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等到二人到了正廳，便見曲侯爺和梁氏正坐在廳前等著他們。

  曲清婉見這麼大的陣仗，便知道，江辭已經開了口吧。

  她細細地觀察著曲侯爺和梁氏的面色。

  只見梁氏臉上帶著和氣的笑容，眼中甚至還泛起了欣慰的淚光。

  反觀曲侯爺，沒什麼表情，曲清婉卻是清楚的感受到了他的不情不願。

  她輕輕地福了福身，喚道：「父親，母親。」

  

  梁氏笑著讓她起身，還招呼著她和江辭坐下，

  這幾日，梁氏的心情都很不錯，沒了趙夫人滋事，便也閒了下來。

  如今能為自己的女兒操辦婚事，自然是再高興不過的了。

  況且，梁氏很欣慰，曲清婉能找到一個自己中意的人。

  她道；「清婉，你可知道江公子來，是為了什麼吧？」

  曲清婉聞言，輕輕地掃了一眼江辭。

  「嗯，女兒知道。」

  看著曲清婉這副樣子，梁氏便知道，她是願意的。

  她瞥了一眼身側坐著的曲侯爺，向他使了個眼色。

  曲侯爺只能清了清嗓子，點頭答應了。

  看著曲侯爺被自己的妻子脅迫的樣子，曲清婉不由得輕笑了一下。

  她知道，父親和母親，都是最尊重自己意願的人。

  只要是自己點頭的事情，他們是不會幹涉的。

  就是因為這樣，曲清婉在前世非要嫁給蘇南的時候，曲侯爺才對她毫無辦法。

  但是現在不一樣，江辭是梁氏和曲侯爺認可的人。

  而曲清婉也相信，自己面前的這個人，是和蘇南完全不同的。

  這樣，便算是將這件事定了下來。

  因為江辭沒有父親的緣故，所以，商量婚期這樣的事情，也都是他來操辦。

  他招了招手，喚了門外的徐厲進來。

  在徐厲的手上，正捧著一個小本子。

  曲清婉忽然想明白，之前見面的時候， 徐厲為什麼在看曆法了。

  難道江辭早就想到這一天了，才早早地叫徐厲做準備？

  他居然早就想好了，還不告訴自己？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看了江辭一眼，江辭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挑了挑眉，一副無辜的樣子。

