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紫猴

  如果不看那漆黑的雙眸，這張臉談不上多麼英俊瀟灑，卻自由一股神韻，流露出一股恬然。

  漆黑的雙眸，猶如鑲嵌在面孔上的兩個黑珍珠，令人覺得它一定放錯了地方。這略顯平凡的少年，不該擁有靈動近乎妖異的眼睛。

  楊林發現，他與記憶中的自己有了很大不同，除了黑色的眼眸，鼻樑也略高，雙頰卻稍稍狹長。

  「我在龜殼空間中，到底呆了過長時間？」楊林疑惑不已，他知道自己那時十六歲，容貌變化最快的時期，看來要找到一個人，詢問之後，方才知日月。

  但是，楊林隨即發現了一個問題，她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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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古神地，浩瀚無邊，古蹟密境無數，兇險絕地也不少。

  如果在深山老林中迷路，若不能以大神通橫渡虛空，很有可能一輩子也走不出去。

  楊林觀察天象星辰，結合山川地貌，大致確定了東南西北，然後一路向北走去。

  之所以選擇向北，是因為元陽宗乃是處於東陸東南地域，元陽宗等六宗雖小，但也不是眼下楊林能夠抗衡，江紫雪香魂渺渺，步羽塵伏誅，天蠶道人仙蹤無定，元陽宗已經沒有任何值得留戀之處。

  而且，楊林暗想，他們若知道他楊林還活著，只怕會覺得顏面盡失，高手盡出，上天入地也要斬殺自己，挫骨揚灰，估計也難消他們心頭之恨，元陽天台上毀顏之恥辱。

  斗轉星移，潮起潮落，轉眼過去一天。

  第二天清晨，轉過一處山坳，出現了一片紫竹林。紫竹高達千丈，大如磨盤，竹節凹凸可見，古意盎然。在那紫竹林的深處，更是大竹林立，猶如參天巨木，表面流光溢彩，一顆顆紫竹，如同一塊塊紫色的古玉。淡淡的晨霧飄蕩在竹林間，如紫色輕紗一般，地面上灌木叢生，楊林借力凌空虛度，輕盈似穿花蝴蝶，進入紫竹林間。

  紫竹枝繁葉茂，竹葉粗大，葉面上紫紋清晰可見，沾有有滴滴晶瑩露珠，美麗剔透。片刻之後，楊林徹底置身於一紫色的海洋之中。山風過境，傳出竹林特有的沙沙聲。

  忽然「噗」的一聲脆響，一團勁風射來，在寂靜的竹林中，格外刺耳。

  楊林措手不及，情急之下頭腦一片，只覺得耳朵生痛，卻是被一物從側面擦著耳皮掠過。

  楊林低頭一看，目光閃動，一枚榛果嗖的一聲，墜入下方藤蔓灌木叢中。

  但這裡已是竹林深處，前後左右都是參天紫竹，藤蔓上也有野果，但榛果是絕對沒有的。

  風起竹林搖，葉動影婆娑！楊林眼角微挑，忽然露出一絲笑意，下一刻，他手掌重重拍在紫竹上，留下一個清晰的掌印，紫光閃爍，那掌印卻是緩緩變淡，直到消失不見。

  楊林早以弩箭般彈射出去，冷哼一聲，直撲左上方的紫竹。

  忽然又是一道黑影射來，速度極快，完全超出楊林意料之外，這一次他再也躲閃不開，砰的一聲正中額頭，與此同時，頭頂上方傳來了「咯吱咯吱」的尖叫聲，似乎在嘲弄楊林。楊林額頭吃痛，心中大怒，抬頭看去，只見那棵紫竹異常高大，直衝雲霄，開枝散葉之處，盤坐著一隻紫毛猴子，雙爪各自抓著幾枚榛子果，尾巴纖長。

  紫毛猴子見到楊林，非但沒有立即逃匿，反而尾巴一甩，倒掛在枝椏上，鞦韆板來回飄蕩，「吱吱吱吱」的尖聲笑著，似乎在嘲弄楊林，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楊林不由一呆，上山後十餘年來，他從未見過猴子等動物，每天都是呆在洞府中苦修，或者枯坐藏經閣一隅苦讀。當初在鎮上倒是見過耍猴的江湖雜客，但記憶早已模糊不清，而且紫毛猴子，想想也知道，乃是通靈異種，難怪不怕生人，估摸著它把楊林當作一個玩伴了。

  滔天/怒火，突然間就熄滅了。楊林這才注意到，這一路上沒有見到其它異獸，與傳說中的原始密林大相逕庭。且不說開始的枯寂森林，死氣沉沉，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獸見獸走，那也罷了。可是此處明顯靈氣充裕，環境幽雅，為何也沒有見到所謂的凶禽靈獸呢？

  而傳聞中，東古神地，雖比不上南陸大荒之地那般窮山惡水，毒蟲猛獸遍地，蠻荒異種橫行，但是遠古凶獸必然不少，許多無人沼澤，兇險叢林，便是化道境界的大能陷入，也是有死無生之局。

