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不知道

  陸暄暄望著師姐瑟縮成一團，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她。

  但陸暄暄也清楚師姐的意思，暮梧已經太久沒有回去報信了。陳其翼如果腦袋沒有被門擠過，他一定會懷疑暮梧。

  她兩隻肩膀一顫一顫的，語調凌亂：「他什麼都不做，也能報仇，卻要替你去救什麼皇帝。」

  「可他偏偏.......偏偏為了你.....他太傻了......暮梧你真的太傻了。」

  「他的弟弟可能活著。」陸暄暄對師姐輕聲道。

  飛花發出了譏誚的笑聲，笑聲蔓延在冰涼的囚牢里，鑽進陸暄暄的耳朵里，她覺得特別的刺耳。

  

  陸暄暄蹙眉，道：「我也說的是可能而已，你不用這麼諷刺的笑吧。」

  寂靜了良久，陸暄暄見得飛花始終沒有對她說話的打算，她失去了耐心，站起身來，對飛花道：「我知道咱們永不能回去從前了，但這也不是我造成的。我覺得我沒做錯過任何事，我也沒對你們任何一個人使用過陰謀詭計。」

  陸暄暄堅定地望著飛花：「我沒錯。」

  飛花身子一顫，她回頭看向陸暄暄，眼中難以置信的神情漸漸被怒意填滿，她們對視了好一陣，飛花驀然激動起來，她踉蹌的站起身來，沉聲質問道：

  「你沒做錯？沒使用過陰謀詭計？」

  飛花怒不可遏的提起手指著陸暄暄，她連指尖都是在顫抖著的：「你做的那些事，私放的那些人，如果那麼多年沒有暮梧替你暗中收拾處理乾淨，你以為你能逃得了陳其翼的眼睛？你放那些人時，可曾想過我和暮梧的死活了麼？若被陳其翼發現你背叛，迎接我和暮梧的只有凌遲之死。許多次，當我想挑明了阻止你的時候，你知不知道暮梧他和我說什麼？他說由她去吧。明明暮梧只要熬些年頭就可以了，熬到陳其翼老，熬到陳其翼死，他就是下一個接替陳其翼位置的人，到那時候，他手握重權，他一樣可以殺他想殺的人，報他想報的仇！可他卻為了你，選擇了一條鋌而走險的路，你呢？你在這裡堂而皇之的跟我說你沒做錯任何事。好逐星，你當真是長大了。」

  陸暄暄平靜的離奇，她淡淡的望著飛花：「陳其翼這種把持朝政專權禍國的人，他的仇家何其多，你以為就算沒有我放了的那群人，他就當真能殺盡他的政敵麼？殺不盡，那些人都會有朋友，有門生，乃至素不相識，心懷家國正義的人，更莫說那些如今忍辱負重的皇室宗族們了。那些人隨時都有可能是陳其翼的敵人。他的敵人何其之多，焉能落得善終？倘若就算他有朝一日善終了，大師哥從他手中接權，你覺得大師哥能安穩接過這權麼？那些皇室宗族好不容易熬到了陳其翼死的那天，焉能坐視看著第二個陳其翼上位？」陸暄暄眯起眼睛望著飛花：「這道理連我都懂，你覺得，大師哥會想不明白這點麼？」

  飛花陡然靜下，怔怔的望著陸暄暄。

  陸暄暄：「你沒有殺秦風，是因為你喜歡大師哥。大師哥沒有殺秦風，你想過是為什麼麼？」

  陸暄暄頓住，輕揚眉梢，她笑了：「咱們玄令司出來的人，最擅長暗器了，大師哥與我相認之前，他已經暗中觀察秦風許久了，可他遲遲沒有下手，又或者，他根本沒有下手的打算。你覺得是大師哥想成全我麼？不，他當時想帶著我走，他說我跟著這樣的男人很危險，但他沒有對秦風下殺手。」

  陸暄暄往前走了一步：「還是那句話，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我也沒對不起任何人，我知道你怎麼想的，你覺得我卑鄙的利用大師哥喜歡我，所以讓他助我成事，不顧他死活的將他推至危險境地的小人。」陸暄暄蜷起手來，眼中流轉過一抹悽厲的光芒：「說真的，我就算這麼做了你們也沒有指責我的資格，因為我曾經看過卷宗，是他下的令，殺掉破廟裡的所有人，火，也是他下令放的！但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小刀疤竟然是穆青勒，他沒死，我的小刀疤還活著，可那時候我不知道啊，我以為是我害死了他。」

  飛花震驚的望著陸暄暄。

  陸暄暄垂下眼，她靜了一陣，幽幽道：「可我知道那事時，已經把大師哥當了太多年的親人，我根本做不到恨他。我想，大師哥就像一把刀，而持刀人才是我的仇人！」

  她說得平靜，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個黃昏，她潛入了暮梧的房間裡翻到卷宗之後的震驚和自責。

  還有，徹骨的寒意。

  她花了不少力氣才讓自己想明白這件事。

  飛花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她的胸膛起伏的劇烈，眼中流轉過一抹心疼的神情。

  「阿星.......」

  她似乎心疼她了。

  陸暄暄沒有應聲，冰涼陰暗的囚牢里，兩個人互相對視著，片刻之後，陸暄暄回復了平靜，她不再探討下去，只是告訴飛花：「這裡有一顆人頭，是穆青勒的弟弟。你把他的人頭帶回去，告訴陳其翼這是穆青勒，人是大師哥殺的，他受了重傷，暫時不得回京，由你先將人頭送來。」陸暄暄頓住，道：「還有弦月，一併拿給陳其翼看。」

  飛花回過神來，端詳了陸暄暄一陣，從她身畔擦身而過時，她停駐了腳步，須臾，又邁步離開。

  陸暄暄叫住了她，她沒回頭，很低的聲音問了一句：「師姐......」

  飛花也頓住了腳步。

  「你知道小刀疤就是穆青勒麼？」

  飛花：「我不知道。」

  飛花清楚她想問什麼，驀然回身，望著陸暄暄的背影：「如果我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小刀疤沒有死，我會告訴你實情，不會眼睜睜的在黑夜裡看著你那麼多次從噩夢裡醒來，縮到我的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目光真摯的望著陸暄暄的背影：「如果我知道他就是穆青勒，他沒有死，那麼我一定會告訴你。」

  陸暄暄垂著眼，笑了，她回過頭望著師姐：「那就行了。」她望著師姐舒展出一個率真的笑意來：「我不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