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夢中大雨

  龍雪鱗聽到有極輕的腳步聲，響在後院的折廊上，由遠及近，停在門口。她知道是丘尋雨站在那裡。

  「你考慮好了嗎？」龍雪鱗問道。

  袁承望微微點頭：「你可以辦到？」

  「是。」龍雪鱗點頭，雖然知道他看不見，但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頭：「不論你想實現什麼，都可以。」

  袁承望露出笑容：「太好了，多謝！」

  說完用油紙傘撐著地，他站起身來，在轉身的瞬間，像是想到了什麼，側著身回頭問道：「我需要付給你什麼東西嗎？我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只有一顆珍珠……」

  語聲戛然而止，袁承望尷尬地笑了笑：「對不起，那原本就是你的東西。」

  「不需要任何東西。」龍雪鱗眸色淡淡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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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不需要付出任何東西？」袁承望有些詫異。

  「是。」龍雪鱗道：「你的願望會實現的。」

  袁承望會心笑道：「希望這不是一場夢。」說完轉身往外走。

  龍雪鱗看著他的背影，輕嘆一口氣。她猶豫掙扎了良久，最終還是沒有向他提議復明之事。龍雪鱗起身去扶他，一直將他送到門口，提醒道：「有門檻。」

  袁承望停下腳步，轉頭面向她的方向，微笑問道：「今後我家隔壁便不再有你們這個鄰居了吧？」

  「嗯。」龍雪鱗道。

  袁承望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笑了笑，邁步跨出門檻，撐起油紙傘，走進了雨幕中。

  龍雪鱗站在門口，望著外面的風雨出神。

  丘尋雨從後面走了出來，看她站在門前，問道：「站在那裡做什麼？」

  「有些悶熱，吹吹風。」龍雪鱗沒回頭，淡淡回道。

  丘尋雨知道風吹不進來，也沒有多說，走到方才袁承望坐的椅子旁，坐了下來：「為何不問問他是否願意醫好眼睛？」

  「醫好眼睛是大夫的事情……」龍雪鱗轉身，正好對上他的目光，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蘭若齋又不是只能實現一個願望，他可能沒想到，你為何不提醒他？」袁承望問道。

  龍雪鱗走了回來，說道：「他自己都不在意看不看得見，為何旁人要如此執著。」

  丘尋雨知道她說得對，其實袁承望並沒有十分在意自己的眼盲，反而是旁人太過執著，庸人自擾了。

  他點了點頭，望著門外的風雨，若有所思道：「只是他在這世上沒有親朋故友，恭叔畢竟已經年邁，待他百年之後，袁承望的生活無人照料，要如何維持呢？」

  「誰說無人照料？」龍雪鱗坐到櫃檯之後，望著丘尋雨。

  丘尋雨抬頭看她，兩人四目相對，片刻後，一起露出笑容。

  人生有時未必需要圓滿，缺憾所帶來的，可能是比圓滿更值得珍惜的東西。

  原本兩人計劃今夜去收杜夕語魂魄的，但是此事已經不能如此結束了。袁承望提出的願望，讓杜夕語逃過了今夜一劫。

  要讓她不再悲傷，看來只有讓夢境繼續了。

  當天夜裡，龍雪鱗和丘尋雨再次潛入袁府。

  暴雨滌塵，雨過之後的夜晚，月亮格外皎潔，星辰格外璀璨，水滴從樹葉草葉上滴落，空氣中瀰漫著土地的芬芳。

  兩個人站在院子裡，已經敲過二更鼓，袁府里各屋都漆黑一片，恭叔和袁承望都已經睡下了。龍雪鱗和丘尋雨像第一次來到袁府時那樣，並肩站在老槐樹下，望著對面袁承望的臥房。不知這是否是最後一次進入他的夢境了。

  「走吧！」龍雪鱗輕聲說道，朝著對面的廂房走去，跨出老槐樹冠之下的瞬間，隱去了身形。丘尋雨隨後跟了上去。

  這一次入夢，兩人又來到第一次進來時的長街。此時正是白天，街上行人往來。兩人對望一眼，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忽然颳起一陣大風。天上烏雲密布，豆大的雨點轉瞬而下。

  街上行人有的撐起傘，有的抱著頭奔跑起來，四處尋找避雨之處。

  天可能早就陰沉了，所以出門的人大多帶了傘在身邊。可是對於龍雪鱗和丘尋雨來說，這一場雨來得十分猝不及防。

  丘尋雨護著龍雪鱗跑到最近的一處屋檐下避雨，隨後又有幾個沒打傘的人跑了進來，地方變得有些狹小，兩個人只好貼近站著。

  「怎麼會突然下起雨來？」丘尋雨蹙眉道。杜夕語自己控制著夢境，有什麼必要給自己下場雨呢？

  旁邊躲雨的路人，莫名其妙地看向他，顯然是在想，天色如此陰沉，下雨有什麼奇怪？

  龍雪鱗臉色微沉，她同樣有這個疑問，並且有種不好的預感。

  雨雖不算很大，但一時半會而沒有停的意思。風吹得雨絲斜飛，躲在屋檐下避雨的眾人，衣襟下擺也難免被打濕。

  有些人等不及，便抱著頭跑進雨里。面前時常經過一些撐傘的，和在雨中匆匆跑過的路人。天色陰沉，看不出時辰，丘尋雨向旁邊一起躲雨的人打聽，才知道此時已經是未時兩刻了。

  「未時兩刻……」龍雪鱗喃喃道，柳眉微顰。

  「是啊，等這場雨停了，怕是也快天黑了。」丘尋雨道：「真是沒想到這裡也在下雨，這一整天都濕漉漉的。」

  身邊又有等不及的人離開了。

  「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丘尋雨抬頭看了看陰雲密布的天空，不斷落下的雨水，道：「要不我去找找，看哪裡可以僱到馬車，你在這裡等我。」

  「我覺得好像有些不對。」他正要出去，龍雪鱗突然這樣說，丘尋雨便收住腳步，疑道：「什麼不對？」

  「下雨。」龍雪鱗盯著地上水窪中不斷散開的漣漪，眉頭緊擰：「為何要下雨？你不覺得下雨……與蘭若齋有關嗎？下雨的時候，蘭若齋會出現。」

  「你是說……」丘尋雨詫異道：「她還是要進蘭若齋？可是她為何要這樣做？她不是就希望能修改當年這個錯誤的決定嗎？」

  龍雪鱗搖了搖頭，忽然心頭掠過一些異樣的感覺，低聲道：「跟我來。」說著踏進了雨幕中。丘尋雨急忙跟了上去。

  屋檐下避雨的人，目瞪口呆地望著兩個人匆匆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