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給牲口配種的
2024-06-14 17:03:22
作者: 小鴨咪
巷子深處,燈火昏暗,一頭矮小的小棕驢鼻腔噴薄而出兩道白霧,仰頭嘶叫一聲,直立而起,兩隻前蹄騎在了高大的白馬背上。
遠處的陸暄暄和小黑驢都看直了眼。
陸暄暄猶如被一盆辣椒水灌了她滿眼,她閉上眼睛,跳下了驢車,背對著身後的盛況,牽著小黑驢打算退出巷子避諱。
小黑驢不走,直勾勾的鎖定著前方壯觀的景象。
陸暄暄揚起鞭子,給了小黑驢一記鞭子,小黑驢兩隻黑洞洞的鼻孔噴著粗氣,四蹄聒噪點地,躍躍欲試。
小黑驢任憑陸暄暄抽打,就是不走。
老朱一回頭,見得遠處趕著驢車來的陸暄暄,也轟她:「誒!娘們別瞅這個!你把驢放這吧,一會兒我給配,六錢銀子,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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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暄暄臉漲得通紅:「我不是來給驢配種的。」
她抬起手來捂著小黑驢的眼睛,小黑驢搖頭擺尾,似是想躲。
「哦!」老朱頭反應過來:「給人看病啊?等我一下啊。」
陸暄暄不想等他一下,這老朱頭實在不靠譜至極,秦風本來就身患兩種病症,如今又發了燒,再吃錯了藥,估計要一命歸西了。
可問題是她不認識穩妥的大夫。
陸暄暄捂著毛驢的眼睛,這才把驢車掉了個身。
正思量時,忽聽聞孩童的啼哭聲,一個婦人抱著懷中約摸三四歲的小男童急匆匆自夜色里走來:「老朱頭,我家栓子發燒了!你給瞧瞧!」
「哦!」老朱頭洗完了手,提著燈籠走了出來,扒開小男童的眼皮,又扒開了男童的小嘴兒,觀瞧一陣,抬頭對婦人道:「有心火了,沒啥大事,我給你拿藥,還是老法子給你兒子餵下。」
「行,行。」婦人連連點頭。
老朱頭進了屋,陸暄暄走過去了,輕聲問那婦人:「大嫂,這老朱頭醫術還行?」
「不賴,我們家裡人有了病痛都是找他瞧。找他瞧也便宜,藥也靈,一個黑藥丸,溫水沏開服下,第二天准好......哎喲,那怎麼還正配著吶?」婦人扭頭一驚,趕緊把兒子的眼睛捂上了。
陸暄暄站在一旁尋思著,這么小的孩子都敢來找這瞧,想必這位老朱頭應該是有點醫術在身上的。
老朱頭拿了一粒白紙包著的藥丸遞給了那婦人,婦人給了一文錢,道了謝,轉頭走了。
老朱頭問陸暄暄:「你看啥?」
陸暄暄:「我爹吃了長毛的鹹菜,然後一直拉肚子。臉色蠟黃。」
「哦。」老朱頭進了屋,拿出了一粒黃紙包著的藥丸遞給陸暄暄:「回去溫水沖服。」
陸暄暄:「我夫君也吃了長毛的鹹菜,他倒是不拉肚子,可是晌午吐了一回,夜裡渾身滾燙,發燒了。」
這回老朱頭不進屋了,打算一併問了:「你家還誰吃長毛的鹹菜了?你一併說了,別折騰我,我這忙著呢。」
陸暄暄:「沒有了。」
老朱頭回了趟屋,拿來了一個白紙裹著的藥丸遞給了陸暄暄:「跟那個一樣,溫水沖服。一共兩文錢。」
陸暄暄交了錢,低頭看著手心裡的藥丸,有點不放心:「他倆都吃了長毛的鹹菜,為何反應不一樣啊?」
老朱:「飲食不潔,入了臟腑,每個人體內虛弱的地方不一樣,所表出的症狀自然不同了。」
陸暄暄覺得他說得還挺在理:「那麼,我夫君眼睛不好,還有癔症,吃這個沒事吧?」
「沒事,就是清熱解毒的,咱村的傻二牛都能吃。」
