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連死都無法解脫

  夏日雨水充沛，纏纏綿綿地下了一整夜，第二日依舊陰雨綿綿。

  瀟湘站在蘭若齋里，驚詫地四下環顧。她自己都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這間古舊的店子裡，她明明站在窗前眺望煙鎖雨霧中樹閣朦朧。卻忽然一轉眼，到了這陌生之地。

  屋中四下陳設簡素，對面一整牆的貨架，擺放著各式各樣的雜物，四下瀰漫著淡淡的木頭家具的沉木之氣。

  「這是什麼地方？」瀟湘喃喃自語。

  「這是蘭若齋。」貨架旁的門帘被挑開，龍雪鱗走了出來。

  「你！」瀟湘驚訝的指著她，說不出一句整話：「你，你怎麼……」

  龍雪鱗淺笑著，走到櫃檯前，朝她招手：「到近前來。」

  瀟湘怔忪地挪步過去，站到她面前，凝目審視來片刻，忽然想起她方才說的話：「你說這裡是蘭若齋？」

  龍雪鱗一笑：「你也聽過？」

  瀟湘張大了嘴：「竟真的有這樣的地方？傳說可以實現任何願望的……蘭若齋？」

  

  龍雪鱗點了點頭。

  瀟湘凝望著她：「我就知道你不是凡人。」轉念又疑惑道：「可我為何會來到這裡？」

  「因為我想讓你知道一些事情，也想讓你告訴我一些事情。」

  瀟湘一臉疑惑。

  「我受人之託前來尋你，可那人所託之事關係重大，我要等你知道了一切，自己做一個決定。」龍雪鱗在瀟湘不解的目光中，轉身看向貨架：「原本是欲望化做的執念，與蘭若齋結下生死不可棄的誓約，方能得此間一物，了卻心愿。但你是我請來的，自然結不下誓約，這東西就當是我送你的見面禮吧！」

  說著從貨架上取下一面八角菱花小鏡：「來，拿著它。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裡面。」

  瀟湘從她手裡接過鏡子，不知為何，她纖細蔥白的指尖微微顫抖著，指尖划過她的手指：「這是什麼東西？」

  「觀心鏡。」龍雪鱗道。

  瀟湘驀然抬頭看她。

  龍雪鱗繼續平靜，慢條斯理地說道：「人過奈何，一碗迷湯，前世皆忘卻得一乾二淨。涉過忘川水，連靈魂都蕩滌得清白無垢，紅塵往事煙消雲散。這面觀心鏡，能讓你看到你的過往，前世，再前世，只要你想看，都能看得到。」

  她望著瀟湘蒼白懵懂的臉，伸手將鏡子推了一推，貼在她胸前：「去看吧，看你最想看的東西，想著你最想見到的人。它會告訴你一切。然後，你再告訴我，你想要如何。」

  瀟湘怔怔地望著她，緩緩低下頭，看著懷中的小銅鏡。它巴掌大的鏡面，映著自己的臉。雖然銅鏡不辨臉色，但她仍然覺得，鏡中的自己是那麼虛弱蒼白，像只遊魂野鬼一樣縹緲虛無。

  「鏡子，」瀟湘發出低低呢喃之音，連她自己都愕然，她開口說話了嗎？可那聲音的確是自己的無疑：「我的前世是什麼樣子？」

  八角菱花銅鏡，倒映的美人面開始虛化消失，再出現的畫面，仍是那張熟悉的面孔，只是穿戴不同，她面上畫著艷麗的妝容，媚笑嫣然，嬌滴滴地迎來送往。身邊女人的嬉笑聲，男人的淫祠浪語，她再熟悉不過。

  瀟湘心裡狠狠揪緊，想被鐵鉗擰了一下，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上輩子，她的上輩子，竟也是個風塵女子！

  她盯著觀心鏡中一世又一世的景象變幻，神情痛苦扭曲，臉色越來越蒼白。最終支撐不住跌坐在地，八角菱花銅鏡掉落再身上。

  「為何，為何會如此？」瀟湘失魂落魄地問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何要一世又一世地做（妓）女？老天為何要這麼糟踐我？」

  龍雪鱗走出來，俯身撿起那面銅鏡：「你的某一世犯了大錯，老天懲罰你，世代為娼，用不斷絕。」

  瀟湘抬起頭，神情驚愕地望著她：「世代為娼，用不斷絕？」

  龍雪鱗望著她的眼睛點了點頭。

  「這不是最後一次，我還要永遠永遠地做娼妓！即便我死了，也要再入輪迴，下一世還要再為娼妓……」

  龍雪鱗望著她眼中的絕望漸漸化作癲狂。

  「連死都不能解脫，我到底是犯了什麼樣的大錯，為何要這麼懲罰我？」瀟湘仰天嘶吼，哭得撕心裂肺。

  龍雪鱗在她身邊蹲下，想要勸慰幾句，還未開口，瀟湘忽然喃喃自語道：「原來夢裡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夢到有個聲音說要懲罰我世代為娼，原來竟是真的！」

  突然她一把抓住龍雪鱗的手，那雙狂亂的眼睛死死盯著她：「你有辦法的對不對？不然你為何要讓我看這些？你一定能幫我結束這一切對不對？」

  兩人對視了片刻，龍雪鱗將手抽了出來，緩緩道：「上天要你永世輪迴，不能斷絕，你的命數就已經脫離了三界六道。你的靈氣不會隨著輪迴減少，慢慢灰飛煙滅，也不會因你生前作惡，而淪入畜生道。你會一世又一世地輪迴為人，一世又一世沿著既定的命運成為（娼）妓，永無盡頭。」

  「那我要如何才能擺脫這命運？」

  龍雪鱗搖頭：「憑你一己之力無法擺脫。」

  「但你可以幫我，」瀟湘凝視著她的眼睛：「這裡是蘭若齋，能實現任何心愿，我求你，幫我擺脫這無休無止的可怕輪迴。」

  「若要擺脫輪迴，只有一個辦法。」

  瀟湘眼中乍然亮起光芒，她傾身上千，抓住龍雪鱗的肩膀：「什麼辦法？」

  「人的靈魂只要不滅，就會一直輪迴。其他人的靈氣會在輪迴中慢慢消磨，直到從這三界徹底消失，但你不會，你受天罰，永生永世都在輪迴里受苦。所以，」龍雪鱗語氣森冷說道：「要想擺脫這一切，便要有人讓你神魂俱隕，灰飛煙滅。這樣就可以不再入輪迴了。」

  「你可以的，對不對？」瀟湘用力抓她的手，拼命地搖晃：「你救救我，救救我！」

  「我可以讓你灰飛煙滅，」龍雪鱗說著將八角菱花銅鏡又一次遞到她面前：「但你真的想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