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敵國降將

  魏無忌放下羊皮地圖，靠在椅背上，轉頭看著副將：「可也沒有證據證明她的清白。」

  這話真是讓人無言以對。雖然龍雪鱗不知道魏無忌在懷疑金翎什麼，但他這種無法證真，就是無法證偽的觀點，實在是如強盜一般蠻橫。他這樣講，必然是心中已經默認了金翎是有問題的。

  副將沉吟了片刻，有些無奈道：「將軍如此說也沒錯。我們確實也證明不了她一定不是奸細。但金翎在將軍麾下兩年有餘，依末將看，她還是衷心可鑑的。不能只因為她是渝國降將，就認定她一定有異心。」

  

  原來如此。龍雪鱗點點頭。原來金翎是敵國降將，所以才被魏無忌猜疑。這樣看來，魏無忌對她有疑心，也是情理之中。畢竟任誰都會覺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而魏無忌也確實少了一分用人不疑的氣度。

  魏無忌聽了副將的話，默然片刻，點了點頭：「少一，你一向察人於微，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既然你相信她，一定有你的道理。但軍事布防事關重大，我有我的擔心，暫時還不能對她完全放下戒備。」

  「末將明白。」副將拱手道。

  龍雪鱗心說，看來這兩個人關係很好。魏無忌似乎對這個副將很是信任。

  正在此時，副將朝窗子看過來，他的神情與方才放空時不同，明顯是看到有人在窗外。龍雪鱗一驚，急忙轉身，見背後站著個老婦人。

  老婦人兩鬢花白，臉頰下垂，額頭眼角布滿皺紋。看起來花甲有餘，但精神卻格外好，一雙眼睛不似尋常老者般渾濁，竟比年輕人還要明亮許多。

  她腰身微彎，手裡拄著一根拐杖，但看起來有沒有這跟拐杖，都不影響她走路，不過是件顯示身份的物件罷了。

  老婦人衣著不甚華麗，但可稱講究，料子繡工都是精挑細選的，一看便知道不是府里的下人。她之前站在離龍雪鱗五六步遠的地方，當龍雪鱗回頭看到她之後，她便朝窗口走來。

  龍雪鱗急忙讓開，閃到一邊。書房旁邊擺著一排金絲竹盆栽，竹子一人多高，投下大片陰影。龍雪鱗正好側行幾步，站到竹子下面。

  「婆婆您來了！」書房裡先是傳來略帶笑意，溫柔的聲音，是副將在說話。

  「婆婆，這麼晚了，您怎麼一個人過來？」魏無忌說道。

  老婦人朝屋裡擺了擺手，道：「不用開門，我不進去。無忌啊，藍羽給你做了幾樣小菜，本來說是讓丫鬟裝了食盒送來，我說那些菜涼了就不好吃了，還是我過來叫你吧！」

  「婆婆，這種事讓下人過來告訴我一聲就是了，您老人家何必親自跑一趟？」魏無忌走到窗前：「天色這麼暗，萬一不留神磕到絆到，可如何是好？」

  「你是覺得我老婆子腿腳不靈便了，是不是？」老婦人笑著，指點著魏無忌：「我好著呢！總是在屋裡待著憋悶得很，正好我也出來溜一溜。」

  副將在後面笑道：「婆婆說的是，您身輕如燕。」

  老婦人哈哈大笑起來，魏無忌也跟著無奈地笑了。

  龍雪鱗負手站在一旁，也無聲地笑了笑，這老婦人還真是硬朗風趣。人到了這般年紀，還能如此健康豁達，真不失為一種福氣。

  魏無忌轉身熄滅書房的燈火，和副將一起走了出來。魏無忌上前扶著老婦人的胳膊，道：「咱們回去吃飯吧！」

  老婦人擺擺手，笑道：「我早吃過了，你快回去吧！」說著轉頭看向副將：「讓少一陪著我四處轉轉。」

  副將上前接過老婦人的胳膊，魏無忌四周看了看，囑咐道：「那您走一走，早一點回去，別累著了。」

  「放心放心！」老婦人揮手讓他快走。副將也道：「將軍放心，我陪著婆婆，待會兒送她回二夫人那裡。」

  魏無忌轉身朝二夫人藍羽的住處走去。副將扶著老婦人，道：「我們也走吧！」

  「好，走！」老婦人忽然轉頭看向龍雪鱗。龍雪鱗不由一驚。老婦人看著她的方向，微垂的唇角含著莫名的笑意，點點頭道：「這竹子長得，跟個美人兒似的，還怪好看的！」

  副將也朝盆栽的竹子看了看，卻看不出哪裡像美人兒了，有些奇怪，卻也沒當一回事，扶著老婦人走了。

  龍雪鱗從竹子的陰影下走出來，望著一老一少緩緩遠去的背影，柳眉擰成川字。心中暗暗道：她看到我了！

  副將扶著老婦人在將軍府里四處轉悠，龍雪鱗便在他們身後跟著。本來可以貼身跟隨的，但是那老婦人似乎看得到她，她便只好遠遠地走在後面。

  兩個人邊走邊說話，就像一對祖孫。

  轉悠了一頓飯的工夫，老婦人有些疲憊，副將便將她送回到二夫人的住處。龍雪鱗也跟了過去。二夫人藍羽住的小院，在將軍府偏西的地方。南北兩排廂房，老婦人住在北邊一間，對面的那間更大些，亮著燈光，應該是藍羽的房間。

  龍雪鱗站在院子中間，看副將扶著老婦人往北邊房間走去，她思索了一下，往南邊亮著燈光的房間去了。

  屋裡坐著魏無忌和一個年輕女子，女子容貌姝麗，身姿婀娜，說話的聲音如夜鶯婉轉，十分動人。應該就是魏無忌新納的小妾藍羽。果然是個美人。

  面前桌上擺著吃剩的酒菜，兩人還在對飲小酌。酒不是烈酒，魏無忌絲毫沒有醉態，藍羽面頰微紅，眼神有些迷離。

  燈光下，美人單手支頤，笑眼如月，粉雕玉砌的臉龐，頰帶桃花，吐吸之間甜香醉人。魏無忌淡笑望著她，眸中儘是溫柔。

  龍雪鱗站在窗邊，抱著雙臂看著兩人繾綣凝眸，細語輕笑，不知為何忽然想起那個抱著鳥籠來找她的男童。

  藍羽？哈！龍雪鱗微訝地張了張口，隨即要搖頭否定來自己的想法。其實若魏無忌和藍羽，真的是男童和那隻藍鳥的轉世，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不過她這突然冒出的念頭，著實有些牽強。

  苦笑過後，她又忍不住想，若當真如此，那孩子怕是在離開蘭若齋後沒多久便死去了。想到此處，她不禁臉色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