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鏽刀斷滅

  一條斑駁古道，曲折向前延伸，不知多少年沒有人的足跡落下，路旁兩邊奇花異草無數，全是天生地養，人參粗如手臂，靈芝節如粗竹，更有許多楊林叫不出不知名的藥草，林立期間，這裡簡直就是一塊天然的藥田，楊林仿佛聞到了縷縷藥香。

  但是他沒有，他聞到的是無比腐朽的氣息。參天古木無葉，蒼松僅存枯乾，人參雖粗，卻靈氣盡失，靈芝與其他的藥草，無不如此，僅有其形，而沒有絲毫靈力。

  倒是地面潮濕，到處分布著泥沼，灰褐色的泥漿地中，不時冒出一兩個氣泡。

  就連吹過森林中的風，也帶著一絲乾澀的氣息，間或送來一股惡臭。

  這裡是東古神地，怎麼可能出現這種情況？

  楊林在元陽宗十餘年，即便是修為停滯，可是因為體內封印有元陽劍，他擁有很高的權限。很多時候，絕望之餘，翻閱藏經閣內的古籍，成為他唯一的興趣所在。

  據元陽宗典籍記載，東古神地原本乃神眷之地。

  長生大陸浩瀚無比，從來沒有人從東頭走到西頭。

  長生大陸南方乃大荒之地，窮山惡水，毒蟲猛獸遍地，蠻荒異種橫行；西方則為西漠佛地，大沙漠隨處可見，黃沙莽莽，無邊無際，卻是有著大小佛門在此苦修；北方是為北盧魔地，同樣瀚海廣闊，一望無垠，其間島嶼縱橫，星羅棋布；長生大陸中部，又稱為長生聖域，更是遼闊無涯，是大陸上第一的修煉聖地，聚集無數修士，絕世天才如恆河沙數。

  而長生大陸東方，則是東古神地，很久以前，很長一段時間內，這裡是整個大陸的中心，群雄逐鹿，萬聖爭鳴，嘶馬狼煙。至於這個很久是多久以前，已經難以確認，或許是十幾萬年以前，也可能是幾十萬年，乃至百萬年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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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夠確定的是，東古神地至今仍是長生大陸最神秘的區域，每年都有無數修士，如過江之鯽，從各處趕來，只為東陸疆域中那層出不窮的神地古物，不朽遺蹟！

  楊林目光如電，掃過光禿禿的古木，衰敗的靈藥靈草，沒有絲毫尋幽探秘之心，反而覺得 陣陣驚悚之意。反而如受驚的兔子，快步前進。

  ......

  一步，兩步......

  一天，兩天......

  楊林沒有回頭，盯著前方，已經不知道在這森林中走了多久了，現在，他甚至記不起自己到底是在前進，還是一直在原地踏步。

  烈陽照在身上，地上閃爍著斑斑駁駁的光斑，楊林卻感覺不到一絲熱意，他只想儘快走出這片森林，至於森林後面是什麼，又會面對什麼，卻並不知道。

  胸口偶爾傳來絲絲熱力，楊林能夠感覺到，那股熱流產生於神秘龜殼，這股熱量讓他感覺很舒服，腳步變得更有力量，可是量實在太少了，就如同在炎熱的大沙漠中，口渴難耐的步行者，在等待著凌晨時候才能產生一滴的露珠。

  楊林突然覺得無比的饑渴，神思一晃，踢到一塊石頭，向前栽倒。

  在著地剎那，他猛然驚醒，左前方一簇枯草草叢裡，忽然傳來一股危險，楊林身隨心動，無聲無息的向右方平移三尺，掌心撐地，五指用力，彈射而起。

  隨手撿起一根枯枝，三枚隨時，手指連彈，碎石連珠箭般射出，砰砰砰三聲，火光迸發，碎石轟然破碎，化作石粉。

  一股驚天殺氣毫無徵兆爆發，猶如怒海狂歌，驚濤拍岸。

  楊林大驚，閃身後掠數丈，卻又恢復平靜。

  一刻鐘後，他緩緩向前靠近，枯枝扒開枯草，裡面躺著一把生鏽的斷刀。

  斷刀鏽跡斑斑，散發出無盡的滄桑，上面有條條刀紋，狀若天成，縷縷道意瀰漫與紋路之間，竟是一把罕見的道之兵器。

  所謂道之兵器，簡而言之，便是摹刻了道紋的兵器，道紋玄妙，除了能夠烙印於靈胚，大能修士尋天才地寶，精心熔煉而成後，把自己對於道的感悟，通過特殊的手法，印於兵器的表面或是內部。

  道之兵器極為難得，不但因為大能不多，也因為適合於鑄煉道並的靈材有限。

  楊林沉思片刻，雖然覺得此地無時無刻都在透出一股詭異的氣息，還是毅然提起了生鏽的斷刀。

  鏽刀入手，暴戾的氣息瘋狂自掌心用來，楊林雙目圓睜，靈胚赫然幻化而出，然後倏然之間，融入身體，楊林氣息暴漲，長發飛舞，他舉刀橫掃，暴喝一聲，「歲月無情，你萬古沉淪，我救你出無邊苦海，會遍天下群豪，飲盡修士精血，你可願意？」

