」方東青媚眼如絲地對她飛吻,「隨意。」

  裴雪聽擼起袖子,冷酷道,「我今天就扒了你的毛。」

  方東青一退三尺遠,警惕地用化妝刷對著她,「你別亂來啊,我要叫了啊!哪怕我叫破喉嚨都不會有人聽見,我也要叫!」

  「你叫啊。」裴雪聽冷笑著步步緊逼,「你今天就是把整個特調局的人都叫上來,我也要讓他們看看,你把裙子撩起來,比你那些追求者都大。」

  方東青緊緊地抱著胸,滿臉驚恐,「我錯了老大,我再也不敢了。」

  作壁上觀的司南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膽大包天地打開了手機攝像頭悄悄對準兩人錄像。玄武在旁邊看得直搖頭,表示越來越不懂現在的小年輕了,並貼心地給裴科長的保溫杯加了熱水。

  「科長,京州大學死人了!」

  宋小明突然出聲,把司南嚇得手一抖,手機貼著地面滑了過去,正好停在裴雪聽腳邊。裴雪聽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還顯示著錄像中的紅點,還溫馨地提醒機主打開閃光燈。

  一人一鳥齊刷刷地看向司南,把司南看得脖子往後一縮。

  無知無覺的宋小明急匆匆地跑過來,把資料遞給裴雪聽的同時,還不忘撿起手機遞還給司南。

  「你手機掉了。」宋小明神情認真。

  「謝謝。」司南咬牙切齒地道謝。

  裴雪聽翻開臨時列印出來的資料,立刻明白了事態的嚴重性。

  死者是京州大學的一名研究生,今天早上被發現溺死在橋下——就是執行官考試補考的那座橋。他死得非常離奇,呈跪姿將頭埋在水裡,看上去就像是他自己把自己淹死的。

  但他的身上並沒有任何外傷,死亡時間前後也沒有拍到任何人進出那座橋所在區域。

  警方封鎖現場以後意識到這起案子的不同尋常,一路打報告把案件卷宗送到了特調局。

  宋小明就是從京州大學畢業的,見狀不由得有些惆悵和擔心,「科長,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啊,是不是有鬼上了他的身啊?」

  「嗯?怎麼會,科學點。」裴雪聽隨口道。

  宋小明沒料到這個連地磚縫都充斥著怪力亂神的特調局裡,還有人講科學,死去已久的唯物主義之魂頓時熊熊燃燒。

  他肅然起敬,問道,「那就是警方搞錯了,這是人為的謀殺?」

  「不啊,一般的鬼是不會直接殺人的。人活著能給他做很多事,但是死了就跟他是同類,有什麼必要給自己增加就業上崗困難嗎?」裴雪聽邏輯縝密,「當然了,失心瘋的厲鬼除外,不過厲鬼締造的現場不會這麼文明。」

  宋小明覺得「科學」兩個字受到了玷污。

  ——

  京州大學實驗樓。

  實驗樓一樓的長廊上圍了一層玻璃,長長的玻璃走廊外是碩果纍纍的柿子樹。白喻從實驗室出來,在玻璃上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的倒影——蒼白清瘦,像是沒有色彩的鋼筆畫。

  「小白,你還好吧?」師姐擔心地從後面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臉色不太好,要多注意休息。」

