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茶樓聽書

  要如何不為人知地打掉腹中的孽種？

  翠微在得知自己懷了身孕之後呢，便一心想要打掉孩子。墮胎藥並不難買，只是聽說墮胎極是危險，又極為疼痛，她要選好時機，找一個萬全的隱蔽之所，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孩子打掉。

  「春花！你這個賤人！」翠微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我今日這般下場都是你害的！我一定要讓你不得好死！」

  轉天，翠微搶了別的丫鬟出去買辦的差事，偷偷溜去了藥鋪。掌柜的在櫃檯後，瞧她扭捏躊躇的樣子，心裡便明白了幾分。

  「姑娘，可是需要些婦人用的藥？」

  翠微始終低著頭，聞言輕「嗯」了一聲，微微頷首，咬著嘴唇，目光在櫃檯上各種藥包上游移。

  掌柜的拿過兩個油紙包，一手提一個：「這個是治閨中姑娘病的，這個是有了孩子不想要的，你要哪一個？」

  翠微臉頰通紅，目光在兩包藥上轉了轉，落在第二包上。

  掌柜的會意一笑，將另一包放在一旁，問道：「幾個月了？」

  翠微低著頭，蚊蚋般道：「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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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有什麼舊疾在身？心悸？頭痛？陰虛不調？」

  翠微連連搖頭。

  「好！姑娘稍後！」掌柜的轉身去配藥，翠微緩緩吐出一口氣，抬起頭四下環顧。兩個月……兩個月……忽然她腦海里靈光一閃，兩個月前似乎……翠微柳眉微蹙，那件事發生前不久，她好像和蘇木柏有過一夜之歡！沒錯，就是那件事發生的幾日前！

  掌柜的再回來，發現櫃檯前空無一人。

  長街繁華，行人如織。茶樓臨街，二樓的窗戶正好看得到下面的藥鋪。

  龍雪鱗淺淺飲了一口，清淡的茶香繞齒盈口，回味甘香。她緩緩垂下眼帘，目光從樓下街市落進清亮茶湯中。

  「你說她進藥鋪做什麼？」丘尋雨坐在她對面，轉回頭道：「她出來的時候手上什麼都沒有。」

  窗子吹進微風，拂面秋意微涼。

  「可能是中暑了，去喝解暑湯。」龍雪鱗又喝了口茶，將杯子輕輕放下。

  茶樓里說書先生正在說神鬼故事，坐下眾茶客都聚精會神地聽著。

  「上回書說到那官家小姐愛慕書生，可書生卻一心愛著青樓里的柳香。官家小姐十分不甘心，想我這家世，我這樣貌，哪裡比不上一個風塵女子？可不管她用何種手段引誘書生，書生都不為所動，心裡只想著柳香。」

  丘尋雨專注地聽著，忽然轉頭問龍雪鱗：「你覺得那官家小姐接下來會做什麼？」

  龍雪鱗眼也不抬，淡淡道：「殺了那青樓女子。」

  丘尋雨微訝，隨即攢出一個笑容，只當她是句玩笑話：「你呀……」

  話音未落，說書先生的聲音傳來：「於是，那官家小姐顧了殺手，趁夜黑風高之時，潛入青樓，將柳香的頭顱斬下。」

  丘尋雨目瞪口呆，伸出去拿茶杯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距離杯壁半寸不足。心說還好慢了一步，若是這口茶進了嘴，方才非噴出來不可。

  龍雪鱗望著他的模樣，不由覺得好笑，唇角微彎了彎。

  說書先生繼續道：「那殺手將柳香的人頭帶回，交給了小姐。小姐恨柳香入骨，找了個罐子，將人頭裝在裡面。她要讓柳香身首分離，死後也不得超生！原本她以為沒了柳香，書生就會回心轉意，卻沒想到，自從柳香死後，書生便一蹶不振，終日酗酒渾渾噩噩，成了個廢人。」

  說書先生喝了口茶，甩開扇子徐徐搖著：「小姐還是不甘心，一心只想和書生共結連理。有一日遇到了一個道士，說能幫她，要用柳香的一點東西做法。於是小姐便將撞著柳香人頭的罈子拿了出來。啟開封泥一看，嚇得喊了一聲娘，就將罈子扔在了地上。那罈子摔了個粉碎，人頭在地上咕嚕嚕滾了一圈，正好臉對著小姐。那人頭裝在罈子里一月有餘，竟然一點都未曾腐爛。完好得猶如生人一般，正朝著她似笑非笑地看著。小姐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逃出房間，至此大病一場，險些撒手西去，幸得一番奇遇才活了過來！」

  說書先生頓了頓，朝一旁的夥計使了個眼色。夥計會意，立即捧了簸箕到聽客座上，笑嘻嘻地討錢。聽客們聽得正在興頭上，一邊催促著說書先生快些繼續，一邊從懷裡掏出些碎銀銅錢扔進簸箕里。

  夥計笑嘻嘻地轉了一圈，簸箕里裝了半滿的銀錢，來到丘尋雨和龍雪鱗桌邊：「二位客官聽得可盡興？賞點茶錢讓先生潤潤嗓子，好接著給大夥講故事！」

  龍雪鱗看著他：「茶？他不是喝著呢嗎？」

  夥計笑容瞬間凝固，不知說些什麼好。丘尋雨差點笑出聲，從懷裡掏出五錢銀子放進簸箕里：「天這麼熱，先生辛苦了，當心中暑，給先生續杯茶！」

  夥計笑容勉強，連聲道謝，轉身邊往回走，邊小聲嘀咕道：「這倆人有病吧？」

  丘尋雨聽力好得很，那夥計聲音雖小，卻也清楚地傳進他耳中。他嘴角噙笑，手裡描金的扇子徐徐地搖：「龍姑娘方才猜得真准，那這次再猜猜，那官家小姐遇到了什麼奇遇活了過來？」

  龍雪鱗目光為晃，垂下眼帘，拿起已經冷了的茶水，就到嘴角吹了吹，喝了一口：「猜不到。」

  丘尋雨凝目望著她：「是啊！說書人本就說的是離奇荒誕之事，故事中的奇遇，想必是更加離奇，讓人猜想不到吧！」說完揚聲招呼夥計：「換壺熱茶！」

  龍雪鱗微訝，抬頭看他，才發覺茶已經冷了。

  「那官家小姐一日獨自外出，外面大雨滂沱，府里人尋不見她都急壞了。官老爺派了許多下人出去尋找，都沒找見小姐的影子。直到晚上，小姐自己回了府，雖然淋了雨，但氣色看上去卻要比之前好了許多，她懷裡抱著一把琴，說是在一座雨中古齋里求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