  鏽刀猛震，罡風呼號，聲如龍吟呼嘯，豹吼鳳鳴，一道赤紅刀光橫掃，當者披靡。無論參天古木，還是滄桑青石，莫不脆如豆腐。

  一刀之微，竟至如斯！

  鏽刀有靈，似乎聽懂了楊林的吆喝，安靜的躺在掌心，殺氣內斂，看上去無鋒無芒，恰似一把真正的凡鐵廢刀。

  楊林大喜，他哈哈狂笑，想起失去的元陽劍，暗道也許這紅繡斷刀，才是自己宿命相隨的利刃，看那滔天殺氣，此刀原本必不是無名之輩，很有可能乃是凶威赫赫的魔刀。只是不知道為何淪落於此，一刀兩斷。

  「不管如何，從今天起，刀名斷滅。此地枯槁如萬載死敵，生機寥寥，滅之一字，最是恰當不過了。」

  楊林手指沿著刀紋遊走，想起自己與元陽宗一刀兩斷，再沒有轉圜餘地，雖然其間多有迫不得已，仍然不免心有戚戚。

  忽然感覺到一股斷滅之意，楊林颯然出刀，刀光霍霍，縱橫交錯，如匹練，如銀蛇，刀氣沖天，引來滾滾驚雷，草木山石，觸之即潰，狂風大作，捲起漫天塵埃，斷滅如電，古樹遭劫，無邊落木蕭蕭而落。

  楊林刀隨意動，意隨心動，他的心漫無目的，在森林裡，天空中遊蕩，他的刀也變得飄乎不定起來。

  風起了，楊林突然進入一種奇妙的狀態，他已經忘記了是在哪裡找到了鏽刀斷滅，忘記了什麼開始舞刀，只是覺得這把刀突然間變成了手臂的延伸，緊接著手臂肢體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他的心在空中，自由自在的翱翔。

  元陽真經，伏天二十一式，這兩種心法自然而然的流過腦海，斷滅自然而然的幻化出相應的招式。

  這些招式看上去毫無章法，與正宗的功法大相逕庭，卻蘊含一股獨特的道韻，如羚羊掛角，天馬行空，無跡可尋，卻又妙到毫巔。

  刀風激盪，刀紋驀然間電光般閃爍，一股狂暴殺戮氣息沖天而起，一刀砍下，猛然爆發出滔天刀芒，斬向蒼穹，然後攜帶無盡天威，轟隆隆劈向大地。

  那氣勢磅礴，恍若魔刀開天闢地，轟的一聲巨響，地動山搖，大河倒卷，刀光斷滅，地面忽然裂開，出現一條巨大的裂縫，飛快的向前延伸，刀氣四散濺射，所到之處，裂縫兩側的地面不斷崩潰，堅硬的山體古石，柔若無骨。

  楊林只覺的暢快淋漓，心念通達，魔胚自動顯化而出，五道天紋與魔胚的結合更加緊密，已經不像是摹刻而成，倒像是魔胚本身生長出來，渾若天成。

  如果看的更加仔細，就會發現那五道天紋，隱隱有了一絲紅意，散發出與斷滅刀身上的鏽跡相似的氣息，這紅意極淡，氣息微弱，但卻令人心悸。

  一刀又一刀！

  刀未停，楊林仿佛忘記了時間，他仿佛一個在森林中遊蕩的鬼魂，機械的揮舞著斷滅。

  他不知道已經遊蕩了多久，也不知道還要遊蕩多久，這枯寂森林，也好象永遠沒有盡頭。

  這一天，鼻子忽然吸入一口清氣，猶如甘霖，瞬間滋潤了身體十萬八千個毛孔。

  楊林精神一振，突然清醒過來，噹啷一聲，斷滅落地。緊接著身體一陣痙攣，癱坐在地上。

  抬頭一看，終於見到了那熟悉無比的竹林，但見滿山青翠，層層疊疊，原來不知何時，他已經走出了枯寂森林。

  山風過處，林海滔滔，如長江大浪，逶迤前行，極為爽心悅目，心胸頓時為之一寬。

  楊林深深吸了一口山間清新的空氣，活動一下身子，前面有紅色果子，色澤鮮艷，清香撲鼻，一股濃郁的靈氣，瀰漫在周圍。

  楊林這才記起，很久沒有吃東西了。修士突破靈胚，進入天紋期後，飲食變得不那麼重要，但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處在靈氣充裕的環境中，否則靈氣流逝，肌體迅速枯萎。

  元陽真經，主修太玄之力，楊林忘情舞刀，無日無夜，若不是森林中有無窮靈氣，天地間到處都有太初之力，他早已透支而亡。儘管如此，若不是突然傳來的清香，他沉迷在忘情境界中不能自拔，最終的結果也是身死道消。

  這紅色果子也是天地間極為奇異的靈果，撿到斷滅，禍福未定；但楊林能遇到這艷紅靈果，卻充分說明了他福緣深厚。

  楊林撿起斷滅，走了過去，突然覺得饑渴難耐，當下一刀斬斷藤蔓，把七八個果子一股腦兒吞下。

  肚子裡立即升起一股火熱，楊林立即知道自己撿到寶了，盤膝坐下，潛運法決，煉化藥力。

  片刻之後，楊林一聲清嘯，噴出大口濁氣，只覺得身體輕如煙，空靈如風，皮膚上湧現出點點黑垢，一伸一縮，頓時脫落。自此，他在龜殼內錘鍊魔胚、脫胎換骨時，殘留於體內的最後一絲雜質，徹底被排出。

  找到一眼山泉，洗臉沐足，水中倒影出一張陌生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