  楊林正微微出神想著，忽見紫毛猴子爪子一揚，他心中微跳，飄然移開，果然又是三枚榛子果砸了下來，若不躲閃，肯定被擊中。

  紫毛猴子尖叫兩聲，雙爪輪番舞動，榛子連珠弩箭般射來。

  楊林有心躲避，如何能讓紫毛猴子再次得逞，他也不生氣，只是榛子射來時，微微一晃，更有幾次，那榛子明明打中楊林，卻仿佛打在空中，毫無阻礙的穿透身影，落到地面上。那紫毛猴子見楊林身形飄忽，詭異難測，突然朝著他齜牙咧嘴，尖叫連連，面孔竟然極具人性話的露出怒容，似乎責怪楊林凡不該躲閃，而應該站在那裡不動，任它「蹂躪」一樣。楊林衝著那猴子做了個鬼臉，身軀未動，卻突然凌空射向紫毛猴子。紫毛猴子明顯大吃一驚，尾巴一縮，身子彈簧似地射了出去。

  楊林驟然加速，紫毛猴子剛剛離開紫竹，忽然一隻手掌，扣住了它的脖子。

  猴子回過頭來，眼中露出一絲驚慌，楊林笑吟吟的看著它，忽然笑意凝固，啪啪兩聲，胸口微痛，又是兩枚榛子砸來。

  猴子眼中的驚慌，轉化為毫無顧忌的笑意，猴叫連連。

  楊林露出一絲苦笑，沒有想到，他自詡精明，卻被一隻猴子給騙了，只不過這猴子居然以砸人為樂，卻也異常少見，而且楊林能夠感覺到，不只是天生通靈，還是後天異變，紫毛猴子一點也不怕他。

  楊林鬆手，紫毛猴子靈巧的躍上一株紫竹，它並沒有逃走，而是倒懸在竹枝椏，晃來晃去，雙掌互擊，拍手大笑，歡喜之情自然流露。

  楊林雖然小小吃了點虧，但還不至於與一個畜生一般見識，心中輕笑一聲，便欲轉頭離開。

  可是在擦身而過的剎那，楊林心中一動，忽然覺得前路漫漫，雖然他早已習慣了一個人前進，可若是有一個如此乖巧，鬼靈精怪的紫毛猴子相伴，想必會多出很多有趣的事情。

  心念至此，楊林突然拔地而起，倒射向紫毛猴子，他背後好似漲了眼睛，反手一撩，剛好扣住了紫猴。

  可憐紫猴以為楊林已經放棄了它，兀自「咯吱咯吱」的傻笑不已。

  接下來幾天，紫竹林中上演了一場人猴大戰，紫猴似乎意識到了危險，它體輕身靈，絞盡腦汁逃匿，可是楊林神目如電，凌空飛渡如履平地。

  只不過楊林意圖降服紫猴，每次都是把它抓回來，卻沒有傷它分毫，反而摘來靈果給猴子吃，取來甘泉給猴子喝，偶爾抓住幾隻野味，楊林嘗試著燒烤。他的手藝並不好，但好歹是天紋期修士，乃是領悟了道之軌跡，摹刻下五道天紋的人物，經過數次實踐，對於燒烤火候的控制，就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

  要想討好一個人，多數時候，如果能通他的腸胃，是一個很好的捷徑。

  楊林同時祭出胡蘿蔔與大棒，猴子更是不堪抵擋，幾天下來，便徹底拜伏於地。

  此後，他們也有追逐，但這時更多是一種嬉戲，而不是先前逃匿與追捕。

  一人一猴在紫竹林中，倒也過得愜意，楊林至少覺得，這一段日子，比他過去任何時候都要快樂。沒有元陽山上的冷眼冷語，沒有圖謀元陽至寶的勾心鬥角，只有清風明月，綠林碧水，徜徉在紫色的竹林之海里，似乎連失去江紫雪的痛楚，也有了些微的淡忘。

  如果能就這樣過一輩子，貌似也不錯。

  只是，愁容慢慢爬上了他的眉腳，一望無際的紫竹，在眼中慢慢的開始單調起來。楊林想離開這裡了，而竹林無邊無際，沒有盡頭，離開的路在何方？

  這一日，紫猴忽然怪叫一聲，然後受驚似的跳起來，飛向遠方。

  楊林目露差異，他從來沒見到紫猴爆發出這麼快的速度，暗暗猜測，難道是紫猴又想起了什麼捉弄自己的花招。他故意落在後面，緩緩落步，紫猴見狀，朝著他吱吱吱亂叫，似乎在責怪他為什麼沒有跟上來。

  楊林回以微笑，仍然自顧自的前行，腦子裡卻在思考著，到底是這片紫竹林太遼闊，還是他選擇的方向錯了。

  「嗖」的一聲，紫猴電射而回，落在楊林的肩膀上，猴爪習慣性的撩起髮絲，卻掏了一個空，這才發現楊林的頭髮已經剃短了。

  楊林這也是沒辦法，紫猴與熟稔後，猴爪對他的頭髮有著莫名其妙的狂熱，他沒辦法真箇懲罰紫猴，便一刀割斷長發，變成一頭亂髮。

  紫猴雙腳勾住肩膀，雙爪在楊林面前撕扯，表示它的不滿，忽然一口叼住楊林的衣領，往前拉扯，意思很明顯，讓他加快速度。

  楊林佯怒出手，一掌拍出，紫猴早有所料，雙腳一蹬，唰得縱出十餘丈，手舞足蹈，疾風烈火般向前狂奔。

  「或許，前方真有什麼東西。」楊林心中一跳，雙腳生風，快如奔雷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