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啟程

  太陽初升，長街上幾無行人。秋日天空湛藍高遠，金色陽光斜照大地，照在每戶人家木門和石階上，空氣中有絲絲涼意。

  將軍府外，甬道空曠，馬蹄踏過青石板的聲音，伴著偶爾的鳥鳴，顯得四周愈發寂靜。

  沒有人來送別，只有一人一馬。身著銀色戎裝的女將，肩頭繫著血紅色的披風，手裡牽著白馬，整個人沐在金色的朝陽里，緩緩走向街口。背後將軍府敞開的側門，越來越遠。

  金翎跨上白馬，微微伏身，將韁繩在手裡繞了一圈，兩腳夾緊馬腹用力一催，馬兒撒開四蹄，朝前方奔去。馬上之人一次都沒有回頭。

  噠噠馬蹄聲中，紅色披風獵獵揚起。那一抹鮮麗的身影，迎著金色朝陽，奔向前方已知的死亡，和未知的慘烈。

  日頭高起之後，藍羽妥帖地收拾了一番，去找魏無忌。今日魏無忌似乎沒有什麼公務要處理，難得起的很晚。藍羽在外室等了好一會兒，他才穿戴整齊，從裡面出來。

  「將軍，」藍羽迎上去，笑靨如春花嬌媚：「今日怎麼起得這樣晚？是沒有公務要處理嗎？」

  魏無忌點了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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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羽瞬間雀躍得像只小雀，幾乎原地小跳了一下：「太好了！難得將軍今日得空，你一定得一整日都陪著我！」說著挽上魏無忌的胳膊，身子軟軟的倚了上去。

  魏無忌低頭對她笑了笑，道：「好！」

  兩人一起用了早飯。下人收拾桌子時，藍羽來到窗邊，推開窗子，外面陽光明媚，天高雲淡。院子裡的白石和竹子，都閃動著金色光芒，空氣十分的清新。

  「將軍，今日天氣甚好，無風，陽光也暖。」藍羽回頭對魏無忌提議道：「不如我們到花園的亭子裡畫畫可好？」

  魏無忌轉頭朝窗外看去，天氣的確十分晴好，但他的臉色始終平靜中隱隱透著些沉鬱。

  藍羽見魏無忌沒有立刻「欣然」接受她的提議，撒嬌道：「將軍以前說要教我畫畫的，可你一直忙著公務，都沒兌現過。難得今日將軍不忙，可要說話算話啊！」

  魏無忌無奈地笑了笑：「好！就聽你的！」

  藍羽歡喜地應了一聲，將窗子關上，轉身喚來下人，吩咐他們在花園亭子裡，擺上書案椅子，備齊筆墨丹青。

  下人領了命令，轉身出去準備了。

  魏無忌一旁的丫鬟倒了被茶，拿起茶杯送到嘴邊，忽然想起什麼，對藍羽道：「你說你遠方一位姐姐近日住進了府里。」

  藍羽聽魏無忌問龍雪鱗，臉上瞬間閃過一絲不快：「是，前幾日住進來的。她是我婆婆的妹妹的孫女，年紀比我大一些。夫家人都死光了，她孤身一人來到午殷縣投奔婆婆，所以我便讓她住了進來。」

  藍羽走到魏無忌身邊，柔聲道：「沒有事前問過將軍，將軍不會怪我吧？」

  「無礙。」魏無忌喝了口茶道：「府里的事，不必知會我，稟告夫人就行。」

  藍羽抿了抿薄唇，心中有一絲不悅。不管魏無忌多麼寵愛自己，這府里還是以夫人為尊，這一點恐怕很難會改變。不過她還是恭順地應道：「是，已經稟告過夫人了。」

  魏無忌點頭：「夫人應允就好。」

  將軍府的花園，與尋常人家的並沒有什麼不同。布林造景，各色花卉，樓台亭閣，小橋水榭。只是一切都中規中矩，並沒有什麼新意，什麼巧思。可見造此花園時，主人也沒有花什麼心思。

  涼亭建在一排矮植旁，遠可眺望花卉樓台，近處綠意盎然。

  書案擺在亭子裡，上面已經擺好了筆墨紙硯，一旁放了張長椅。下人很機靈，特地搬來把可以半臥的長椅，可供主子兩人同坐，親昵相依。椅子上鋪著虎皮，柔暖舒適。長椅旁還放著兩隻高腳圓幾，原是放花盆的，放在此處上面剛好擺上茶水、果品。

  「要畫什麼呢？」魏無忌問道。

  「聽將軍的。」藍羽笑著道。

  魏無忌四下看了看，書案正對著的方向，有一座兩層的小閣，是夏日避暑用的。從亭子裡望過去，綠植連綿，各色花株點綴其中，也算是一處景致。

  「就畫那個吧！」魏無忌轉身朝書案走去。

  藍羽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去，也覺得不錯。雖然不是玲瓏精巧之物，但好在東西多，遠近錯落，應是好畫的東西。便轉身跟著魏無忌來到書案後。

  筆架上，大小粗細，懸掛著一整排狼毫紫竹，藍羽猶豫了一下，拿起中間一支，看起來粗細中等的筆，沾了沾墨水，抬頭望向那成蔭小閣。

  手腕懸在半空，半晌也不曾落下。墨水慢慢聚成一滴，順著筆尖狼毛流下，幾乎要滴落在紙上。

  藍羽皺著眉頭，咬著下唇，最終還是回頭，委屈地望著魏無忌：「將軍，我不會畫！」

  魏無忌上前，從後面環住她的身子，一手撐著書案，一手握住她握筆的手。先將筆在硯台邊舔了舔，然後抬頭看了看小閣，思量了一下，才落筆。

  藍羽的手鬆松捏著筆桿，任由魏無忌帶著在紙上勾畫。他的大手完全包裹住她的手，有些粗礪的掌心，貼著她的手背，溫暖和喜悅從手一直蔓延到心裡。

  她的背貼著他的胸膛，整個人都靠在他的懷抱中，他溫柔低沉的聲音響在耳邊，溫熱的氣息噴在頸子上。即便他們已是夫妻，他的聲音，他的氣息，還是能讓她的心輕易地悸動。

  紙上畫了什麼，如何起筆，如何描畫，都不重要。她在意的，享受的，是在他懷中的幸福，是擁有他的驕傲。

  無論何時，當她不經意地想起，這個男人是屬於她的，她的內心都會湧上無與倫比的喜悅。

  龍少一走進亭子，拱手道：「將軍，有公函送來。」

  魏無忌放開藍羽的手，對她道：「你自己先畫，我處理公務就來。」說完便隨龍少一離開了。

  藍羽有些失望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喃喃地抱怨道：「什麼事情呀！真是討厭！」

  這時，旁邊一個丫鬟湊過來，伏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藍羽驀然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