  這邊徐厲已經開始說明他精挑細選的良辰吉日了，從這個秋天開始，一直到明年春天。

  而梁氏，則索性將婚期交給她們自己來商量，拉著曲侯爺便離開了正廳。

  臨走前，還笑著看了曲清婉一眼。

  可惜，曲清婉早就被這樣的眼神看習慣了。

  她起身，照模照樣地接過徐厲手上標註好日期的本子，對著江辭開始發問了。

  「怎麼只有到明年春天的時候？」

  江辭也起身，站到了曲清婉的身側，瞄了一眼本子上的內容。

  他道：「因為我只能等到明年開春。」

  末了，他還想了想，補充道：「本來是到今年冬天的，但是你怕冷。」

  曲清婉翻了個小白眼：「那我可真是榮幸呢。」

  江辭卻道：「哪裡，是我的榮幸。」

  曲清婉很受用地微眯起眼睛，像一隻被順了毛的貓。

  「怎麼回事啊你，最近這麼會說話？」

  曲清婉有些狐疑地看向了他，忽然想到了徐厲給畫竹几個人的話本。

  不是吧？徐厲也給他看那些話本了？江辭是從那些話本上學的？

  曲清婉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

  好在江辭並沒有這樣說，他只是挑起了眉梢，用好看的眼睛望著她。

  「只要肯鑽研。」他道。

  曲清婉不知道江辭嘴裡的「鑽研」指的是什麼。

  但是，她能想像得到，畢竟江辭是一個無論做什麼都會很認真的人。

  就算是面對著廚房裡的碗盆，他也能有一種統領千軍的氣勢。

  不過……他認真的樣子大約會很好看吧。

  曲清婉默默地想。

  「怎麼樣，可有想法？」江辭看曲清婉走神了，接過了她手上的小本。

  江辭勾起的嘴角就沒落下去過，此時更是滿眼希冀地望著她，絲毫沒有往日裡沉穩的樣子，變成了一個翩翩少年郎。

  「我的意見是，越早越好。」他說話的聲音又低又磁，在曲清婉的耳邊迴蕩著。

  曲清婉毫不懷疑，要是再被他這樣看一會兒，她一定會答應的。

  她義正言辭地道：「不行，好像有多著急似的……會被人笑話的。」

  江辭卻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會嗎？我本來就挺急的。」

  「不行。」

  曲清婉嚴詞拒絕。

  「那麼便定在開春吧，暖和一些。」

  她想了想，冬天還是太冷了些。

  江辭的眉毛團在了一起，有些後悔地道：「早知道，便定在冬天了。」

  話雖然是這樣說，江辭眼中卻是明亮的很。

  他起身便要往外走。

  曲清婉有些不滿：「你這是要走了嗎？」

  江辭側過頭看他，清楚的下顎線，勾勒出他完美的臉型，喉結隨著他的動作，也更加明顯地凸顯出來。

  他無奈地道：「要趕緊回去準備聘禮了。」

  曲清婉「哦」了一聲，臉頰有些發燙，嘴角卻抑制不住地揚了起來。

  她把臉往脖子裡縮了縮，溫聲道：「那我送你。」

  江辭卻道：「外面冷，你在這兒待著吧。」

  曲清婉沒管，率先便走了出去。

  江辭對著她的背影笑了笑，只得跟了上去。

  兩人順著出府的路一道而行，因為要顧忌到曲清婉的步伐，江辭便走得慢了一些。

  再加上兩人又在說話，分明一炷香的路程，生生拖到兩炷香的時間才走完。

  等到了府門，江辭停住了腳，他對著曲清婉說道：「好了，就到這裡吧。」

  曲清婉撅了撅嘴，道：「本來我也沒準備送你出府門。」

  江辭被她的反應逗笑了：「是嗎？你這樣說，那我可要傷心了。」

  他這樣說著，眉間便輕輕地蹙了起來，好像受了什麼委屈似的，眼巴巴地看著曲清婉。

  曲清婉受不了他這樣仔細的看，忙推著他往外走。

  「你快走吧，一會兒風要大了。」

  江辭這才鬆了口：「既如此，我便先走了。」

  他低聲道：「等我來送聘禮。」

  曲清婉的臉更加紅了，不知道是被冷風吹的，還是被江辭這句話給羞的。

  偏生曲清婉還推不動江辭，不論怎麼使勁，江辭卻依舊站在原地，連分毫都未挪動。

  看著曲清婉的模樣，江辭輕笑，剛準備挪動腳步的時候，忽聽到身後的府門有動靜。

  他一挑眉，側目往後看去。

  只見一個俊秀的公子正往裡走來，身後跟著的人手上，好像還提著什麼東西。

  來人不正是趙黎。

  趙黎本是被趙夫人派來送些江南的特產的，不成想，他剛進侯府的門，便遇到了江辭。

  他皺起眉來，對於江辭，他自然是沒有什麼好臉色。

  趙黎神色狐疑地看向了背對自己的江辭，心中猜測他是來侯府是幹什麼的。

  然而他來不及細細思索，便忽然聽到一陣輕輕的女聲傳來。

  「有人來了嗎？」

  只見，一顆腦袋從江辭的身前伸了出來，臉頰微紅，一雙杏眼像是被春色潤過一般，隨著風看向這裡。

  趙黎頓時便怔住了。

  他竟沒看見，江辭的身前還有人，這人，居然是曲清婉！

  在趙黎看到曲清婉的那一刻，他的視線便再也無法轉移了。

  他們方才在做什麼？為何他們兩人會在一起？江辭來侯府難道是為了清婉？

  一連串的問題從他的腦袋裡跳了出來，幾乎要撐破他的所有思緒。

  曲清婉也沒有想到，在這個節骨眼兒會碰到趙黎。

  在上次和趙黎的談話之後，這一回，好像是第一次再見他。

  雖然曲清婉不怎麼想和他搭話，但在明面上，趙黎畢竟還是自己的表哥。

  於是，她只能從江辭的身後走了出來，向著他問了一聲表哥好。

  趙黎呆在原地，沒有回答。

  曲清婉便也沒再管，她將目光移向江辭。

  此時的江辭也有些不大高興的樣子，嘴角一直保持著的弧度，也消失了幾分。

  曲清婉也知道，方才的氣氛被破壞了，但是他們有的是時間。

  於是曲清婉輕笑著，對著江辭低聲道：「你快走吧，我可是等著你的聘禮呢，別讓我等太久。」

  面對曲清婉，江辭還是換上了他最好的表情。

  他看了一眼趙黎，對著曲清婉點了點頭。

  「注意自己的安全。」

  曲清婉道：「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江辭這才放心的離開了，曲清婉便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

  她的眼裡盛著溫柔的光，仿佛人生所有的溫暖與美好，都凝結在此時面前的人身上。

  終於，站在一邊的趙黎動了。

  他張嘴，剛想說什麼，但在看到了曲清婉望著江辭的眼神之後，便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他曾經設想過，她會不會用這樣溫柔的眼神望著自己。

  但是現在，這雙眼眸，她的視線全都在另一個人的身上。

  這時，趙黎的內心蔓延起了一種極為濃烈的感受。

  這種感受叫作，嫉妒。

  曲清婉在目送江辭離開之後，這才將目光重新轉移到了趙黎的身上。

  感受到了曲清婉的目光，趙黎忙打起了精神，他想問，江辭來侯府的原因。

  但是，曲清婉好像已經猜到了他會問什麼一般，提前開了口。

  「表哥是來送東西的嗎，怎麼好親自跑一趟，叫下人送來便是。」

  曲清婉依舊笑著，但趙黎知道，她的眼神不一樣了。

  方才那種，像是春風一般柔和的目光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了，是一雙沒有絲毫情感的眼睛。

  趙黎從中，感受到了一股冰冷。

  他細細地品著曲清婉對他說的話，忽然笑了。

  她說不必親自跑一趟，其實是不願意看見他吧？

  她竟對他如此厭惡了？都不願意見他一面？

  然而，曲清婉說這話時，並沒有任何別的意思。

  她只不過是想轉移話題而已，隨便挑了個話頭便說了。

  但是曲清婉瞧著趙黎這個神情，卻也猜出了個大概了。

  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知道趙黎是誤解了自己的意思。

  但是，她也不想解釋。

  畢竟他們之間早已經將事情挑明，也早該讓趙黎，死了這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