  「我沒事。」白喻低斂目光,雙手插在白大褂里。

  「你是有什麼心事嗎?」師姐憂慮不減,勉強開了個玩笑,「最近你總是第一個來實驗室,最後一個走,等實驗結果出來的間隙都在看文獻。導師都懷疑你要帶他評長江學者啦!」

  白喻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我只是想轉移一下注意力。」

  「我們理工科的壓力就是很大,要學會適當放鬆自己。」師姐寬慰她,「今天早上大學城真理橋那邊發現了一個自殺的,把導師嚇得要死。」

  「真理橋?」白喻愣住了。

  真理橋在大學城裡,橫跨了一個聊作裝飾的荷花池,逢年過節就會用彩燈和氣球裝飾起來。特調局前段時間還在那裡舉行了補考。

  「真理橋的水那麼淺,還能自殺?」

  師姐聳聳肩,「誰知道呢?可能是喝醉了酒,或者壓力太大了吧。」

  白喻卻直覺沒有那麼簡單。

  師姐不明所以,自顧自地扯遠了話題,從放鬆身心到肯定白喻優越的成績能保研,再到學校熟透了的柿子砸中了多少對花前月下的小情侶。

  白喻心不在焉地聽了一茬又一茬,在師姐邀請她共進午餐的時候拒絕了。

  「我下午請個假,就不來實驗室了。」白喻跟師姐說。

  ——

  裴雪聽到現場的時候,周圍已經聚了很多人。

  真理橋本來就是野鴛鴦卿卿我我的好去處,知名度不在京州大學的柿子樹之下,這下突發命案,更是點爆了討論度。才一個早上,大學城論壇上就已經湧現了無數猜測和真真假假的爆料。

  「特調局行動科,裴雪聽。」

  「您好,裴科長。」民警驗過她的證件,帶著她來到屍體面前,「法醫已經基本驗過了,確實是面朝水溺死的,口鼻里有大量泥沙。但是後脖頸、手腕上都沒有暴力損傷留下的痕跡。」

