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絮仙兒消失之謎

  柳程言在京城求學，考取功名，五載未曾返鄉。但他時常往家中寫信。他府上住著個堂弟，他每次寫信給他，都忍不住打聽絮仙兒的情況。

  可令他奇怪的是，他在京城收到的第一封回信里，堂弟告訴他絮仙兒自己從青樓里贖了身，隨後就銷聲匿跡了。算起來，這信里的內容，應當就是一個月前發生之事。

  為何絮仙兒在他離開之後不久就贖身離開青樓？她不是很想過那樣萬人追捧的風光日子嗎？她離開青樓之後又去了哪裡呢？

  柳程言百思不解，便又寫信回去，讓堂弟打聽她的消息。可每次的回信都讓他失望，絮仙兒仿佛蒸發了一般，再也沒人見過她。

  一晃五年過去，柳程言早已考取了功名。皇帝賞識他的文思才情，也知他沒有為一方父母，造福百姓的抱負，於是給他派了個翰文院的閒職，負責記錄當朝民俗風物，四處游閒。

  

  柳程言回到家鄉，柳父雖對他只謀得一個閒差不甚滿意，但畢竟還是有一官半職在身，勉強對得起祖宗，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關於絮仙兒的下落，柳程言這五年一直托堂弟打聽，可是始終沒有音信。這次他返鄉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去尋找絮仙兒。

  不出所料，一無所獲。她當年賣身的那家青樓，自從她離開之後，生意便一落千丈，三年沒出頭就關了門。老鴇子帶了銀子遠走他鄉，其他花娘能從良的都找人嫁了，不能從良的便進了別的青樓。

  柳程言找到一個當年與絮仙兒走得比較近的花娘，詢問當初絮仙兒贖身前後之事。那花娘只說，當時絮仙兒執意要走，不管老鴇子如何挽留。老鴇子見她去意已決，便開出了天價，想藉此難為她，讓她知難而退。沒想到絮仙兒當真拿出了那麼大一筆錢，替自己贖了身。

  「她離開時有沒有說什麼？」柳程言問道：「有沒有說她要去哪裡？」

  花娘搖了搖頭：「我問過她的，但她什麼都不肯說。那時我覺得她是怕老鴇日後會找她麻煩，所以故意對所有人隱瞞了去向。」

  若她當年真是這般想的，那麼確實不會向任何人透露行蹤。柳程言很是失望，準備離開時，花娘叫住他說了當年絮仙兒離開青樓時，說的最後一句話。

  「她那時很開心，我想她也應該開心才是，畢竟脫離風塵是她一直的夙願。」花娘望著二樓雕花圍欄和上面暖黃的燈籠：「她離開時，笑著對我說，等我們都忘了她，她就能過上她想要的生活了。她那時的笑容，真是由衷的開心，我直到現在也忘不了。」

  「她一直都想要脫離風塵嗎？」柳程言失魂落魄地問道。

  他一直自詡聰明，能看透俗人煩擾之事，卻沒有看透絮仙兒這一點點心思。當初她那樣做，應是為了不埋沒自己的前途吧？如此簡單的謊言，他卻沒有識破，虧他還自以為情深意重，自以為知她甚深。現在想來，自己簡直可笑。

  柳程言離開了青樓，此後又找了許久也沒有半點絮仙兒的消息。就如堂弟所說，她好像一陣水汽在陽光下蒸發了一般。

  就在此時，柳程言第一次來到蘭若齋。彼時他心心念念著絮仙兒的下落，想要再見她一面，更希望能再續前緣，但他沒有向蘭若齋許願，因為他一眼便看穿，這個地方絕非與人善便的菩薩殿。

  它只予不求的承諾，猶如懸崖峭壁邊上的一片霧障，被貪婪蒙了雙眼之人，會穿過那似有實無的屏障，掉進萬丈深淵摔得粉身碎骨。

  所以他毅然決然地轉身離開，彼時他認為，只要絮仙兒過上了她想要的生活，即便再也見不到她，即便此生兩人無緣廝守也沒有什麼，人生留有一些遺憾也是難免的。

  可那時候他不知，有些遺憾是根本無法承受的。

  當年他離開蘭若齋之後，便沒有再繼續尋找絮仙兒。日子流水般平靜地過去，他也娶妻生子，依舊寫文作詩，逍遙度日。

  那一年，他奉皇命到一偏僻之地勘游，記錄當地民風物事。在小城裡遊覽數日，要記錄的東西也記錄得差不多了，臨行之前，便到附近四處遊覽。

  城郭雖算不上物阜民豐，但周圍景色確實極好的。站在城牆之上遠眺西北，連綿蒼山如游龍玉帶，橫亘十幾里。其中有一峰獨秀，雖不甚高，但山巔有雲騰霧繞，蒼松翠柏滿山，翠色（欲）滴。

  柳程錦興致高昂，下了城樓，獨自朝那秀峰而去。那日天氣晴和，煦風朗日，柳程言一路走走停停，沿路賞景作詩，得佳篇無數。

  山並不高，沒出一個時辰，他已經上到了半山腰。樹林掩映之間，有一座宅院，朱漆烏瓦，翹角飛檐。從樹影間，遠遠能見到宅院一隅。

  沒想到這山里竟還住著人。柳程言走得有些口渴，也想與這位山間雅士攀談攀談，於是便朝那宅院走去。

  宅在不大，約莫兩進院落。牆漆有些微的斑駁脫落，看起來經過些歲月風霜，至少建在此處也有個四五年了。

  「有人在嗎？」柳程言叩動門環，朝裡面揚聲問道。

  半晌，裡面沒有回應。方才他叩動門環時，已發現大門虛掩著。難不成這是座荒齋？柳程言心中好奇，大門輕輕一推便開了，門軸發出艱澀刺耳之聲。

  他邁步跨過門檻，走了進去。前緣是個偌大的庭院，有些雜物東倒西歪地扔在地上，卻也不甚雜亂。此院有三間屋子，正對著大門的是正廳，也是從這裡通往後院，正廳兩側是廂房，三房相連卻不通。

  柳程言三間屋子都看了一遍，沒有半個人影。物種陳設器物也極少，看起來確實是空置廢棄了。他穿過正廳來到後院，後院也有幾間房子，看起來像是主人原來的臥房，東南角有一處馬廄。

  他順路經過，朝裡面望了一眼，見一個十分奇怪的東西在地上。他定睛仔細瞧了半晌，猛然意識到那東西是什麼，驚駭的大叫一聲，倒退兩步，險些坐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