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殺身之禍

  到了約定的那一日，入夜之後，玉生香開門迎客，樓內很快熱鬧起來。瀟湘稱自己來了葵水，不接客人，自己在房間整理東西，等待龍雪鱗。

  門外傳來敲門聲，瀟湘極忙過去開門。門一開，卻發現來人不是龍雪鱗，而是月奴。

  「你怎麼來了？」瀟湘站在門口，不想讓她進入，擔心她在此會誤事。

  月奴只當作沒看見她的臉色，側身擠了進來：「我想來看看你，便來來。」

  瀟湘柳眉緊蹙地關上房門，緩緩轉回身，心裡盤算著怎麼儘快打發她離開。

  月奴逕自坐在桌邊，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來杯水：「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呀？」

  「沒有，我哪有什麼事瞞你？」瀟湘來到桌邊坐下。

  「那你為何突然跑去送我那麼多銀子和首飾？」月奴抓起桌上的乾果蜜餞嚼了起來：「你肯定有什麼大事瞞我！你……要離開這裡嗎？」

  

  「沒有，我離開這裡，能去哪裡呢？何況我的賣身契還在老鴇手裡。」

  月奴杏眼轉了轉，四下里張望一圈，忽然湊近她道：「你是不是要跟男人私逃？」

  瀟湘嚇了一跳，極忙擺手示意她小聲一點：「別胡說，哪裡來的男人？我怎麼可能跟人私逃呢？你以為著玉生香是想逃就能逃出去的地方嗎？」

  月奴撇著嘴，臉上仍是不信的神情，目光在屋中四下轉悠，忽然站起身來，朝牆角的柜子奔去。

  瀟湘一驚，也起身跟了過去：「你要做什麼？」

  月奴拉開櫃門，見裡面並沒有藏著人，馬上丟下柜子，跑到床邊，趴在地上看床底下有沒有人。床下也找過了，又在屋中四處尋找，掛著帳幔、帘子的，能藏人的地方都翻來一遍。

  瀟湘站在原地，無奈地看著她，將屋子翻了個遍。

  月奴最終徒勞而返，坐到桌邊，依舊撇著嘴，嘀咕道：「人呢？藏哪去了？怎麼可能沒人呢？」

  「我都說了，這屋裡就我們兩個，再沒第三個人了！」

  「我不信！」月奴兩手生氣地在桌上一敲：「你肯定是要離開了，不然怎麼會突然把那麼多銀子首飾送給我？」

  瀟湘嘆了口氣，也不知該如何對她解釋。眼看著與龍雪鱗約定的時間就快到了，月奴在這裡實在不方便。

  「瀟湘，你就告訴我吧！」月奴搖晃著她的手腕，祈求道：「你到底要去哪裡？你就這麼走了，我怎麼辦呀？你是不是被哪個大戶人家的老爺、公子看上了，要收你做妾？你也帶我一起走好不好？我去給你當丫鬟，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好不好嘛！」

  「沒有！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瀟湘嘆了口氣，無奈道：「一會兒龍姑娘來找我，你先回去好不好？」

  「龍姑娘？」月奴瞪大眼睛：「你要和她私奔？」

  「不是私奔！她來找我確實有些事情。」

  「什麼事情？什麼事情？」月奴不依不饒地追問道。

  瀟湘知道不說清楚，月奴是不會離開的，只好如實說道：「她確實要帶我離開這裡，不，確切的說，是帶我的魂魄離開這具身體。」

  月奴大吃一驚，不解地望著她：「你說什麼？」

  「你還記得蘭若齋嗎？」瀟湘問道。

  月奴連連點頭：「記得，是我告訴你的！那個可以實現心愿的地方！」說著好像想到來什麼，驀然瞪大來眼睛：「難道說你找到蘭若齋了？」

  瀟湘道：「算是吧！龍姑娘就是蘭若齋的主人。」

  月奴目瞪口呆，長大了嘴巴，說不出一句話。

  「她說要抽出我的魂魄，讓我永遠留在蘭若齋里。」瀟湘起身慢慢向窗邊踱步：「蘭若齋清冷孤寂，千百年的冷清歲月，能與她作伴，我也很高興。以後我不在這世間了，你自己一個人要保重。我留給你的銀子有限，但節儉些使用，也夠你置一畝薄田，過些清儉日子，你……」

  瀟湘話沒說完，只覺得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從後腰襲來，好像身體裡刺進了一根燒紅的鐵釺，疼得她垂死之魚一樣嘴唇翕動，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她轉頭去看，見月奴雙手握著剪刀站在她身後，剪刀插進她的身體，鮮血湧出染透了大片衣裳。

  「你……」

  月奴鬆開手，後退了兩步，臉色青白冷厲，是她從未見過的樣子，好像噩夢最深處煙瘴之中青面獠牙的惡鬼。

  瀟湘摔倒在地，鮮血順著腰上的傷口流到大腿，她背後的衣裳都被血染紅。

  「你不要怪我！」月奴手上沾著些血點，是方才剪刀刺進瀟湘身體裡噴濺出來的：「我不想再做乞丐了，我也想要長生不老！」

  月奴臉色平靜甚至有些殘酷，雙手卻微微顫抖：「能留在蘭若齋里，百年千年，就意味著不會老也不會死不是嗎？那就是神仙啊！那些皇帝煉丹藥，派人尋長生不老之方，不也是為了這個嗎？如今它就擺在眼前，我怎麼能不想要？今日不管換了誰都會這樣做，你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太想炫耀，把秘密泄露給我！」

  瀟湘眼角滑落淚水：「你竟然，竟然是這樣心腸歹毒之人，我真是瞎了眼……」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月奴打斷她的話：「不是我心腸歹毒，今日若換做你是我，你也一樣會這麼做！」

  忽然屋中憑空多出一個人，月奴猛地抬頭看去，見龍雪鱗站在她身後，盯著躺在地上的瀟湘，面色陰冷。

  「龍姑娘！」月奴撲通跪在地上，膝行幾步，一把抱住龍雪鱗的腿，抬起頭滿臉癲狂的興奮：「龍姑娘，瀟湘不行了，你帶我走吧！我願意跟你回蘭若齋，我願意永遠陪在你身旁！」

  「龍姑娘，」瀟湘艱難地朝龍雪鱗伸出手：「救救我！」

  龍雪鱗搖了搖頭：「來不及了。」

  瀟湘絕望地閉上眼睛，淚水大顆大顆地滑落臉頰，喃喃道：「我不要再轉世為娼，求你讓我灰飛煙滅！」

  「龍姑娘，求你帶我走吧！」月奴拍著自己胸口：「將我的魂抽走，抽走，快！我再也不想要這乞丐的身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