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假蘭若齋

  歐陽府遠僻街市，與數座大宅院為鄰，面前車馬甬道，兩側皆有寬巷。時逢驟雨，左右看不到半個人影。

  龍雪鱗和丘尋雨來到歐陽府宅附近，繞著數座大宅轉了幾圈，終於看到巷子裡，多出的一間房子。

  兩人在附近找了個隱蔽之處藏身。雨還在下，風倒是小了許多。丘尋雨在路上買了兩把傘，兩人躲在牆後，雨水「噼噼噗噗」地落在傘上。

  龍雪鱗側身站在牆邊，探頭往外看去。丘尋雨站在她後面，隔著兩把傘的距離，完全看不到牆外的東西。

  丘尋雨站在不知是誰家的牆根下，直勾勾地盯著傘邊成串滴下的水珠，無奈地嘆了口氣。

  龍雪鱗手中的傘柄忽然被人抽走，她回頭去看，見丘尋雨已經將她的傘拿到手中，貼著她的背站了過來，與她同撐一把傘。

  龍雪鱗目光下移，看見另一把傘被收了起來，立在牆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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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剛想說話，丘尋雨輕聲驚嘆道：「蘭若齋！」

  龍雪鱗的目光也轉回到前方，巷子深處有一間舊宅，透出昏黃燈光，在陰沉雨幕中幽幽如鬼魅。借著燈光，看得到門楣上掛著一塊舊木匾，上面寫著三個字「蘭若齋」。

  「怎麼會在這？」丘尋雨喃喃道：「不對，杜夕語為何要造一座假的蘭若齋？是想重歷當年的一切經過嗎？有這種必要嗎？」

  這座蘭若齋必然是假的，但出現在這夢境裡的原因為何，卻令人不解。莫說杜夕語沒有必要這樣做，就算有，她也應該不會想再進去一次了！龍雪鱗搖了搖頭，輕聲道：「靜觀其變吧！」

  風吹過，雨絲飛入傘底沾濕了衣襟，順著傘邊滴落的水珠，也被風一股腦兒的拋在兩人身上。被風一吹，身上顫起一片寒慄。

  丘尋雨低頭輕聲道：「拿著。」說著將傘遞到她手裡。龍雪鱗接過傘，抬高手臂擎著，心說給高個子打傘真累！

  丘尋雨解開腰帶，將外衣脫下，披在龍雪鱗身上。

  龍雪鱗剛要開口推辭，丘尋雨朝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朝前方抬了抬下巴。龍雪鱗急忙朝前面看去，手裡的傘被他接了過去。

  從那座「蘭若齋」里走出一個人，幽黃燈光中，那人身姿嬌小，周身漾著光暈，從裡面走了出來。到門口，撐起手裡的油紙傘，拐了個彎，朝歐陽府的方向走去。

  躲在牆後的兩個人，怔然望著那人離開，一時間，竟都說不出話來。雨水嘩啦啦地從天空撒向大地，地上的水窪發出「咚咚」的水滴落之聲，散開一圈圈漣漪。

  半晌，丘尋雨方才好似自然自語地喃喃道：「怎麼會是寶珠？」

  龍雪鱗深吸了一口氣，柳眉微蹙。

  自從進入袁承望的夢境之後，龍雪鱗就隱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整件事情散發著詭異的扭曲感，一定有哪裡出現了重大的問題，他們卻沒有發現。

  而且，一直以來都有一個令人不寒而慄的念頭，縈繞在心間，時不時冒出來，卻被龍雪鱗刻意忽略。她不敢去想那種可能性，更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如果事情真的是那樣，那麼實在太悲哀了。如果她真的那麼做，杜夕語一定是徹底瘋狂了。

  「我們也回歐陽府吧！」龍雪鱗道。

  兩人還未邁出藏身的牆後，對面的「蘭若齋」便化作虛影，消失在了陰沉雨幕中。

  「假貨就是假貨，這雨還沒停，蘭若齋就沒了。」丘尋雨看了一眼說道。

  兩人回到歐陽府中，依舊從側門進入。下人們見了二人有些驚訝，或許是有幾日未見到他們了，但也並不多問。

  現在府里氣氛似乎比他們離開時愈發緊張了些，下人們噤聲畏首，小心翼翼地做事，聚眾閒聊的事情都見不到了。

  「先回去換衣服吧，別著涼了！」丘尋雨陪龍雪鱗先來到她的住處。

  兩人站在院子門口，龍雪鱗將身上的衣服脫下來還給他：「你也快些回去換衣服吧！」

  丘尋雨接過衣裳，將雨傘遞到她手裡：「我晚些過來找你。」說完便朝自己住處走去。

  龍雪鱗推門走進房中，裡面沒有任何變化，就連自己中毒倒地撞翻的凳子也還原樣躺在地上，房間窗子也敞開著，下雨吹進了些雨水，窗下濕了一片。唯獨房門是關起來的。

  雖然她已經不記得丘尋雨是如何衝進來的，但他肯定沒有那個閒心將門關上。龍雪鱗看了看房門，順手將兩扇門板合上。

  一定是有人來將房門關上的。很可能就是下毒之人，想來確認她是否死了，看到屋中沒人，走的時候將房門關了起來。

  雨已經很小了，偶爾有微風吹過，夾著潮濕的雨氣從窗子湧進房裡。

  龍雪鱗將窗子關好，找了一身乾爽的衣裳換上，擦乾了頭髮，等著丘尋雨。

  不久之後，雨徹底停了。天上烏雲未散，看時辰太陽也已經偏西，所以依舊陰沉潮濕。門外響起敲門聲。

  方才換衣服時，龍雪鱗將房門從裡面閂上了，她起身去開門。

  丘尋雨換了一身錦服，月白色的對襟衣衫，外罩豆青色的十字錦繡搭，腰間繫著一指款的織錦腰帶。若不看臉以為是歐陽文景站在面前。

  龍雪鱗側身讓開，他卻沒有進來。她抬頭去看，見丘尋雨正看著她，眼含笑意：「粉色很襯你，嬌俏得很。」

  丘尋雨走進來，回身將房門關上：「平時穿些鮮艷的衣裳多好，不要總穿那麼素。」

  龍雪鱗淡淡道：「進出蘭若齋者多亡故，方便隨時上墳。」

  丘尋雨走到桌邊，將倒在地上的凳子扶起，坐在上面：「方才我出來時遇到了當日為我安排住處的下人……」

  龍雪鱗道：「小福子。」

  「正是。」丘尋雨繼續道：「我向他打聽了一下府里的近況。歐陽老爺和夫人逼迫歐陽文景娶杜夕語過門，歐陽文景扛不住威壓，似乎已經勉強答應了。」

  龍雪鱗點了點頭，這並不意外，當年歐陽文景最終也是娶了杜夕語的。看來事情幾乎按照當年的發展重來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