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蘭若齋的叮囑

  春花有些驚訝，她想不到蘇木槿有什麼要求她：「何事要相求於我？」

  蘇木槿目光下移，停在春花的肚子上：「這孩子不管你是如何懷上的，也不管他是誰的骨肉，無論如何，他都是你的造化！我真心希望你能順利將他生下，繼承我蘇家的家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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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花愣住，怔怔地望著蘇木槿，說不出話。在此之前，她從未想過這個事情。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從蘭若齋求來的，是她自己的一個心愿罷了。她不過是想向蘇家證明自己非是無法懷孕生子之人，不過是想在困境中得到解脫。

  就算那麼多人說過，她肚子裡的孩子可能會繼承蘇家的家業，她也沒有想過這會與她和孩子有什麼關係，畢竟有蘇木槿在，有蘇大老爺和大夫人在，無論如何，蘇家的產業都屬於他們。

  而且她肚子裡的孩子，並不是蘇家的骨肉，她也從未想過要憑著這個孩子，將蘇家的萬貫家財攔到自己懷中。能將孩子平安生下，撫養成人，在日後漫長孤寂的歲月里與自己為伴，春花就覺得心滿意足了。

  可是今日，蘇木槿卻說了這樣的話，著實讓她震動。

  「你一定要守住這個秘密！我也會讓我爹娘全力幫你！你腹中孩兒就是我的親生骨肉，是我蘇家的嫡長曾孫！他一定要繼承蘇家的家業！到時候你就可以作用萬貫家財，千頃良田，後半生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春花柳眉微蹙，目中閃著疑惑：「你為何要如此做？」

  「就當是蘇家對你的補償吧！」春花握著蘇木槿的手已是許久，卻一點溫熱都沒有，蘇木槿神色悽然：「蘇家的家業都給你，我只求你，善待我爹娘！」

  春花恍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自知時日無多，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爹娘。蘇木柏一家多年來受我家壓制，對我們恨之入骨。若是讓他們得了家業，只怕我爹娘會被他們趕出蘇府！」蘇木槿望著床帳頂層層紗幔，眸中淚光閃動：「他們兩個人年事已高，又享慣了榮華，若是後半輩子流離失所，怕是……」

  春花明白她的意思，但她不以為然，她覺得以蘇木柏的寬仁性子，斷不會作出這等狠辣決絕之事：「木柏他，他應不會如此……」

  蘇木槿猛然轉向她，渾濁無神的眼睛，乍然亮起光芒：「你莫不是……我最怕就是這個！之前府里下人們都在傳你與蘇木柏過從甚密，我便隱隱有些擔憂！」

  蘇木槿握著春花的手驟然加重了力氣，捏得春花一疼：「你莫要信他！那人最是擅長花言巧語，掩飾本性！我與他爭鬥多年，蘇木柏此人狡詐狠絕，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你千萬莫要被他騙了！」

  春花聽她如此說蘇木柏不免有些不悅，想要替蘇木柏分辨，可是不知為何卻開不了口。她心中隱隱有種莫名的擔憂，不知是為何而憂，卻又不敢細想。

  「大夫說你的身子只要靜養便能好起來！你且安心養病，一定會好起來！」春花輕輕拍拍蘇木槿的手背，將手緩緩抽了出來：「若……真有一日，蘇家的萬貫家業落在我腹中孩兒身上，我一定會善待大老爺和大夫人！讓他們安享天年，為他們養老送終！」

  春花回到自己的住處，整個下午都將自己關在房裡。今日蘇木槿的話，讓她想起一件事，一件已經忘在腦後的要緊事。

  當日她在蘭若齋里求得腹中孩兒，離開之時，那齋內的女子叮囑過她一句話。如今那女人的樣貌她已經記不清楚，蘭若齋內的情形也忘得差不多，但此時回想起來，那女子的那句話卻依稀在耳畔，一字一句都那麼清楚。

  她說，來日願望達成之後，務必殺了蘇木柏！

  為何她要說這句話？為何她要讓自己殺死蘇木柏？她當是有沒有問她緣由？春花甩了甩頭，按住額角用力揉捏，頭痛如針刺，當時的事情她實在想不起來，猶如夢了一層水霧，影影綽綽，模糊不清。

  真的要殺死蘇木柏嗎？春花放在腿上的手驟然攥緊拳頭！她怎麼能殺了他？他一非是大奸大惡之人，二沒做傷天害理之事，怎麼可以平白將一個人置於死地？

  而且……她也捨不得！只要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蘇木柏，再也沒有他陪在身邊，再也不能見到他的臉，聽到他的聲音，春花心口就一陣抽（動），呼吸都凝窒了。

  可是……這是蘭若齋的意思！春花一隻手撫上自己已經微微隆起的小腹。蘭若齋給了她孩子，蘭若齋要她做的事，她能拒絕嗎？她若不照辦會有什麼後果？

  此後，每當下雨之時，春花便肚子外出，在長街小巷中轉悠。她希望能再次找到蘭若齋，她要問一問，能否不殺蘇木柏？

  可是天不遂人願，一直到她即將臨盆之時，她都沒能再見到那座在雨中神出鬼沒的古舊木齋。

  自蘇木槿與她說了這番話後，她的病情便愈發嚴重，春花想要再去探望她，蘇木槿已經一日中有十來個時辰睡著，無法見人了。

  這段時間裡，翠微發現自己的月信已有兩個月沒來。她的月信素來準時，幾乎從未有過一日半日的遲早，可是這一次足足兩個月沒有來，這讓她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一天夜裡，她猛地從夢中驚醒，滿頭大汗，貼身衣裳都被汗水浸透。那噩夢般的夜晚，雖然極力地想要忘記，但每每午夜夢回之時，她都會記起，如同再臨其境。

  一幕一幕清晰地刻在腦海里，那些男人令人作嘔的模樣，淫蕩的笑聲和喘息聲，像一根鐵棒在她腦袋裡翻攪。身下撕心裂肺的疼痛，現在想起雙腿還瑟瑟發抖。

  然而，她以為一切已經過去，只要她當作沒發生過就好，畢竟沒人知道她受了那樣的屈辱。可是上天不願就此放她一馬，竟然讓她懷了那些人的孩子。

  翠微抑制不了內心的痛苦，忽然埋首掌心，嗚嗚地痛哭起來。哭著哭著，忽又掄起拳頭，一下一下猛砸自己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