  裴雪聽摘了墨鏡,細細地審視過這張年輕、蒼白浮腫的臉龐。

  「知道了,拉走吧。」裴雪聽揮了下手,「這起案子我們接管了。警戒線也可以撤了,大家一直在這兒維持秩序也挺辛苦的。」

  警戒線雖然撤走了,但周圍的人一時間還不敢上來。裴雪聽也無所謂,映著微醺的日頭四下掃視,瞟見了幾個攝像頭,便指使司南去借調。

  宋小明第一次跟她勘驗現場,認真地捏著個筆記本記筆記,「科長,您看出什麼來了?」

  「印堂發黑,七竅帶煞。這是讓什麼東西給纏上了。」裴雪聽伸出手指在宋小明的腦門上畫了道符,輕輕一點。

  宋小明睜大了眼睛,看著裴雪聽手上實質般流動的黑色,「這這這……」

  「下巴收一收,」裴雪聽說,「這東西很弱,不知道為什麼能直接殺人。我們得去這人是京州大學的吧,我們得去他的學校看看。」

  死者名叫齊朗,京州大學生命科學學院大四學生。

  裴雪聽還沒走到京州大學門口,就已經在論壇上瀏覽完了齊朗一帆風順的一生。

  齊朗是普通家庭出生,但是人很聰明。他的聰明不僅體現在學業上,還體現在優越的社交能力上,身邊人沒有不喜歡他的。他溫和、謙虛,對弱勢群體充滿了同情心。

  裴雪聽的手指往下一拉,又刷新出來好幾條關於真理橋命案的帖子,掛著齊朗參加支教活動的照片。照片上,齊朗呲著雪白的牙齒,笑得毫不設防,像是一束光。

  「今天在這裡緬懷我們的朋友齊朗。願逝者安息,真兇早日被捉拿歸案。」

  「有人知道生命科學院的齊朗自殺了嗎?現在本科生的壓力都這麼大了嗎?」

  「聽說是因為保研名額……別打我,我聽說的。」

  「齊朗是生命科學院三年國家獎學金獲得者,望周知。」

  「聽說擬定推免名單上的名字,唯獨齊朗落榜,不會是有什麼黑幕吧?」

  連結:【生命科學院擬推免名單】【生命科學院確認推免名單】

  「你們學校……」裴雪聽一抬頭,發現前面帶路的宋小明不聲不響地走丟了。她站在原地愣了半天,在隨便抓個人問路和打電話給宋小明之間,毫不猶豫地選了前者。

  現在這些不靠譜的小青年。裴雪聽內心唏噓道。

  「裴科長。」

  裴雪聽錯愕回頭,看見半張臉攏在薄圍巾里的白喻。

  「您果然在這裡,所以真理橋的命案不是自殺?」白喻的臉色比上次見面蒼白了很多,低低地咳嗽了兩聲,「有什麼我能幫您的嗎?」

  裴雪聽走到她身邊,扣住了她的脈搏,漫不經心地問:「那就給我帶個路吧,你們學校生命科學院怎麼走?」

  「前面直走,第四個路口左拐。」白喻忍不住問,「您在幹什麼?」

  「噓。」裴雪聽神神秘秘的,「最近有沒有覺得很累,做什麼事都力不從心,有時候沒風也會覺得後背涼颼颼的?」

  白喻愣愣的點頭。

  裴雪聽掐著蓮花印在她眉心一點,和白喻背後疲憊的靈對視一眼,「你被纏上了。你的靈保護你保護得很辛苦,所以問題不大。記得不要走夜路、熬夜通宵和去陰氣重的地方。」

  白喻目瞪口呆,「好。」

  「現在給我帶路吧,」裴雪聽說,「你是哪個學院的?」

  「生命科學。」

  裴雪聽猛地剎住了腳步,「你認識齊朗嗎?」

  ——

  白喻把裴雪聽帶到了院長辦公室。

  老院長的辦公室里堆滿了錦旗和獎盃,牆壁上都是和學生獲得各個大賽的合影。兩個人到的時候,辦公室里除了老院長,還有一個年輕的男學生,衛衣胸口上的LOGO被洗得看不清本來面目。

  男生推了一下眼鏡,對老院長說:「老師,那我就先走了。」

  「好。」慈眉善目的老院長對他擺擺手。

  白喻神色冷淡,略微側開身子,給那個男生讓開了一條路。

  「白喻,這位是?」老院長不解地看著裴雪聽。

  裴雪聽回頭看了那個男生的背影好幾眼,才轉過來出示證件,「您好,我是特別調查局行動科科長,裴雪聽。我負責調查貴校學生齊朗溺亡一案,希望您提供幫助。」

  「哦,齊朗啊。」老院長嘆了口氣,「這孩子可惜了。不過我對他了解不深,這樣,我把他的輔導員聯繫方式給你。」

  「再好不過。」裴雪聽禮貌地笑笑,「請問剛才那位是?」

  「也是我們學院大四的學生,很有前途的年輕人。」老院長含糊其辭,從通訊錄里找了一個號碼給她,「你聯繫這個號碼就可以了。」

  「謝謝。」

  裴雪聽快步離開辦公室,走廊上卻沒有那個男生的身影了,只有柿子樹在風裡嘩啦啦搖曳投下的影子。

  白喻跟上她的腳步,疑惑道,「怎麼了嗎?」

  「你們學院的學生都這樣嗎?」裴雪聽跑到窗戶邊上,在人來人往的學生群里尋覓那個男生的身影,「陰氣這麼重。」

  白喻求知若渴,「什麼情況會陰氣重?」

  「比如日夜顛倒啦,沾了死人身上的氣息啦,在墳地、太平間這樣的地方久待等等,都會導致陰氣重。」裴雪聽搜尋未果,轉過來給白喻科普,「所以年輕人要多運動、多曬太陽,你看你那小臉白得跟擦了三尺粉一樣。」

  白喻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接口道,「做實驗確實會畢竟累,至於那個人,應該更累。」

  「你認識他?」

  「我們學院大概少有不認識他的。」白喻說,「他叫楊智,和我一樣,都是大四的。」

  京州大學作為頂尖學府之一,匯聚了全國的精英學子,一畝三分地上圈著各種各樣的人才。有人笑言走在京州大學的湖邊,隨便撞上一個人,不是院士就是將來的院士。

  就算是塊真金子,在金礦里也顯得不過爾爾。

  楊智在這群人里一開始並不起眼,大家只知道他常常幫輔導員打理一些雜事,是個沉默寡言的人。

  真正讓他揚名生命科學院的,是一樁醜聞。

  因為實驗所需,生命科學院需要採購大量耗材。

  大二那年,楊智班上的輔導員突然被曝光吃耗材回扣,還把一些耗材名目按在了研究生頭上。有心理承受不住的研究生在宿舍自殺,並且把這件事的始末貼到了論壇上。

  這件事本來和楊智沒有什麼關係,但是那個研究生沒有搶救回來,輔導員也靠著家裡的關係沒有受到嚴厲懲罰。

  楊智仍然幫著被撤職的輔導員做一些事情,他的室友忍受不了,痛斥他冷血。

  「為了一點錢就放棄自己的生命,心理承受能力這麼差,就算搶救回來,以後進了社會也不會有好下場。」楊智冷漠地說,「他要自殺是他的事,我做什麼是我的事,歸根結底,和你們沒關係吧?」

  室友和那個研究生有些交情,還幫忙送他前來收斂遺物的父母去火車站,聞言怒不可遏,當場和楊智扭打起來。

  那段發言連同後面雞飛狗跳的鬥毆現場,都被上傳到了學校論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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