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丘尋雨的心上人

  蘇木柏本想回敬兩句，但龍雪鱗也幫腔丘尋雨，他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對龍雪鱗說了幾句體貼的話，十分不甘心地轉身離去，臨走時還不忘狠狠剜一眼這個搶他扇子，又搶他姑娘的討厭鬼。

  丘尋雨目送蘇木柏離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一片樹叢枯枝之後，才轉過頭來，笑意盈盈道：「龍姑娘可願意走動？在下帶姑娘在這府里轉轉可好？」

  龍雪鱗尾梢輕挑，心想：「你不過也是這府中客人，竟要盡地主之誼？」

  見她眼中暗含戲謔，丘尋雨微微一笑：「雖然在下也是暫寓蘇府，但久客於此，畢竟比姑娘初來乍到要熟悉些。」

  

  龍雪鱗有些驚訝，他竟然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不知是心竅玲瓏，還是有什麼神通？

  丘尋雨轉身消失在窗邊，隨即房門被打開，他長身玉立站在門邊，微笑著做了個請的動作。

  這般盛情邀請，實在讓人不好拒絕，雖然有些霸道，但龍雪鱗卻不覺反感。正好她也打算在府里四處逛逛，有人引路相隨，湖光樓景有人共賞也是件美事。無奈又好笑地搖了搖頭，朝門口走去。

  蘇家富甲一方，偌大的宅院都逛上一遍，怕是要兩三個時辰。兩人也沒打算一日將宅子看個遍，一路閒庭信步，說說笑笑。看冬雪正消，春花漸醒，沐浴在輕風暖陽之中也是愜意。

  丘尋雨雖然看著浪（盪）不羈，但走在龍雪鱗身旁卻無半點逾禮。路上偶有冰雪崎嶇，他都不著痕跡地護著她，龍雪鱗也有察覺，不由得對他添了幾分好感。

  「前面那有處亭子，我們去坐一坐吧！」丘尋雨抬手指了指不遠處。

  龍雪鱗也走得有些累，便點頭說好。

  小亭臨湖，陽光灑在水面上如繁星落海。龍雪鱗憑欄而坐，微風拂過，鬢邊髮絲輕揚，不禁舒服得眯起眼睛。雖然拂面之風帶著絲絲涼意，但仍是愜意舒暢得很。

  丘尋雨坐在一旁，凝目望著她，唇邊含著笑意。

  「為何看我？」龍雪鱗望著湖面問道。

  「你看美景，我看美人。」丘尋雨十分坦然地望著她，神色如賞畫一般認真：「各有所得。」

  龍雪鱗轉頭看他：「我有何得？」

  「姑娘得賞美景，我得觀美人，」丘尋雨坦然道：「皆賞心悅目。」

  龍雪鱗面上染了一層薄紅，將目光轉向湖面：「我自幼少與人來往，沒怎麼被人盯著看過，有些不適，丘公子還是莫要看了。」

  丘尋雨聽話地也將目光轉向湖面，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我以前也總是這樣看著一個人，一看就是許久許久，動也不動，眼睛都不眨一下。」

  「是個姑娘？」龍雪鱗問道。

  丘尋雨搖搖頭：「是個極美的姑娘。」

  龍雪鱗暗暗翻了個白眼：「她是你的愛人？」

  丘尋雨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忽然有些悵然：「算是吧！只不過我只是看著她，不能與她說話，她也並不知道我在看她。」

  龍雪鱗有些詫異：「為何不能與她說話？」

  「那時我口不能言，身子也動彈不得。」丘尋雨望著湖面，好似回憶起什麼，神情落寞：「我最怕的就是她離開，因為不知她何時才回來。我無法告訴她我在等她，也不能去找她。」

  龍雪鱗愈發聽不懂他說些什麼，就連疑惑都不知從何問起：「為何你口不能言，也動彈不得？可是得了什麼病？」

  丘尋雨頓了一頓，微微頷首：「就算是吧！」

  龍雪鱗柳眉微蹙，他如此含糊其辭，應是有些事不便細說，她也不好追問，但心裡卻著實好奇，斟酌了一下，問道：「如今你病好了，和那個人在一起了嗎？」

  丘尋雨轉過頭，一雙幽潭般的眸子凝望著她，似有話要說，卻終未開口，半晌，忽然唇角一勾：「我不就一個人在此嗎？」

  「那她呢？」

  「她離開了，很久之前就離開了。」丘尋雨又看向湖面：「我一直在找她。」

  「還沒找到？」

  丘尋雨沒有回答，只靜靜地望著湖水。龍雪鱗看著他的側頰，莫名覺得有些哀傷。

  「若我找到了她，該對她說些什麼？」丘尋雨忽然問道。

  龍雪鱗怔了一怔，竟真的認真思索起來，道：「男女表白最忌拐彎抹角地兜圈子，古往今來，多少美滿良緣，就因為表白之時不好好說話，橫生出許多枝節，活生生被扭成了人間悲劇。所以說得直白一些就好，比如我終於找到你了，好久不見，我很想你。」

  丘尋雨轉頭望著她，笑道：「我終於找到你了，好久不見，我很想你。」

  龍雪鱗一愣：「嗯……對，到時候說得再深情一些。聲淚俱下最好。」

  丘尋雨哈哈一笑，望著她的眼中卻划過哀傷：「可她根本未曾見過我，更不知道那些歲月里，我一直在她身邊看著她。即便我對她說起那段過往，也是毫無意義的吧？」

  龍雪鱗想說些安慰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她想不明白是一種什麼樣的情形，能讓兩個人近在咫尺，而一方卻不能感知到另一方，這太不可思議了！在這樣的情況下，默默愛著對方的那個人，豈不是太可憐了嗎？

  想到此處，龍雪鱗多少能明白一些丘尋雨那種莫名巨大的哀傷，不禁心中泛起些許同情。

  「不必覺得我可憐。」丘尋雨淡淡道。

  龍雪鱗詫異地望向他，他竟然又猜到了她的心思。

  丘尋雨一笑：「你的心思都寫在臉上，誰都看得懂。」

  龍雪鱗蹙了蹙眉，真的如此嗎？可其他人都說她冷漠疏離，一張臉像冰雕雪塑的一般，什麼情緒都沒有。

  「我本該在黑暗中獨自挨過那段日子，但她卻出現在我身邊，如同漆黑深淵裡的一束陽光。讓那段可怕的歲月，不那麼難熬。雖然只能默默地看著她，但我已經很知足了。萬分感激上蒼待我如此好，並沒有什麼可抱怨的。」

  龍雪鱗漠然望著湖面，他的話讓她回憶起在人王墓里守靈的歲月。那時候，她也是同樣的心情，漫長難捱的陰暗歲月，因為花繁衣陪在身旁，而變得不那麼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