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怨魂

  「我夢裡那個男子……很悲傷。他的眼睛注視我時，總是很溫柔，但我看得出他眼中的悲傷。夢裡的一切都很混亂，我記得他拉著我不停的奔跑，天是血紅色的，像一場熊熊大火將天燒得通紅……」瀟湘露出痛苦的神情。

  「有人在追你們嗎？」月奴走過來坐在床邊，輕撫著她身上的被子，輕聲地問道。

  瀟湘搖了搖頭，望著前方眼神空茫：「我看不到，但那感覺很絕望。」

  床尾的鬼魂也被吸引，不由自主地往前湊了湊，神情專注地望著她們。

  「我總是夢見滔天的洪水，衝破堤岸，鋪天蓋地而來。村莊房舍都被水淹沒衝垮，很多人在水中掙扎。他們的哀嚎聲，呼救聲，還有震耳欲聾的水聲。」瀟湘痛苦地抱住腦袋，無法在說下去。

  龍雪鱗輕撫她的後背，安慰道：「別害怕！別害怕！」

  月奴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回來放在瀟湘手中。她喝了口水，靠在軟墊上，胸口急促地起伏著，緩緩閉上了眼睛，眉心仍然緊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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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現在甚至太虛弱了，」龍雪鱗拍了拍她的手背，將被子向上拉了拉：「改日再說吧！」

  瀟湘睜開眼睛，握住龍雪鱗的手，看向她：「夢裡總是有一個很亮很亮的地方，明亮得晃眼，我看不到人，但卻覺得四周有許多目光在注視著我。他們的目光很可怕，憤怒，鄙夷，冷漠，但我知道他們對我不懷好意，他們想讓我死！」

  她猛然攥緊龍雪鱗的手，使了很大的力氣，指甲都陷進了她的手背，但龍雪鱗神情沒有一絲變化，仍然溫柔地望著她，好似完全沒有知覺。

  「有個聲音，」瀟湘的聲音顫抖著：「一個震怒的聲音，他說我們犯了天大的錯，要重重的懲罰。他說要將青彥永遠壓在塔下，永遠都不能翻身。他說要讓我永世……」瀟湘驀然瞪大了眼睛，驚恐的神色讓人心驚，臉上完全沒了血色，嘴唇抖得激烈。

  她張了幾次嘴，都沒能發出聲音。

  「永世什麼？」月奴心急地問道。

  正說著，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呼嘯聲，像一記流火划過夜空。瀟湘和月奴被刺得耳朵生疼，急忙抬手捂住。龍雪鱗蹙起眉頭，暗道一聲，不好！那老道開壇做法，招來了厲害角色。

  急忙起身來到窗邊，推開了窗子。床尾的女鬼「呀」地大叫一聲，往後縮去，緊靠著牆角瑟瑟發抖。不過此時已是晚上，她並沒有如何。瀟湘和月奴聽不到她的鬼叫，只是驚訝地朝窗口望著。

  樓下院子裡已經亂成了一片，各個房間透出的燈光，照出一個巨大的黑影立在法台上，好似一個人形，有兩人來高，姿態詭異地扭曲著，就好像一個巨人弓著背，半曲著腿，將胳膊擰成了不可思議的角度，頭顱碩大，肩窩肋下都生著小頭。

  那黑影發出與碩大身體不符的叫聲，哀怨淒切，好像許多鬼魂哀鳴，令人毛骨悚然。

  法台上一片狼藉，香案翻到在地，四腳朝天。供果，黃紙，香爐灑落一地，桃木劍被扔在台下。老道士正抱著丘尋雨的大腿，嚎哭著喊救命！

  丘尋雨直挺地站著，死拽著自己的腰帶，滿臉生無可戀地望著縮在角落裡哭爹喊娘的花娘們：「誰過來把他拽走！」

  法台上的巨大黑影朝丘尋雨他們邁了一步，看那碩大沉重的身軀，這一步落下，應該震得土地發顫才對，誰知那巨影的腳落下，卻像一陣煙霧落在地上，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院子裡的花娘老鴇老道士都已經嚇得魂不附體，並沒人注意到這些。龍雪鱗皺了皺眉，是那些怨魂？

  瀟湘和月奴也來到窗邊，往下一望，嚇得驚聲尖叫。

  那巨大黑影一步步朝老道士和丘尋雨逼近，丘尋雨想要出手，無奈被老道士拽著褲子動彈不得。老道士嚇得失了神智，兩腿發軟癱在地上，手裡卻死死拽著丘尋雨，哭嚎著：「救命啊！有鬼啊！」

  龍雪鱗順手抄起桌上一隻木罐朝黑影扔了出去，她扔東西的準頭沒有多好，只是目標太巨大，想扔不到實在不容易。木罐不偏不倚地砸在黑影碩大的頭上，像砸進了一團黑霧，穿過了黑影的身體，「咣」一聲落在地上。

  那巨大的黑影猛地朝龍雪鱗看來，它轉動腦袋的速度出奇的快，令人擔心它會不會扭斷了脖子。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碩大的黑腦袋上竟然什麼都沒有，只是一團渾圓的黑霧。

  瀟湘和月奴站在窗口，見那可怖的黑影竟朝她們看來，明明沒有眼睛，卻莫名覺得被它注視著，脊背一陣發寒，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兩人又尖叫了一聲，嚇得踉蹌後退。

  龍雪鱗腳尖點地，縱身飛出窗外，身子還未落地，就見黑影以迅雷之勢撲了過來。她一時不知道該迎擊還是該閃避，猶豫的一瞬間，黑影已經撲至面前。一股陰煞之氣，如刀刃般攜風而來，

  沒錯！這股凶戾之氣她還記得，就是寒淵下那些怨魂。

  巨大的黑影如垂天之雲，鋪天蓋地而來。黑影細長的手臂與它的身軀相比如同昆蟲的足肢，朝她揮了過來，帶著迅猛的破風之聲，可想力道之大，若挨上這一下，只怕會被拍碎。

  龍雪鱗被巨大的黑影籠罩，耳中灌滿猛烈的風聲，心裡想著，這麼個龐然大物，當初是怎麼藏在她的龍鱗里的？

  千鈞一髮之際，她被人攔腰抱住，像被拋出的東西在空中划過，落在了地上。眼前驀然出現丘尋雨的臉，透著難得一見的冷峻，刀削一般精緻利落的輪廓，好看的眼睛凝望著她，墨黑晶亮的瞳仁里倒映著她有些恍惚的臉。

  「沒受傷吧？」他的聲音沉著微涼，竟是如此動聽。

  龍雪鱗回過神來，從他懷中站起身：「我沒事。能降服它嗎？」

  丘尋雨轉過身，那巨大的黑影已經朝二人撲了過來。龍雪鱗聽到他低低一笑：「小小孽障，不敬尊神，執迷不悟，攪亂陰陽，當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