陸暄暄這下放心了,點頭道謝,趕著驢車回家了。
她去了秦風的房間,推了推秦風,見他還是沒有什麼反應。
她沒敢冒險把藥餵給秦風吃,而是去了秦力的房門前敲門,秦力沒睡,這半宿他忙著跑茅廁也沒閒著,捂著肚子扶著門框瞅著陸暄暄。
陸暄暄:「爹啊,這大夫開的藥我不知道穩妥不穩妥,他是給牲口配種的。」
秦力本來顴骨就高,此刻因得震驚,顴骨往上猛擠,顯得更高了,他皺著眉頭,齜著上嘴唇,露出兩顆大門牙,怔怔地望著陸暄暄。
陸暄暄解釋道:「村里人大多都是找他瞧病,但我不放心,我給您也開了藥,要不您吃個試試,如果有效,我再餵給秦大哥吃,您看這樣行麼?」
「明白,試毒唄。」秦力應得挺痛快。
陸暄暄去拿水壺,沏開藥丸,給秦力解釋:「也不是試毒,主要秦大哥眼睛啊腦袋啊都不好使,我實在心裡嘀咕。」
秦力把藥咕咚喝下了,陸暄暄和秦力坐在了廳里,兩個人觀察了一個多時辰,秦力果然不想去茅廁了。
秦力揉了揉肚子:「管用,肚子也不咕嚕咕嚕地叫喚了。」
他站起來,對陸暄暄點頭:「這給牲口配種的傢伙有兩把刷子。給老大餵了去吧。」
至此,陸暄暄徹底放寬了心。
她把秦風的藥丸用溫水沏好,端入了房間裡,輕輕托起了秦風的頭,塞了個枕頭進去將他的頭墊高,她用勺子一勺又一勺的將藥餵給了秦風服下。
這一夜,她始終不敢睡下, 又是添柴燒炕,又是給秦風添被子。她可真是擔心那藥丸有問題把秦風徹底吃傻了,天亮時,她將手輕輕的觸了觸秦風的脖頸,有一點微微的潮汗,似乎不像夜裡那麼滾燙了。
陸暄暄去了灶房燒了壺熱水,投了一方溫暖的巾帕給秦風擦了擦脖頸上的潮汗。
她覺得秦風想必額頭和臉上也出了汗,她想了想,還是替他將面罩摘了。
面罩揭下來的一剎那,她的手頓住了,他的臉上依舊還是生長著慘不忍睹的刀疤,可是圍繞在他眼睛周圍的紅似乎褪去了不少。
曙光絲絲縷縷透過窗紙照進了室內,陸暄暄垂眸仔細的去看。
沒記錯的話,好像上回秦風臉上是驚人一般的那種紅褐色。這回好像只是紅色了,而且鼻樑上像是一道橋樑般銜接著的瘢痕沒有了。
陸暄暄很快意識到,秦風臉上的紅印大概和他眼睛的痊癒程度是有所關聯的。
雖然陸暄暄已經和秦風相處了這麼久,可她這僅僅是第二次仔細的望著他的真容,在陸暄暄的印象里,秦風臉上的面罩幾乎要和他這個人融為一體了,所以此刻她驀然有一種陌生的感覺。她忍不住的細瞧著他,他的臉上交錯著密密麻麻的疤痕,使得她根本辨認不出他原本的面目特徵是什麼。依稀能判斷的是,他的骨相輪廓分明,挺拔的鼻樑,深邃的眼窩,他的額頭凝著一層薄薄的汗,陸暄暄將手裡的帕子輕輕的放在秦風的額頭點了點。
秦風濃密的睫毛輕輕顫了顫,慵懶的掀開了眼帘,映入陸暄暄眼底一雙剔透的琥珀色瞳仁。
陸暄暄驀地坐直了身子,儘管知道他眼神不好,可還是避開了他的視線:「秦大哥,你好些了麼?」
「嗯。」秦風的嗓音有些沙啞:「你怎麼還沒睡?」
陸暄暄:「我還不困。」她說著話,將柔軟的手貼在了秦風的額頭上,秦風驀地皺眉,可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沒躲。
涼涼的手心兒搭在他的額頭上,他竟絲毫沒有覺得抗拒。
陸暄暄收回了手,呼出口氣,笑著道:「沒那麼燙了。」
秦風抬手摸臉,問她:「我面罩呢?」
陸暄暄把面罩遞給了秦風的手裡。
秦風坐起了身,兀自戴上了面罩,望著窗外:「天怎麼還沒亮?」
「!!!」
陸暄暄驚恐的扭臉望著天光大亮的窗外。
這下完了,他徹底瞎了。